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跑掉,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独自徘徊循环。
读大学的时候我很喜欢一部名字叫作《Clannad》的日本动漫,那时候连着看了好多遍,每次看都会觉得很悲伤,总是一个人对着屏幕哭得稀里哗啦。那时候的情感好像很丰富,里面的每个角色似乎都有让我共情的地方,于是每个故事的悲伤部分我都会不受控地落泪。而在这其中,我最喜欢的人物是女主的女儿汐,每次看到虚无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好难过,仿佛她的孤独也是我的处境一般。而后来她多了一个由破烂废铁组成的机器人,在那个荒无人烟,被白色孤独笼罩的世界里,她和那个破败的烂铁人一起,漫长又无望地寻找和等待,而他们或许并不知道在寻找和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我喜欢这段情节,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也很孤独。我虽然所处的是繁华与喧嚣并存的世界,但是在那由别人的热闹组成的俗世,我却寻不到任何可以称之为归属的感觉。动漫里的小女孩从始至终都没有哭泣,而和她同样孤独的我却常常以泪洗面。在同学环绕的教室,在人群汹涌的街头,在寒风刺骨的长江边,在空无一人的宿舍,在人声鼎沸的操场,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我青春的眼泪似乎流遍了那个寒冷与酷热都异常鲜明的城市的每一个角落。让我哭泣的原因似乎有很多,真挚心动却只换来真切心痛的初恋,坦诚相处却得到形同陌路的室友,努力付出却无法拔尖的成绩,极度思念却长久无法相见的亲朋。那时候我所希望获得的一切却都不曾被我拥有,于是自我怀疑与否定就成了每日醒来的初始信念。当失败成为自我人格的评语,阳光便会从世界消失,即便用力挣扎,也无法挣脱黑暗的束缚。限于黑暗的人怎么会有幸福呢?一旦不幸,眼泪自然就成了如影随形的存在。
可能在自诩成熟的人面前,那种疼痛只是青春的矫情在作怪,他们可能会不屑一顾地评价那种无助为大惊小怪的青春疼痛,甚至可能会自以为冷静时则为刻薄地嘲笑陷入悲伤的人是在无病呻吟矫揉造作。可是真正深处过黑暗的人才会懂得孤寂是多么可怕的感觉,那种用尽全身气力也无法寻找到丝毫光亮的伤痛,哪怕到了十几年后的今天,也依然能够清晰感知。即便曾经的伤口似乎已经结疤痊愈,曾经存在过的记忆好像短暂遗忘过,但真实存在过的过去却永远不会也无法消失,不管过去多久,不管多久没有想起过,一旦再次触及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伤痛还是会不可控地复苏。
我害怕再次经历那样黑暗的时光,可悲观早已深入骨髓的我却一直相信,只要我仍然活在这人来人往不曾断绝过的世界,那曾经体会过的黑暗总有一天会再次降临。而那时候的我,是否还有能力独自挣脱黑暗,重现阳光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而一直悲观的我,似乎更倾向于我没有那样的能力去逃离那种强大到可怕的孤寂。正是因为存在这样的担忧,所以我常常想着,在孤寂到来之前我先主动陷入孤独,这样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突如其来的黑暗。主动走进黑暗去感受孤寂,和孤寂到来后不自觉陷入黑暗,两者相较而言的话,我似乎更倾向于选择前者。
这样的倾向似乎是是一种懦弱,可一直都不够强大的我也确实想要叛逃。
我形单影只,
思绪万千,
在最荒凉的野地漫步徘徊。
我满怀戒备,
小心避开,
一切印有人的足迹的地点。
我找不到其他屏障遮掩,
能把我和群集的人们隔开。
因为人们透过我忧愁的神态
一眼就能看穿我内心的烈焰。
如今啊,
尽管我避人耳目海岸和山地,
森林和流水
对我生命的真旨已无不洞悉
但我却找不到如此荒野的路
使得爱神也不能把我追随,
并整日里与我辩论不息。
——《我形单影只》彼特拉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