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墙边的两个青年白衣侍女同时转过身,走向墙角,先把目光投向摆放在墙角边缘位置的小型炉灶,再把目光投向站立在炉灶边缘的矮个子中年男人。
身材又短又粗的矮个子中年男人缓慢地转过头,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他穿着一身明光家族黄光堂成员的制服,全身上下都释放出足够柔和且完全没有侵略性的灵力波动。他不慌不忙地向两名白衣侍女摆手,示意她们二人先不要着急,随即重新把目光投向正在冒出明亮的火苗的炉灶。从外表上面看,小巧而精致的炉灶几乎完全像是一件艺术品,内、外两侧的每一处都完全看不到任何火焰灼烧或者燃料残留的痕迹,更看不到任何明显的污渍。炉灶外侧的表面还隐约发出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流光。摆放在炉灶上方的小锅表面也持续不断地发出微弱而柔和的流光。明黄色的小锅的形状不是圆柱体,而是隐约能够看到边缘和棱角的棱柱体,其底部和顶部的锅盖的形状都是和明光宝石的形状一模一样的菱形。醇厚的茶香和清甜的花香同时从小锅内部传出来。
矮个子中年男人略微低下头,把目光投向炉灶内部,随即缓慢地转动炉灶表面的机关装置,将炉灶内部燃烧的火焰调小,让火焰减弱到仅仅能够给小锅里煮的花茶保温的程度。随后,他抬起手掌,释放出两股浑厚却柔和的灵力波动,一边将小锅顶端的锅盖掀开,一边将摆放在一旁的手推车拉到自己身边。从小锅当中发出的香气当即变得更加浓郁。浅褐色的茶水在小锅中缓慢地转动,一片片略微泛着一点粉色的白色花瓣顺着茶水的转动而飘动。他抬起手掌,将冒出热气的茶水和发出香气的白色花瓣一同从小锅里舀出来,并依次将茶水和花瓣倒进摆放在手推车顶端的托盘中的茶杯里,将每一个茶杯都倒至八成满。没有一滴茶水或者一片花瓣洒出来。
等到所有的茶杯都被倒满之后,一个青年白衣侍女当即走到手推车的一侧,缓慢地向前推动手推车。另外一个白衣侍女则走到整体空间显得有些狭窄的小房间的房门之前,把房门拉开。两人一同将手推车推出房门,随即一同把手推车推向位于足够宽阔的会议室中央的会议桌。
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大多数人都稳稳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两名侍女的动作。只有坐在相对靠后的位置的几个身穿制服的青年男人先后转过头,并把目光投向摆放在手推车顶端的许多个茶杯。其中一个金黄色头发的青年男人还忍不住伸长脖子,并连续用鼻子吸气。
“族长。”
两名白衣侍女率先走到坐在会议桌主座上的薛百川身边,并一同向薛百川躬身行礼。行礼完毕之后,略微年长一些的侍女便用双手捧起摆放在托盘中心的茶杯,并小心翼翼地将茶杯摆放到薛百川面前。
薛百川露出满意的表情,稳稳地伸出双手,用双手捧起温暖的茶杯,不紧不慢地啜饮一口茶水。
两名侍女缓慢地推动手推车沿着议事桌环行,依次为每一个坐在座位上的人端上茶杯。包括黄焱和尚峻在内的几名身穿长袍的中年人先后和薛百川一样捧起茶杯,啜饮茶水。几个青年男人直接伸出手臂,用一只手把茶杯抓起来,一边大口地喝茶水,一边把薄薄的白色花瓣吃下去。坐在薛百川左、右两侧的两名老者则没有立刻动茶杯,只是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噔,噔,噔。”
清脆的敲门声从会议室的房门之外传出来,径直传入会议室之内。
略微年轻一些的白衣侍女忍不住转过头,把目光投向房门。她注意到,微弱的灵力波动正在从房门表面的灵力封印的中心位置释放出来,径直穿透灵力封印的表面,并连续形成如同水波纹一般的半透明旋涡。
“进来。”薛百川没有动,只是向大门之外施展传音术。
微弱的灵力波动再次从房门之外传出来。紧接着,同时从房门内、外两侧显现出来的灵力封印图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消失不见。房门的机关锁也轻巧地打开。
一个学者模样的男人出现在房门之外。他不慌不忙地从镇守在门边的两名赤光堂青年弟子之间穿过,稳稳地走向薛百川。他看上去大约刚刚三十岁出头,身穿和正在小房间里煮花茶的矮个子中年男人相同样式的黄光堂制服,整个人全身上下释放出的气息足够柔和且能够让大多数人都感到舒畅。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的相貌和在座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地有几分相像,即使和薛百川也略微有两三分相像。大片金黄色的长发在他的头顶挽成一个男式发髻,形成一个和明光宝石有些相像的形状。
坐在桌边的几个青年男人先后转过头,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并一同把目光投向学者模样的金发男人。有人露出带有几分不服的表情,也有人露出带有几分戏谑的表情。
“族长。”
金发男人略微低下头,向薛百川行礼,随即重新抬起头。
“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已经到达朝露城。迟长老和秋长老跟随在夫人和二位小姐身边。赤光堂、橙光堂和黄光堂的随行青年弟子也一样。”
“很好。”
薛百川露出满意的表情,稳稳地点头,再次用手掌握住自己面前的茶杯。
“立法会那边……会在几点开始下午的议程?”
“是两点,族长,”金发男人说,“下午的议程,是有关募兵和军队改制等一系列话题的互相辩论流程,以及针对草案当中的多项具体细节的修改和确认的流程。如果一切全都足够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能够按照原计划进行投票表决。”
围坐在会议桌周围的大部分人同时转过身并抬起头,一同盯住金发男人的面庞。原本显得足够沉稳的黄焱和尚峻同样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并一同露出认真的表情。只有两名老者仍然一动不动。
“从目前来看,”金发男人停顿一下,吞咽一下口水,似乎是在强调什么,“只要不出现所有人都完全没预料到的意外,草案肯定是会通过的,最多只会在某些法律、法令的细节性条款方面有所变动。坚决反对草案的委员不可能占到多数,大概率连三成都达不到。”
“那是肯定的。”
薛百川略微低下头,用指尖抚摸自己面前的茶杯的边缘位置。茶杯的表面同样发出微弱的、不容易被注意到的流光。
“那些人的声音再大,也不可能压过其他大多数人的意愿。更何况,在这个时候,真正敢于站在大多数人的对立面的委员,不会有很多的。”
坐在薛百川左手边的老者缓慢地睁开眼睛,眼眶中隐约释放出不容易被其他人注意到的光芒,下巴上的大片已经花白的长胡子也开始略微抖动。释放出相对最强的气息的黄焱和尚峻同时注意到长胡子老者的动作,当即对视一眼,随即一同露出赞同的表情,并分别点头。
“根据主帅阁下和沈元帅的意思,四小姐会继续出席下午和晚上的全部会议流程,”金发男人继续说,“只不过,她本人是不会在会议上专门发言的,也不会参与投票表决。不仅仅是包括她在内的各位灵使,几位灵将阁下也都不会直接参与投票表决。”
“好的。”
薛百川不紧不慢地点头,抬起手掌,向房门的方向摆手。
“你先去吧。对所有人说,我们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所有安排全都没有变化,按照原计划进行。”
“是,族长。”
金发男人再次低下头,向薛百川行礼,随即转身离开。镇守在门外的两名青年弟子同时把目光投向他。
房门内部的机关锁轻巧地转动,随即重新将房门上锁。形状如同某种连成一片的密码一般的灵力封印图案再次从房门两侧显现出来。
“族长,”黄焱率先开口,“我们现在还需要继续瞒着四小姐吗?还是不能把整个家族安排的全部计划告诉她?”
坐在薛百川右手边的老者缓慢地睁开双眼,并露出带有几分担忧的表情。他缓慢地转过头,把干枯的面庞对准黄焱,似乎对黄焱说出口的话感到有些不满。和坐在他对面的老者不同,他的目光显得有些浑浊,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无神。但是,听到黄焱的话之后,他立刻显露出担忧的神情,整个人又不完全显得因年老而昏聩或者反应迟缓。
坐在薛百川左手边的长胡子老者同样把目光转向黄焱,嘴角连续抽动两下,下巴上的胡子也连续抖动两下。包括尚峻在内的多个中年人也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黄焱,似乎没有想到黄焱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现在还不是时候。”
薛百川丝毫没有感到惊讶,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自己的茶杯,缓慢地啜饮一口茶水,并把漂浮在茶水表面的一片花瓣吞进口中。喝下茶水之后,他把茶杯重新放回到桌边,随即环视围坐在桌边的每一个人。
“有些事,还不能操之过急。有些事,她目前还不能完全理解,更难以完全接受。有些事,更是会让她对我们大家都产生难以轻易解释清楚的误会。哪怕是我和瑾慧,也不能保证现在的她不会在第一时间感到完全无法接受。”
黄焱和尚峻率先一同把目光转向薛百川。黄焱露出带有几分担忧的表情,尚峻则略微低下头。
“你们在想什么,我全都知道,也全都能够理解。”
薛百川坐正身体,轻轻地点头,脸上露出温和且带有几分慈爱的微笑。
“梦怡是我和瑾慧的小女儿,也是整个家族已经确定好的未来继承人,我怎么可能不疼爱她、不重视她呢?包括你们几个在内的每一个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不也都是一样吗?”
几个坐在末尾位置的青年男人先后坐正身躯,并先后露出认真的表情。
“但是,你们也都应该知道,梦怡和她的三个姐姐都不一样。她是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却也是内心深处足够敏感的孩子。她在灵力感知和灵力修炼方面的天赋,同样会带给她一定程度的副作用,也就是很难接纳现实世界中存在的某些与纯粹的光明属性灵力互斥的事和物,更有可能被某些她自己一时无法接受的事和物深深地伤害。这意味着,她在心智上面的成长和锻炼要比灵力修炼难得多,至少肯定会比梦雅遇到更多的麻烦。”
薛百川重新露出认真的表情,向前方张开手掌,并缓慢地向正前方做出“抹”的手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她的心智成长这一方面,我们才需要做得更加小心、谨慎,不能出任何足以对她造成足够的伤害的偏差。尤其是在锻炼她成为未来的族长的几个关键方面。”
几个青年男人先后转过头,互相对视,随即分别露出不同的表情。有的人表示赞同,有的人则表示怀疑。
“而且,”薛百川停顿一下,并把目光投向黄焱,“你们大家都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还没有能力过多地插手军队方面的事务,更不可能干涉位于前线的主战部队乃至干涉整个战局的情况。这就意味着,叶恒远的个人实力的增长,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也几乎不可能完全按照我们的预料来发展。更何况,邱柏会一直尽可能地给他铺路、创造锻炼他的机会,邱柏在西北军团当中的所有嫡系部下和大多数战友也都会尽可能地支持他。如果我们想要过早地、过多地接近叶恒远,一定会被邱柏或者他的部下及时地察觉并阻止。”
每一个中年男人和青年男人都露出认真的表情,并分别点头或者连续眨眼。所有人都明白,薛百川指出的这一点,在可预见的未来之内都是无法改变的。
“那……叶恒远本人……目前对梦怡……是什么意思呢?”
坐在薛百川右手边的灰发老者缓慢地开口,整个人显得犹豫不决。
“这一点,我们目前都不清楚,”薛百川不紧不慢地说,“根据我们目前能够掌握的情报来看,他目前只是一心一意地跟随他师父在前线与敌军作战。不过,他目前一直在尽可能地和梦怡写信联络。或许,我们只有在共同看过他给梦怡写的信之后,才有可能知道,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灰发老者没有回答什么,而是把目光投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长胡子老者。
“但是,梦怡现在肯定不会同意我们看他寄给她的信。”长胡子老者缓慢地开口。
“对啊,”薛百川点头,“她毕竟已经长大,也已经成为顺阳亲自选定的亲传弟子。我们不能再把她当成小女孩来对待。这正是我们都不得不面对的难点。”
两名老者都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不约而同地叹气。长胡子老者的气息相对匀称一些,灰发老者的气息则像重病人一样沉重而浑浊。
“你们几个,先去吧。”
薛百川抬起手掌,向坐在会议桌末尾的几个青年男人连续摆手。
“按照原计划,分别去会见不同的客人,并分别把我们的意见告诉他们。然后,你们先看他们的态度和决定,再回来汇报。如果有什么意外情况,记得在第一时间及时地汇报回来。”
“是,族长!”
几个青年男人当即一同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再一同向薛百川躬身行礼,随即依次大踏步地走出房门。
黄焱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茶杯,喝下一大口茶水。尚峻不紧不慢地端起自己的茶杯,缓慢地啜饮一口茶水,随即把茶杯捧在手里。两名老者同时低下头,重新显露出闭目养神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