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神在说完那句话后,身子一闪,来到乘黄的身前,使出锁印咒,往乘黄脑门上按去,白色的圆圈飞入乘黄体内,短暂封印了它的妖力。
突如其来,乘黄有点不备,说道:“你这个东瀛的妖怪,对我做了什么?”
“封印你的妖力,三日内使不出。”犬神淡淡地说。
“你想封印我的妖力,你确定没在开玩笑?”乘黄话还未说完,就发现身体出现变化,背上犹如干枯树枝的角一点点变小,最后完全隐没不见了,“你这个恶妖!”
犬神不理它,转向乘黄身旁站着的袁松伶,说道:“姑娘身上似乎没有妖气,莫非是阴阳师或捉妖师,据说中原的捉妖师本领非凡,善于降妖伏魔,不知道能不能捉住东瀛的妖?”
袁松伶为参加大会,封印了自己的妖力,现在变成个普通的女子,既非妖,也不是阴阳师,因此无法回答犬神的问话。
范玉恕知道袁松伶的情况,为缓解她的窘迫,说道:“她是个非常普通的女子,不是妖,也不是阴阳师,你要想领教就来找我吧。”
范玉恕拿出降妖的铁锥,向犬神刺了过去。
此时,犬神和范玉姝交手,海座头、海坊主和桥姬也没有束手旁观,他们三个冲向了周春生和龙蛭。海座头使用琵琶琴,海坊主则将身体逐渐变大,使用大手发起进攻,桥姬则像鬼魅,行踪飘忽,忽而在前,忽而在后。遭到围攻,周春生和龙蛭却并没有惊慌,周春生用手里的门闩接住了海座头琵琶琴凌厉的攻势,在门闩和琵琶琴碰撞并僵持之时,周春生还能念诵咒语,驱使身上的捉妖符,捉妖符向海座头、海坊主和桥姬飞过去,虽然定身符咒和燃烧符咒并没有带来多大的伤害,却迟缓对方的进攻,为龙蛭争取时间。
龙蛭一颗脑袋上没有斗笠,其余八颗脑袋上都有斗笠,它将脖颈轻抖,八个斗笠就四散飞出,变成暗器射向海座头、海坊主和桥姬,但三个东瀛妖怪不是泛泛之辈,总能在斗笠飞来之时将之格开,因此八个斗笠并没能奏功,都落在了地上。
既然斗笠伤不了东瀛的妖怪,龙蛭开始使用另外的本领,恰好桥姬突然闪到龙蛭身前,想要攻击,龙蛭中间的那颗脑袋向其探过去,张开了大口。在一瞬间,龙蛭那张大口把桥姬吞了下去,吞下去后,桥姬的面目就出现在龙蛭中间那颗脑袋的面部。
桥姬的面目变得扭曲,不断拉扯,想要从龙蛭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桥姬被它吞掉,这下可麻烦了。”海座头边挥舞琵琶琴边焦急地说道。
海坊主道:“怎么办?”
和范玉姝在拼斗的犬神则以命令的语气说道:“救桥姬出来,不能让任何一个东瀛妖怪丧命在中原。”
“是的,犬神大人。”海座头和海坊主答应着,发动更猛烈的进攻。
然而海座头被周春生缠住,分身无暇,海坊主伸出的一张大手也只能在龙蛭身边游离,稍稍靠近,就会被龙蛭众多的大口吞咬,自顾尚且勉强,更不要说救桥姬了,见此情形,雨侍小僧和许青竹走过来,各施展平生本领。
雨侍小僧催动妖力,给厅堂之上带来绵绵细雨,细雨刚落下,雨侍小僧衣服上的梅花便飘散而出,飞到龙蛭身边,在附近飞舞,搞得龙蛭眼花缭乱。
雨侍小僧纵身跃起,飞到龙蛭中间那颗脑袋上。
“桥姬还是需要我来救。”雨侍突然将身子前探,弯下腰去,双手抓住桥姬的脸,用力向外拉。
桥姬慢慢被拉出,已露出上半身,可还是被困在龙蛭面部的皮囊里,很像画皮鬼,可就在这关键的时刻,雨侍小僧没有了力气,再也拉扯不动,桥姬的身子突然回弹,再次隐没,只在龙蛭脑袋的面部上露出面目。
“许青竹,快点帮忙。”海座头说道。
······
许青竹刚才见雨侍小僧出手,略停顿一下,及至看到雨侍小僧拉出桥姬的身子,以为她感念的桥姬姐姐会得救,没想到是徒劳无功。还在发呆时,听到了海座头的声音。
“我这就帮你们。”许青竹伸出右手,右手掌心上妖力形成个漩涡,漩涡里长出一根很小的竹子,“千竹万竿,天地齐物。”
喊过口号,妖力发动,周春生和龙蛭所站之处地面上裂开,冒出许多竹笋,竹笋在一瞬间长到丈许的高度,差点刺穿周春生和龙蛭的身体。
两个纵然躲避及时,也被密密麻麻的竹子困住。
周春生用门闩不断击打竹子,将之斩断,龙蛭也用口撕咬竹子。
许青竹见此,飞身而起,落到龙蛭中间那颗脑袋左侧的一个脑袋上,说道:“我们把桥姬姐姐拉出来。”
雨侍小僧向前弯下腰,许青竹则向右欠着身子,两个抓住桥姬的脸,向外拉扯,桥姬的身子慢慢显露,终于冲破那层皮囊,被好生生拉了出来。
幸好被许青竹和雨侍小僧救了出来,若是迟延日月,桥姬就会慢慢变成龙蛭身体的一部分,永远不能复生。
许青竹和雨侍小僧架着桥姬,飘然落在地上。
桥姬道:“多谢你们,要不然我可回不到东瀛了。”
“桥姬姐姐不要客气,我们是一起的,理应生死不弃。”许青竹道。
雨侍小僧则道:“若是有天我遇到危险,桥姬姐姐可也要救我呀。”
桥姬应道:“肯定会的。”
桥姬刚刚脱险,浑身不适,但还是看了眼厅堂上双方打斗的形势,发现犬神仍然占据上风,海座头、海坊主也都和对方不分上下,那么也就不要担心己方人员的安危,接着桥姬看向站在那里的袁松伶和乘黄。
“我们的目的是捉到乘黄,现在正是好机会。”桥姬给许青竹使个眼色。
许青竹了然道:“我去捉。”
慢慢走了过去。
桥姬回头望向垢尝和白儿:“你们两个今天来这里是不是吃白饭的?”
垢尝和白儿自认妖力平常,没有上前,现在听桥姬的话明明是责备他们不出力,于是两个也不再沉默,身子飘忽而去,站在了门首,防止乘黄逃走。
许青竹走到袁松伶面前:“把乘黄交出来!”
“小姑娘,我看你的相貌、身上衣裳和妖力,觉得你应该不属于东瀛,为何却为东瀛的妖怪出力?”袁松伶不徐不疾地说道。
自从打斗开始,袁松伶就在后悔,后悔不该把自己的妖力隐去,要不然也不用这样局外人地站着,一点忙也帮不上。这在别人眼里,或许她袁松伶就成了农忙时节不去帮家人收割好吃懒做的女子。眼见范玉姝、周春生和龙蛭为保护乘黄尽力拼斗,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心里的苦楚不言而喻,有一段时间,她是茫然无措的,觉得眼前的场景不过南柯梦。
在桥姬被救出并开始想要捉乘黄时,袁松伶才如梦初醒,把乘黄护在身边,并开始思量保护乘黄的办法。她现在一点妖力也没有,唯有的策略就是用言语相扰,争取时间,只要乘黄没有落入对方手里,就有脱困的希望。
许青竹听袁松伶询问缘由,便道:“桥姬姐姐曾经帮过我,让我不再遭受寒气的折磨,我发誓跟在桥姬姐姐身边,偿还恩德。”
“你是个很有情义的小姑娘。”袁松伶道,“偿还恩情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此生相随。”
“可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到好的办法呀。”许青竹挠挠头,“姐姐,你能告诉我一些办法吗?”
袁松伶思量片刻,说道:“有很多呀。你可以答应为她做两件意义非凡的事,给她立长生牌位,也可以送她一份大礼······”
桥姬意识到袁松伶拖延时间的计策,出口打断:“许青竹,不要和她多说,多说无益,只会扰乱你的心,快点把乘黄抢过来。”
许青竹眼睛里闪过丝寒光,一瞬间,她仿佛变成提线木偶似地,对桥姬唯命是从了。
许青竹对袁松伶道:“把乘黄交出来!”
“你是中原的妖,不可为虎作伥。”袁松伶痛心疾首地说道。
许青竹这次不再理会,手里忽然变出根竹子,刺向袁松伶。
袁松伶遮护着乘黄,并不畏惧,慢慢闭上眼睛。
在许青竹手里的竹子快要刺到袁松伶的咽喉时,一个木托盘飞来,格开竹子,竹子偏斜,托盘则飞落在地,然后小玉走了过来,说道:“你们太过分,竟然欺负没有还手之力的女子。”
“你敢多管闲事。”许青竹愤愤道。
小玉拢了拢鬓发,莞尔一笑:“这里是白丽主人的客栈,在这里发生的事我们当然要管,怎么能算多管闲事!”
“看来,你们并不是普通人了。”许青竹把目光从小玉身上移开,移到白丽和其他几位女跑堂的身上。
小玉道:“我们自然是普通人,不过看不惯你们的所作所为。”
桥姬瞥了眼白丽,阴测测地道:“我们疏忽了,竟然没有发现客栈主人来历不凡,此番真正厉害的对手才刚刚出现。”
白丽从柜台后走出来:“你发现什么了?”
桥姬指着西边墙壁上的一幅画,说道:“我们刚刚过来时,看到了墙上的名人字画,发现很多都是宋元时期的名人大作,纵然不是真迹,也是后人高手临摹的,能够以假乱真。而所有字画里,多是山水花鸟,只有一副是中原上古妖兽。”
“哦。”白丽应了声。
“我刚刚在那本妖怪手札里看到,和这画上长得像样,拥有四只耳朵和九条尾巴且眼睛长在背上的妖兽便是猼訑。”桥姬把手伸出,一股阴风刮过去,将墙壁上猼訑的画像卷了过来。
桥姬指着画像,颇为自信地道:“这幅画虽然不错,可是笔法在细腻之外还不是很老辣,上面的颜料看上去也很新鲜,并无岁月积淀的痕迹,因此我认为这幅画是一个女子刚刚画了不超过三日。”
“完全正确。”白丽道,“这是我给自己还有小玉她们画的自画像。”
桥姬冷笑:“这就对了。这家客栈是属于一群猼訑的,要不然也不敢招待许多去参加大会的妖怪。”
许青竹回过身,问桥姬道:“猼訑很厉害吗?”
“还不是很清楚。”桥姬道,“我们找到的那本妖怪手札,上面记载了很多妖怪,并详细讲述它们的本领,而有些妖怪则记载文字寥寥,然越是如此,越说明它们的本领深不可测。”
白丽微笑:“东瀛的桥姬蛮有见识的,让我也刮目相看。”
“可我们不会成为朋友,我们只是敌人。”桥姬道。
白丽没有回答,小玉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自然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
“那就让我们以敌人的身份相见吧。”桥姬畏惧猼訑,不敢贸然出手,可话已经说出,没有回旋的余地,瞥眼看到了许青竹,想出了一个狠毒的计谋。
桥姬已经打算放弃许青竹,许青竹把她从龙蛭身体里救出来也没能改变她的想法。
桥姬身子飘出,飘向白丽,突然停下来,假装痛苦地说道:“好冷,好冷!”
许青竹见了,奔了过去,扶住桥姬,说道:“是不是身体里的寒气又发作了?桥姬姐姐,你待在一旁,让我来对付她。”
桥姬在不久前刚刚发作过,许青竹看到她的样子,以为寒气卷土重来,根本不会想到这是桥姬移祸江东的毒计。
许青竹扶开桥姬,走向白丽,到跟前后停下:“你是猼訑?我想看看你的本领。”
“你不会后悔?”白丽道,“念你是好不容易修成人身的竹妖,我不想和你动手,让他们来。”
“你是瞧不起我吗?”许青竹道,“不要手下留情,我也不会。”
许青竹用手上的竹子刺向白丽。
白丽用手抓住竹子,以妖力注入,竹子瞬间四分五裂。
小玉好心提醒道:“小姑娘,快点住手,要不然你会被白丽主人杀死的。”
“不用你管。”许青竹伸出手掌,掌心里出现漩涡,漩涡中出现棵小竹子,接着念出口号,白丽身边长出许多竹子。
白丽飞身腾起,抓住竹梢,竹子下弯,却没有折断,白丽也算安然自在:“许青竹,你这样打下去,会把我的客栈给毁了。”
“毁掉客栈算什么,我要杀了你!”许青竹手里变出根竹子,再次刺来。
白丽苦口婆心劝说,奈何许青竹根本不听,无奈之下,白丽变出猼訑,飞扑下来,猼訑用尾巴打落许青竹手里的竹子,落地后,后背上的两只眼睛,有一只眼睛眨了下,从中发出缕缕紫色的光,紫光照在许青竹的上半身。
在很短的时间里,许青竹的面上出现开裂,一条条红色的丝线在逐渐蔓延,扩展到整个脸。
“白丽姑娘,饶过她。”袁松伶冲上来,挡住紫色的光。
猼訑不愿伤及无辜,收起紫色的光,变成人身白丽,说道:“你干嘛这样冒冒失失,差点误伤你。”
袁松伶道:“我不想中原的竹妖死在自己人手里。”
“你太慈悲了。”白丽叹息着。
“啊”,这个时候许青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原来刚刚面目开裂时,她还没有感觉到疼痛,等紫色消失,她才体验到整个脸颊传来的剧痛,这种疼痛是她不曾经历的,叫声便格外恐怖。
许青竹顾不上什么,跑到柜台后,拿起白丽的铜镜,照着自己的面目,看到自己整个脸已经开裂成许多小块,裂缝仿佛蜿蜒的红色小蛇。
她发现面目被毁,又是惨叫连连,扔下铜镜,不顾一切地跑出厅堂,身影慢慢远去。
在打斗的犬神、海座头和海坊主看到猼訑眼睛里紫色光的厉害,自认没有办法对付,虚晃两招,便落荒而逃,桥姬、雨侍小僧、垢尝和白儿也没有停留,隐身的隐身,逃窜的逃窜,也很快不见了。
范玉姝、周春生、龙蛭、袁松伶和乘黄感谢白丽和小玉的相助之恩,纷纷道谢,白丽道:“你们是我的客人,我作为客栈主人自然要保护你们的安全。好了,坏人已经走了,客人们坐下来好好吃东西吧。”
范玉姝、周春生等入座。
饭后,范玉姝、周春生、袁松伶、龙蛭和乘黄付钱离开,白丽和小玉也跟了出来。
袁松伶问:“白丽姑娘去哪里?”
白丽道:“你们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
“我们是去参加食妖大会的。”范玉姝和袁松伶回答,突然想到什么,“难道······”
小玉从身上取出个物事:“白丽主人也收到了请柬,自然跟你们同路。”
白丽微笑道:“我带小玉去,客栈交给她们姐妹照顾也完全让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