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君拿过若水手中的剪刀放在旁边，“我曾误会你因怨恨我而祸及腹中骨血，如今看来实在是小人之心，你可以为了她拿你的命做赌注，我也可以用我的命换她的命，可若一定要在你们母子中二选其一，我定是要保你的。”
“苏木，若是未曾尝试就这样弃了她，我又如何能心安？”
栖梧君摸着她的肚子，“她会明白的，她既然能听懂你说的话便明白我们是迫不得已才舍了她。”
“不！”若水斩钉截铁地说道，“苏木你知道吗？不论对你还是对我，她都是唯一的孩子，错过了，往后便是想拿命去赌都没有机会了。”
原来栖梧君应往生咒而生，命中孤苦，按道理说是一生都不会有子嗣的，若水作为神族后裔，也是不容易受孕的，她能怀上他的的孩子全凭她数千年如一日从不杀生才得上天垂怜，已是难得。
阳谷山一战后，她双手沾满血腥又长住魔界被戾气侵蚀，从今往后若是再想孕育子嗣怕是不可能了。
若水意已决，栖梧君自知左右不了她的决定便只能寄希望于芣苢君，他妻儿的命都靠他了。
芣苢君整日焦头烂额，他实在没把握，眼看着若水的身子每况愈下，一睡下去两三日都不见醒，他思量再三，权衡再三，还是放弃了剖腹取子的法子而是改用催产的药物让腹中胎儿提前分娩。
相比前者，后者明显没有那么大的风险，尤其是对若水，只要谨慎行事，定能保她无恙。
十月初，秋渐去冬渐至，晴朗无风，室内暖阳，剑心剑雪从凡间请来了两位经验老道的稳婆。
若水坐在床头接过芣苢君手中的药碗一饮而尽，栖梧君和芣苢君皆是面色凝重。
大约两刻钟之后，若水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栖梧君坐在床头，紧握着她的双手。
“你捏痛我了。”若水说道。
栖梧君这才后知后觉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对不起，我……”他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儿，比若水还紧张，手心已经汗湿了。
若水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你陪我说说话吧。”
“好，你说。”
“关于你的身世，你以柒寻的身份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跟你提过。”
“是，你说过我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不为天地所容。”
“你知道为什么吗？”
往生咒术乃上古禁术，集往生之人残魂拼凑成一幅完整的魂魄，是谁发明了这种禁术已无从考究，只知道第一个使用此术的人耗费了数千年收集残魂才得偿所愿，造出了一个心心念念的人，但那些残魂毕竟是有主的。
灵魂往生遁入轮回，残魂被正主召唤，日日不得安分，夜深人静，午夜梦回，总有人在耳边萦绕，后来那人被折磨得痴傻成癫，再后来据说她受不了折磨引火自焚顺便散了自己的魂魄。
是以，此术百害而无一利，自它问世以来，仅此一例。
“而你是我知道的仅有的第二例。”若水说道：“若非亲眼看见你身上的曼珠沙华，若非亲眼看见你被怨灵缠身险些走火入魔，我真的会以为你跟紫阳君长得相似只是巧合。”
“所以我是紫阳君造出来的一个替身。”栖梧君说道。
“不，往生咒术收集残魂并非易事，少则数千年多则上万年，自他们推演出天地浩劫到最后全族覆灭也不过近千年。”
“所以呢？”
“所以啊，赤河一代瘟疫肆掠，紫阳君奉命前往，可最后方圆千里尸横遍野。”
她无知，可不代表诸神糊涂，堂堂上神怎会让瘟疫蔓延至此？这般渎职缘何诸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父君也闭口不提。
“苏木，你是我全族人留给我的念想，你这一生孤苦皆是因我而起。”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若水越来越痛，鬓角已湿。
栖梧君给她擦汗又擦泪，“别说了。”
若水隐忍着痛，“你别怪他们好不好？”
“好。”若是从前他说不定会心生怨恨，可如今，经历了此前种种，他反而心生侥幸，曾经经受的所有苦难都是为了日后和她相遇。
“苏木，其实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所以不必……”
“我对你从来都不只是亏欠，你还不明白吗？”
“可我欠你良多。”
“那就用你余生来还，我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偿还我千万年的孤寂。”
“好，若我能渡过此劫，定许你白首相携，不离不弃。.”
“一言为定，我等着你兑现诺言。”
……
若水痛得越发厉害，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她一手抓着床单，一手抓着栖梧君，她骨节泛白，他痛而不自知。
夜幕降临，若水已经大汗淋漓，栖梧君看着她痛苦不堪，恨不能替她承担分毫。
天黑又天明，天明又天黑。
“夫人，用力啊。”
稳婆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若水试了试，发现已经使不上劲了，她泄了一口气，连手上也没了力道。
“我没有力气了。”若水虚弱地说道。
“你这样生不下来的呀，再拖下去要一尸两命的呀。”稳婆也是一脸焦急。
“随缘吧，万般皆是命。”
她早就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原以为此番劫数是食魂兽，没想到竟是腹中孩儿，本想放手一搏，拼个两全其美，没想到终是在劫难逃，输得一败涂地，若水认命般阖上双眼。
“若儿~”
“若若~”
芣苢君从怀中琉璃瓶倒出两粒丹药给若水服下。
栖梧君握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若儿，你醒醒，你不要吓我，你答应要用余生偿还我的，你重情重义，言出必行，怎可对我说话不算话？”
栖梧君心乱如麻，他给她传输灵力，却被胎儿吸了去，他给她渡修为，却发现有源源不断的力量正在攻击她。
栖梧君暗道不好，他看着若水的手掌，掌心的八卦印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是食魂兽。”芣苢君说道。
“通知掌门师兄，让他速速带人去瀛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