第二十一章 · 漠北联军
漠北，突厥汗庭灯火通明。
斛律金端坐在客位，不苟言笑，他已经来到漠北数日了。
远离晋阳的政治漩涡后，他顿觉轻松了不少，高洋陛下的一系列大动作实在让他的心脏再也经受不住刺激。
出了北朔州，斛律金一路向北，直奔突厥汗庭。
尽管北齐在漠北的藩属国为数众多，除突厥之外还有契丹、室韦、高丽、山胡甚至是远在西域的吐谷浑，但在斛律金看来，其中真正有用的仅有突厥。
坐在主坐上的突厥木杆可汗端起酒杯，无言地抿了一口。
他的心中也充满矛盾，这件事对于他来说风险还是太大。
木杆可汗并不想与周人为敌，毕竟他的突厥尽管看起来强大，却很是虚胖，内部矛盾重重，很难支撑一次大规模的战争。
但他更怕南面北齐的那位“英雄天子”，“投杯而西戎震恐，负甲则北胡惊慌”可决不是浪得虚名！
懂不懂 “英雄天子” 的含金量啊？
几年前的那场大战至今令木杆可汗不寒而栗。北齐，他是绝对不敢得罪的。
当年，他木杆可汗大破柔然，生擒柔然头兵可汗，兵锋正盛，纠集数万大军即将南下，结果却在长城边与北巡的高洋相遇。
起初木杆可汗并未在意，因为高洋率领的部队太少了，在他看来区区三四千骑兵无法对他构成威胁。
但高洋却与刚刚打败了前任草原霸主、气焰正盛的突厥来了一场硬碰硬，打得突厥前部几乎全军覆没，可汗胞弟阿史那库头仅以身免，逼迫木杆可汗屈服，并赢得“英雄天子”名号。
这一仗让突厥几乎损失了大半精锐，自此，木杆可汗对北齐毕恭毕敬，年年称藩纳贡。
再让他与中原那位英雄天子作对，他是万万不敢的。
木杆可汗犹豫再三，脸上呈纠结状。
斛律金瞥了一眼木杆可汗，立刻看出了他的纠结之处。
他明白，若是不给这个贪得无厌的家伙一点好处，木杆可汗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可汗殿下，我大齐为了与您结成同盟，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陛下允诺突厥与大齐在长城以北设立马市，与您通商，除此之外，您还可以获得我大齐的官爵赏赐！”
“除此之外，灭周之后，陛下甚至可以考虑将河套赏赐给您！”
“但若是您一意孤行地与我大齐作对，那么几年前的那场惨剧或许就会在漠北再一次出现了……”
说罢，斛律金便低下头去，捋了捋已经花白的胡子。
木杆可汗一咬牙，他明白，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自己的突厥还不够强大，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尽管在前几年的战争中，突厥取得了不少胜利，在消灭柔然后，又北并契骨，西破吐谷浑，表面上控制着东起辽水、西至西海的广袤领土，但木杆可汗自己很清楚，自己是绝对无法对抗北齐这样一个战争机器的。
更何况……
这样的待遇，似乎也不错？
木杆可汗承认自己动心了。
斛律金将木杆可汗脸上的微表情尽收眼底，他面若止水，心中却有一丝得意。
在他看来，木杆可汗的同意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了。与朝堂老江湖斛律金比起来，木杆可汗尽管有着非凡的军事天赋，但在外交方面还是太嫩。
但在下坐上的阿史那摄图的脸色却不太好看，甚至有些铁青。
他一直想不通，南方的周、齐，究竟有何可怕之处！
在他心目中，这种中原政权只不过是又一个契骨、又一个柔然罢了，终究会成为他的垫脚石！
更何况，他对木杆可汗的不满也是早已有之。
阿史那摄图是突厥前任可汗乙息记可汗之子，本应是突厥汗位的继承人。
但谁想到乙息记可汗玩了一出“兄终弟及”，将本应属于阿史那摄图的汗位送给了弟弟木杆可汗。
所以阿史那摄图便对木杆可汗心生怨恨，尽管木杆可汗对他极尽荣宠也没能改变。
虽然平心而论，他对木杆可汗横扫漠北的成就还是心生佩服的。
但他始终无法理解，这个木杆屈辱地臣服于北齐的行为！
阿史那摄图脸上青筋直跳，双手攥拳快要掐出血来。
这个废物可汗！竟然还想给齐人当狗！
突厥大汗你当不好那就让我来当！我摄图绝不会像你这样窝囊！
阿史那摄图没有参与当年的大战，自然不知道北齐百保鲜卑重骑兵的厉害。
看着木杆可汗与斛律金继续谈笑风生，阿史那摄图再也无法忍受。
“老头子，你竟然想给齐人当狗！”
“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肯定会败坏我突厥基业！”
“无论如何，我都坚决不会同意你的行为！”
阿史那摄图一把摔掉手中的酒杯，掀翻几案怒喝道。
今日不管怎样，我摄图就是不可能让你痛快！
一旁的木杆可汗，在听到阿史那摄图的吼叫声之后直接懵了。
老子好不容易跟齐人谈好，结果你小子又出来多事！
你小子也不想想齐人的恐怖，这是简直要置我于水火啊！
万一北齐一言不合，在弄出来个什么高洋亲征……
木杆可汗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美妙场景。
别的不说，反正他木杆没有一丝一毫的存活几率。
再说了，这偌大江山是老子亲手打下的，就算老子要败有与你何干！
而比木杆可汗反应更快的是突厥骁将阿史那库头。
在木杆可汗还在发愣的时候，阿史那库头就直接一跃而起，将阿史那摄图扑倒在地，连抽他好几个耳光。
开玩笑呢！
没事得罪北齐这样的超级强国是嫌命长吗？！
他可是深深领略到高洋的威力，那英雄天子可不是好惹的！
当年那场北齐与突厥的大战，被高洋按在地上摩擦的，就是阿史那库头。
阿史那摄图还没反应过来就接连收获数个耳光，直接被一下子打懵了，摇了几下头竟然晕了过去。
木杆可汗迅速清醒，挥挥手示意将阿史那摄图拖下。
即使阿史那摄图是他最为宠爱的突厥将领，此时他也不能心软！
否则，不光是阿史那摄图，就连整个突厥都将会收到牵连。
斛律金依旧一副笑脸，使得木杆可汗松了口气。
常言“伴君如伴虎”，但如今他这个突厥之君却感到“伴客如伴虎”。
没办法，谁让这个“客”是天下名将、北齐支柱斛律金呢！
“既已不早，金便告退了。”
斛律金从座位上起身，向木杆可汗抱拳行礼。
“不过嘛……”
“在此之前，金还有一事相告！”
斛律金说罢便迅速从衣袋中掏出一卷圣旨！
“突厥木杆可汗听诏！”
“齐国大皇帝、天下众可汗之可汗、日月所生天地所置大单于、漠北联军大将军诏令：册封木杆可汗为突厥大可汗、漠北郡王、北朔单于府单于，别封瀚海郡王、辽水郡王、西海郡王、西域郡王，拜漠北联军副将军、提督、漠北都护府都护，加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
“册封阿史那库头为柔然可汗、西域郡王，别封高昌郡公，拜漠北联军提督，加使持节、侍中、骠骑大将军！”
“册封阿史那摄图为代北郡王……不，代北郡公，带罪提督漠北联军。”
“着令三人立即征召突厥军，日夜操练，以待命令！”
木杆可汗一听是高洋的诏令，便立即匍匐在地，向南跪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