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丽和小玉虽然是上古的大妖,在人世上生活许多年,也受到熏染,养成了喜欢赌骰子的习惯,其实细细想来,也在情理之中,当遇到落雨落雪天气,“蓬茅客栈”无人上门时,她们也只好使用这样的方式来打发时间。
因为和重明、秋练等倾盖如故,白丽、小玉也就不见外,邀请他们一起在洋葱圈桌子上来掷骰子,赌注则无需是钱,只要是有价值的物事都可以用来赌。
他们猜不出白丽和小玉为何这样巴巴地找他们赌骰子,没有人敢应,只有重明、姚应梅和龙蛭站了出来,敢于奉陪。
小玉拿出竹筒和三颗骰子,将骰子放入竹筒,说道:“我和白丽姐姐算做一门,我们的赌注是十盆万寿菊,不知道你们几位用什么做为赌注。”
姚应梅拿出身上的红绫,说道:“我就用它们做赌注。”
“我用斗笠。”龙蛭指指九颗脑袋上戴着的九个斗笠。
小玉望了眼龙蛭,笑道:“你的赌注挺多,能够多输一会。”又向重明道:“你用什么当赌注都可以,就是不能用身上的羽毛?”
白丽附和道:“是的,那样我们赢再多也不好意思从你身上去拔。”
很短的时间,白丽和小玉就已经打探出重明、秋练等的底细。
重明明白白丽和小玉分明是在取笑他是重明鸟妖,也不在意,乐呵呵地道:“过了中秋就快过冬天,我可不想把自己身上的羽毛输个干净。我自然有其他东西作为赌注。”
重明站起身,对在准备午饭的尤平说道:“还有烧饼吗?”
“怎么?早饭没有吃饱。”尤平纳闷道。
重明道:“吃是吃饱了,我用它当赌注。”
“你可真会投机取巧。”尤平在笼屉里找了找,找到一碟子烧饼,走了过来,递给重明,“可别输光了,输光了再没有。”
“多谢。”重明道,“我未必运气会那么差,要是赢了,送你和夫人一盆万寿菊。”
尤平和李墨香道:“那我们就等着你赢了。”
这里小玉很像赌坊里博头似地,摇动着骰筒,摇了数下后用力扣在桌面上,说道:“快下注,快下注,左边为大,右边为小,中间是豹子。”
姚应梅拿着红绫,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小玉的左手边,龙蛭取下个斗笠放在红绫上面,重明见了,不好意思和他们两个赌的不一样,从碟子里拿出个烧饼,也要放在左边。可是烧饼还热乎乎的,香气浓郁,重明咬了一口,方才放过去。
“重明,不能破坏赌注。”白丽很严肃地道,“下不为例。”
重明道:“这个烧饼我虽然咬了一口,你们也未必赢得过去。”
“不见得吧。”小玉微微而笑,用力拿起竹筒,说了声,“开。”
三个骰子呈现出一、二、三的点数,加在一起六点,是小。
“不好意思,我和白丽主人赢了。”小玉把赌注扒拉到自己面前,很是开心。
龙蛭输去一个斗笠,重明输掉个咬了一口的烧饼,都无足轻重,可是姚应梅的赌注却很大,那条红绫变化莫测,可长可短,水火不伤,可谓是姚应梅所拥有的至宝,这样不咸不淡地输掉,纵然白丽和小玉并不想据为己有,也不好马上讨要回来,否则,显得姚应梅小家子气。
浑身黑色衣裙的姚应梅冷若冰霜,轻轻叹口气,说道:“我没有了赌注,不能再赌,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玩吧。”
“你身上不是还有个香袋吗?”小玉眼尖,看见了姚应梅腰间挂着的香袋,里面似乎有东西在动。
姚应梅连连摇头:“不能用它来赌,它虽然只是个香袋,可里面是我的朋友金蚕蛊,可不能输给你。”
“金蚕蛊?”白丽道,“听说金蚕蛊能帮主人发家致富,是个很好的虫子,姚应梅姑娘居然有这样的东西。”
姚应梅道:“我是穷奇,食天下之蛊,这个是被我抓住的,可怜它的身世,就留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白丽道,“姚姑娘是个好姑娘。”
“过奖。”姚应梅谦卑地道。
小玉说道:“姚姑娘,快点下注,那只香袋算你可以当三次赌注,怎么样?”
姚应梅道:“那我也舍不得。”
重明从碟子里拿出两个烧饼递给姚应梅:“用它来下注吧。”
姚应梅微笑:“重明总能解人之困。”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小玉道,“姚姑娘,你可要小心。”
“看来我是动了某人的利益了。”重明道,“所以才会招致这样的猜疑。”
小玉则爽朗地说道:“没错,你影响我赢金蚕蛊了。”
小玉又摇动骰筒,然后很熟练地往桌面一扣,说道:“几位请下注。”
姚应梅拿着两个烧饼,沉默片刻,说道:“我不信押大还不能赢。”把两个烧饼放在了小玉的左手边。
龙蛭见此,道:“姚姑娘增加赌注,我也不能小气。”拿过两顶斗笠和烧饼放到一起,也押了大。
“那我们都一样吧,要赢一起赢。”重明拿过两个烧饼,押了大。
“你们还押大,那就是前车之鉴,不能当后车之师,肯定还会输的。”小玉又以很响亮的嗓门说了声“开”,把竹筒拿起来。
桌面上三颗骰子是二、二、四,加在一起刚好是八点,还是小。
小玉笑起来:“我们又赢了。”把赌注都拢到自己面前。
姚应梅看着重明,说道:“我不该这么大手大脚,应该分两次下。”
“没有关系,还有烧饼。”重明道,“李墨香和尤平师父都在这,等我们输完了,让他们两位再给做些,肯定能赢回来。”
李墨香道:“万寿菊还没有到手,却开始指使我们了。”
“不敢,不敢。”重明狡狯道。
小玉此刻摇动骰筒,停下后说道:“快下注吧。”
碟子里还有三个烧饼,重明拿出一个烧饼给了姚应梅,说道:“我们分开来下,就算有一个输,另一个还可能赢。”
“没错,就用这个办法。”姚应梅道,“我押大,你押小。”
将烧饼放在了小玉的左侧。
重明点头,拿一个烧饼押了小。
龙蛭道:“别忘记还有我,我押豹子,咱们三个肯定有一个能赢。”
小玉道:“押豹子是要细分的,你是押三个幺,三个二,还是三个六,要说明,另外赔率是一赔六。”
“还要说明?那押豹子能赢的可能更小了。”龙蛭委屈道,“押三个幺。”
“离手无悔。”小玉又喊了声“开”,拿下筛筒,三个骰子点数都是四,“我赢了。”
······
小玉和白丽互相望望,会心一笑,原来小玉所用的骰子是特制的,能够随心所欲摇出自己的点数,在连赢两次后,想到重明、姚应梅和龙蛭很可能会改变策略,把大、小和豹子都押上,果不其然,于是在细分豹子而龙蛭选了三个幺后,摇出了三个四,通杀全盘。
姚应梅愁眉苦脸道:“连输三把,看来我的红绫是赢不回来了。”
重明看着碟子里的最后一个烧饼,道:“就剩唯一的赌注了。”
“我的斗笠还有几顶,姚应梅要不要先应急。”龙蛭很大方地说道。
姚应梅道:“暂时还不用,因为重明手里还有赌注,既然欠账,就认准一个债主子吧。”她把烧饼留给重明,把碟子拿了过来,说道:“我还押大。”
“好聪明。”白丽赞美道,“这样才算物尽其用。”
重明也道:“姚应梅果然聪敏灵秀,我倒没想到。”
小玉摇动筛筒,往桌面上扣去,说道:“请下注。”
姚应梅押了碟子,龙蛭押上两顶斗笠,重明看了看眼前最后的筹码,举棋不定,突然之间看到身边已经围站着秋练、落落、周春生、范玉姝、陈眉、袁松伶、首阳之神、元英、慕容玉香和薛冰珂等,想不到他们都被吸引过来,这在众目睽睽之下,输了筹码是小,面子是大,略加沉吟,重明想到个办法,运转体内的妖力,目生双瞳,收敛双瞳里的金光,稍稍瞥了眼竹筒,看到竹筒里的骰子是三个二,于是说道:“我押豹子,三个二。”
小玉和白丽听到,猛然对望,可在众朋友面前也不好使诈,小玉只能拿起筛筒,果然是三个二。
姚应梅和龙蛭输了,重明却赢回来六个烧饼。重明道:“庄家赔烧饼。”
小玉从赢的筹码里拿出五个完好的烧饼给了重明,然后又挑出那个被重明咬过一口的烧饼,递过去:“完璧归赵。”
围观的秋练等格格大笑,重明则珍而重之地接过那一个烧饼,和其他烧饼一起放到面前。
姚应梅道:“我的运气不好,不再下注,不连累重明这个债主子了。”
“你放心,我现在运气变好,肯定会把输的东西全都赢回来。”重明信誓旦旦。
龙蛭拿过头上最后两顶斗笠,说道:“我还能再玩一局。”
小玉摇动筛筒,突然扣住:“下注。”
龙蛭押了小,重明则用一个烧饼押大,筛筒拿开,是四、五、六点,龙蛭输,重明赢。
后面就是小玉和重明单独对赌,重明使用双瞳,能够看见筛筒下面的点数,每把必赢,到了后来,小玉起身,让白丽来摇筛筒,重明一样可以看见里面的点数。连赌十一局后,重明除了给那那个烧饼赢回来碟子外,还帮姚应梅赢回来红绫,帮龙蛭赢回来九顶斗笠。
单独对赌的第十二局,重明把十盆万寿菊也赢到手。
白丽和小玉不愿就此服输,还要再赌,秋练则说出秘密:“重明目生双瞳,能够看见筛筒里的点数,你们这样赌下去就会一直输。”
“原来如此。”白丽和小玉道,“我们知道重明是重明鸟,知道他能目生双瞳,双瞳能发出厉害的金光,却想不到双瞳还能用来赌钱,我们就算输了,也是不亏。”
重明反倒不好意思:“和朋友赌骰子,我却出千,是不是很不厚道。”
“这只是你的本领,怎么能算出千。”白丽道,“十盆万寿菊就当是送你的了。”
小玉道:“这一两天内我就回去把万寿菊搬过来。”
重明道:“用不着这样认真吧?”
“白丽主人不是说了,这些花就当是送你的,不算是赌输的赌注,你就不要推辞了。”小玉道,“你拿到万寿菊,还可以送人不是?”
重明刚才已经允诺尤平和李墨香,而且现在身边也有许多朋友,若是拿到菊花,正好做人情,便道:“那我就当仁不让了。”
白丽和小玉点头。
陈眉对重明道:“我作为弊处半个主人,是否能先预定一盆万寿菊?”
“陈姑娘肯开口,那是我的荣幸,等花来了肯定送你。”重明答道。
“先谢过了。”陈眉弯身福了一福。
秋练、慕容玉香等也围着重明要万寿菊,有站在眼前做出期盼神色的,有抓住手腕不答应不放手的,有拉衣襟的,有软磨硬泡的,重明被围在中间,不能脱身,还好秋练和慕容玉香放了手,落落和元英又出面当了人盾,重明才得以逃开。
重明跑出几步,刚好看到陆金屏、陆放、陆生和陆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陆金屏已经听到重明赢了十盆万寿菊,很多人问他要,便扶着陆放走近来说道:“花送完了吗?”
“还没有。”重明道,“陆姑娘是否喜欢万寿菊,若是喜欢,回头送你一盆。”
“这算不算是格外相待?”陆金屏害羞道。
重明道:“陆姑娘曾待我们很好,我送一盆万寿菊,不是应该的吗?”
“你要送的话我就接受。”陆金屏扶着陆放走开了,陆生和陆齐紧跟着,对着重明一笑,也走去了。
这个时候,一个耄耋妖急匆匆地跑来,来到洋葱圈桌边站着的陈眉身边:“外面又有些客人到来。”
陈眉回过神:“嗯,我们前去迎接。”
耄耋妖道:“这些人指名道姓地喊着重明、秋练和落落的名字,看来他们彼此是老相识,应该喊重明等一起。”
“我知道了。”陈眉转过身,“重明、秋练和落落,你们的老朋友来了,快点和我去迎接吧!”
重明这才折返,和秋练、肩膀上停着墨精的落落跟着陈眉、耄耋妖大步走出厅堂,去见前来参加食妖大会的朋友。
走下千寻楼前的阶梯,重明和秋练还在猜测这次来的朋友是谁,他们猜测着,已然看到前面空地上站着的朋友。站在前面的是额头上长有鳞片的釜中之鱼喁喁,还是个小孩子模样,没有长大多少;小熙还是娃娃脸的样子,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小熙身边的则是衣裘戴笠的银长老银累,和银累以手相挽的则是穿着明黄色裙子的产鬼,产鬼是不能见到人的,怎么会贸然出现,这里面的缘故还不能清楚!
后面则是铁梨、余安安和苗小果,苗小果跛足,站在那里有一边的身子像是矮下去些,但是他面目俊秀,英气勃勃如当初,余安安是很合格的舅母,把铁梨揽在身前,十分亲昵。
与余安安和苗小果并排站着的则是郭乘风和沈蕊,沈蕊怀里抱着三个小兔子般的讹兽。
站在最后面的则是犴裔和柔桑,他们的面容没有被遮挡,夫妇两个已经看遍人世沧桑,面对这次盛会,面对高耸入云的千寻楼和众妖怪等,表现的从从容容。
他们这样的站姿,就像是要请画者绘画全家福的样子,等绘制完成,就能以画卷的方式永远留在香香包子铺的墙壁上,再也不会消失,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