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出玉微蹙的眉宇间清澈透明，看不出丝毫阴霾，倒有几分迷茫：“没有？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它们的情况的？”
她的声音带着泉水叮咚般的悦耳，却又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同时也疑惑得很，献君好生奇怪，怎么老是喊自己神女呢？
莫名熟悉的感觉让献君一滞，似乎在哪里听过这样的话，便在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以前我偶然经过一片荒芜之地，才有幸得见。”
水出玉闻言，眉头更皱，她打量着献君，若洞烛机先：“你说的话可当真？”
“千真万确！”献君毫不犹豫，“我又怎敢欺瞒神女呢。”
水出玉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回荡着献君的话，忽然目光毫不掩饰地在他身上流转着，仿佛要透过他的表象看穿他的内心。
献君静静地站在那里，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一声叹息，任由她打量。他知道水出玉许久不见人世，需要一点时间一点一点找回记忆。他曾被教诲，失忆这种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弄巧成拙。
果然，水出玉很快收回了目光。
为了不前功尽弃，也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献君依旧保持着面上的云淡风轻，他微微倾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温和如水：“府内有歇脚的地方，请。”
水出玉有惊却没有退缩，如是想着：我即便不是倒斗出身，什么大墓没有盗过，什么粽子、尸鳖、禁婆更没见识过了，可眼前这些不过是区区八座石像，再怎么逼真，终究是石头，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有此想法，便继续前行，来到朱漆大门前。
这座宅门没有门联。
要知道，在古代，无论是官是民，是贫是富，只要是自家的大门，就会挂上门联，这样来人就知道这是谁家，来做什么的。可是这宅门上面却没有门联，只有一块巨大的横匾，匾上写着两个大字“玉府”。
这两个字写得遒劲郁勃，若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气势如虹，颇有大家风范。
刚才光顾着门前的石雕兽，如今静下心来，细细感受这府门，水出玉摸着下巴思忖起来：若说刚才从门外看着只觉得这府宅平平无奇，如今看来，这家人应该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不过这府宅之外，并未见任何特殊题字，就连那茅草屋前的木牌也只是用黑炭潦写几笔罢了。
直到水出玉真正踏入这府宅之后，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所有想象都太过肤浅。她轻拂衣摆，抬步跨入门内，就看到前院之中，左右皆可通行的回廊蜿蜒曲折，就像通向无尽远方的路。
一进门，就是前院的花海，各种颜色的花朵争相绽放，香气扑鼻。二进门，是一片开阔的庭院，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应有尽有。三进门，则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墙，巍巍壮观，令人望而生畏。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府宅？分明就是人间仙境！小小茅宅之内，竟有如此之大的空间，可与天庭的宫殿相媲美，让人咋舌。
“神女觉得如何？”献君问道。
“妙极！妙极！”水出玉连声赞叹道，“此生能见一次如此奇景，当真是三生有幸！人生足矣！”
水出玉忍不住转头看向献君，却发现对方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还像完成了一项任务似的。
二人已经走过三进门，却还没有到，每一道门后都别有洞天，不知道第四进门背后又隐藏着什么玄机。
进门之后，高耸的屋顶，精致的雕梁画栋，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直眼望去，似乎没有尽头，看得人心底觉得怪怪的。
水出玉问道：“还要走多久啊？”
献君停下脚步，望着前方说道：“过了这道门，就到了。”
这进门明显比前面四道门小了很多，路倒是很多，献君只带着她走了其中一条罢了。
尽管这样，水出玉还是边走边忍不住感叹：“献君，你家可真气派。”倒不是水出玉没有见过大房子，只是自己住进古建筑的大房子里头还是头一回，难免新奇与激动。
“当初神女帮上仙建造水晶宫，那气派可不是比我这小庙宇强得多吗？怎地能看得上我这简陋之处？”
水出玉一愣，看献君这得意的模样，再听听这话说的，好像建造一座房子，就是她随便摆弄就能成得事物似得。不过，上仙？水晶宫？怎么听这称呼都很有逼格的样子，听起来真的都是神仙住的地方。
“水晶是水晶，你这等相比，倒别有一番风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能耐，她继续道：“这年头，凡人想做神仙，神仙啊，想做凡人。”
“神女喜欢？”
“嗯，还行的。”
献君闻言，笑道：“雷公诚不欺我，当初我要显像屋子的时候，他曾予我指示，说神女喜欢这等风趣，五颜六色的，多漂亮啊，如今看来，果不其然，神女就是喜欢。”
水出玉又愣神了，献君怎么三句话不离雷公，这个雷公到底是什么人物，竟然会知道自己的喜好？
献君不知道水出玉有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反正当他转身的时候，不见水出玉的身影，后来才看到，水出玉已经跑到了高楼墙之下的屋间坐着吃水果。
他轻笑一声，没有打扰她。他知道，水出玉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她想做的事情，基本没人能拦得住，何况吃个水果。
水出玉托着下巴，望着眼前琳琅满目的水果，都是她叫不出名来的珍奇品种，个个硕大无比。特别是那颗葡萄，比她的拇指还大，她轻轻一碰，就从茎上掉落在了她的掌心。
她拈起一颗，剥开皮，皮薄易碎，沾了果汁的手，黏腻潮湿。她送入口中，汁水迸裂，甘甜鲜美，果肉厚实。
坐在屋间，一边吃着水果，一边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她总感觉献君对她的态度有些许不同，但若是深究起来，又不知道哪里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