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去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快！”张俊山一钻进汽车，便气喘吁吁地对出租车司机说。
“离这儿最近的医院？”司机回过头来反问道。“那边工程学院的医院最近了，你走着就过去了。”他边说边用手指了一下学校医院的方向。
“不是那个医院，”张俊山焦急地回道。“就是从这条大马路过去最近的。”他记得刚才的救护车就是沿着眼前的这条大马路开过去的。
“那就是医大附属医院了，离这儿也不远，几分钟就到了。”司机回道。
张俊山两手扒着后排车门的扶手，侧着头焦急地向外面张望着，盼望着出租车能很快就赶上那辆救护车。
虽然出租车很快就来到了医大附院的急救中心门前，可是张俊山却觉得好像开了很久。
急救中心门前空荡荡的，一辆车也没有。他心里开始怀疑，那辆运送雪婉的救护车是否真的来这里了。他快速付了钱，钻出了出租车，跨上台阶就要往里闯，却被里面的门卫给拦住了。
“同志，刚才有一辆救护车来这里了吗？”张俊山急切地问道。
那个门卫皱了皱眉头，疑惑地回道：“这儿是急救中心呀，老有救护车来的。”
“哦，那刚才是不是有一辆救护车送来一个病人，是一个女中学生？”张俊山接着问道。“她爸爸个子挺高的，戴着一副黑边眼镜，她妈妈个子比较矮的。”
“啊，对，刚刚推进去的。”门卫肯定地回答道。
“哦——”张俊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来就是这个医院了。
“你是她什么人？”门卫忽然问道。
“我……”张俊山犹豫了一下，道：“我……我是她家属。你知道她怎么样了吗？”
“刚推进去的，不知道。”门卫回道。“不过，现在应该在抢救，你现在不能进去的。”
张俊山刚才心里一急，急匆匆地追来，其实还是担心雪婉的命悬一线。可是现在仔细一琢磨，自己即使进去了又能干啥呢？什么忙也帮不上，反而会因为李阿姨也在那里，一看见自己弄不好又生气了，对自己又恶言相向，可能又会引发雪婉的心肌病。
他思前想后，觉得自己进去有百害而无一利，何况现在也不让人进去。为了不再因为李阿姨对自己的仇恨，而导致雪婉的心肌病复发，他不仅现在不能去看望雪婉，以后恐怕也无法再见到她了。
想到这儿，一阵酸楚涌上了心头。
他现在唯一急切想知道的是：“雪婉是否被抢救过来了？”
“同志，我要出去办点事儿。一会儿如果她爸爸或者妈妈出来了，你能帮忙问一下是否抢救过来了吗？”他恳切地乞求道。
那个门卫一听这话，眉头微皱，面带疑惑地问道：“你——不是什么家属吧？”
“啊……说实话，我是……我是她对象。”张俊山面带尴尬之色回答道。
“俺说的嘛，你要是家属，你自己问不就得了嘛。”那个门卫得意地说。“那丫头是不是因为你，才昏过去的？”
“算是这样吧。她妈看不上我，不同意俺俩好，所以……就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张俊山一脸无奈地回道。
“咳，看得出来，你对那丫头挺在意的。”门卫道，“要是没抢救过来，俺就不问了。”
“你怎么知道抢没抢救过来呢？”张俊山好奇地问道。
“一会儿他们出来，你一看就知道了。”门卫自信满满地回道。“要是人没了，她妈肯定会哭天喊地地出来的，俺见得多了。”
“对呀，看他们的表情不就完了吗。”张俊山听罢如获至宝。
“放心吧，一会儿等你回来，肯定给你一个准信儿的。”门卫十分自信地说。
张俊山谢过了门卫，便往医院的另一边，也就是门诊那边走去。他并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儿，而是不想让万叔叔或者李阿姨他们看见他也来了。他就在门诊门前躲起来，远远地盯着急救中心的大门。
他心中焦急如焚，情不自禁地在原地转着圈走来走去。
他双掌合十放在胸前，在心中暗暗祈祷着：“老天保佑雪婉平安，保佑她熬过这一关。”
门诊门前人来人往，来看病的人很多。总有人从他的面前走过，时不时地挡住了他的视线，搞得他不得不变换位置，生怕错过了看到万叔叔他们出来的机会。
如果抢救过来了，万叔叔和李阿姨二人不可能同时出来的，肯定会留下一个人照顾雪婉。如果是两个人都出来了，那就说明雪婉没有被救过来。
如果最坏的情况发生了，那他一定要冲进去，去见雪婉最后一面。
可是如果雪婉被救过来了，那他反而不能去看她了，因为很可能李阿姨就在里面照顾她，有什么事需要办的，肯定是万叔叔出来办的，他想。
他看了一眼手表，眼看着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看见万叔叔亦或李阿姨的影子。
就在他要跑过去问问那个门卫时，却忽然看见万叔叔从里面走了出来。万叔叔个子高，很有派头，远远地一眼就能认出来。
一看见万叔叔，张俊山那颗悬在嗓子眼儿的心立刻放下了一半儿，他轻轻地出了一口长气。
这时他看见那个门卫走过去跟万叔叔说话，很快谈话就结束了，万叔叔朝医院前面的大马路走去。眼看着他拦了一辆出租车，朝他们来的方向开过去了。
张俊山立刻往医院另一边的急救中心跑去。
可是那个门卫一看见他，立刻叹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地盯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张俊山一看他这个表情，脑袋里“轰“的一下，他觉得有些头晕目眩，四周好像都在旋转着。
他把十指插进头发里，双手抱着脑袋，眼眶里瞬间充满了泪水。他咧开嘴刚要放声大哭，却见那个门卫脸色一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还一边笑，一边走过来伸手帮张俊山擦眼泪：“我逗你玩儿的，你对象救过来了。”
张俊山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随即他又破涕为笑，低着头不好意思地快速把眼泪擦干了。
“你还等啥呀，快进去看看你对象呀？”那个门卫催促他道。
“她妈还在里面，我……我就不进去了，知道她平安无事就好了。还是要谢谢你了。”张俊山面露感激之色。
“咳，看得出来，你是真喜欢你对象啊。她要是知道你就在外面，那心里肯定老得劲儿了。”门卫感慨道。
从医院出来，张俊山边走边回忆着今天经过的这一切，简直像坐过山车一般。
他从最初的紧张、担心，到后来的几近崩溃，最后从大悲忽然翻转成了大喜。泣极而喜让他体会到了原来喜泣只在一线间，就如同生与死，有时也只在一念之间。
得与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这让他更加珍惜与雪婉的感情了。
想起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雪婉经历了两次这么大的对身体的伤害，他心里感到十分心疼。可是现在他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地为她祈祷。
他祈盼着雪婉尽快恢复健康，期盼着她能早日回学校上学，更盼望着能尽快再见到她。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他每天傍晚吃完晚饭，都会跑到学校门前北面人行道上的那棵大树下，目不转睛地盯着雪婉房间的窗户。
前面三天，雪婉房间的灯一直是关着的，客厅里的灯也是关着的，这说明雪婉一直住在医院，李阿姨应该一直在陪着她。万叔叔下班很晚，傍晚时他应该还在学校。
三天后傍晚时分，雪婉的房间终于亮起了灯，但是不见雪婉的影子。
此时已经是九月底了，天气也明显地变凉了。
校门口摆放起了花篮，道路两边的路灯上也插上了五星红旗，眼看着国庆节要到了。
脚踩着零星的落叶，站在大树下眼巴巴地望着不远处雪婉闺房的窗户，张俊山并不觉得凉，反而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他知道雪婉已经回来了，但不知道她到底恢复得怎么样了，还要多久才能回学校上学。
那种看不见，摸不到，求而不得的感觉，让他开始有些抓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