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孙灵的邀请，陈沪答应见上一面，但为着与孙家的约定，将时间地点交给孙灵来定。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两人再次见面。
“王老太爷同我说了，你不必再为我的腿费心，否则牵上因果，更加麻烦。”
相对于陈沪的不自在，孙灵对上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不禁有一瞬的恍惚。
从前自己从未留意，原来自己的额头与下巴还有与之有些肖像的。
难怪，有的时候他总盯着自己有些走神，也许，正是透过这一点点的相似，来寻找故人的影子。
自己的身上大概还是有一些和外曾祖母相似的地方。
菀菀类卿，只不过对方还是自己的外曾祖母，孙灵觉得实在有些捉弄。
陈沪的目光落在她那被覆盖在裙子下的双腿，神色复杂。
他不是不担心孙灵的腿，只是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隐隐酸痛的胳膊，不过一夜的时间，他的胳膊已经失去知觉。
王老太爷的警告不得不让他放弃提孙灵治腿的打算。
好在王老太爷话里有话，虽然隐晦，但却暗示着孙灵将来还是有希望重新站起来的。
前提是，自己不再插手。
“对不住。”
这句道歉意味深长，两人之间因果牵连，亦分不清到底谁欠谁更多一些。
陈沪低垂着头，不敢抬眼看她。
没有人能比自己更懂因果，亦怕在她眼看到对自己的恨意。
当得知她是自己在这世人唯一的亲人，陈沪只是单纯地想照顾她，保护她，却不料最后对她伤害最大的，还是自己。
“我只是想对你好点，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这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终于还不没能说出口。
孙灵当然知道他在纠结什么，想起王老太爷同自己说过的事情，孙灵无声摇头，心中涩色泛起。
“不怪你，若没有你，我恐怕早就死了。”
“我也不恨你，毕竟你也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
孙灵不想过多纠结，于是选择长话短说。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可是，人鬼殊途，再与我纠葛，对你我都不好，所以，我来，是与你告别。”
陈沪抬眼望着她，虽然以及知道她的来意，但陈沪还是忍不住眼中发酸。
“我明白，我当然明白，人鬼殊途，本来就不该常有交集。”
如果这是她想要的，自己自当满足。
只要自己不再出现，她的日子总能好过一些。
只可惜，早几年就想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替自己护着她，疼爱她，直到现在，这个心愿还是没能实现。
“其实，我还有一些话，想同你说。”
孙灵将带来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递过来：“这是我通过梦境中看到的人影，利用技术还原出来的外曾祖母人像，虽说不是一模一样，但至少，也有几分相似，你且留着做了念想，以后无事，咱们也就不再相见了。”
那是一张复原过的照片，特意做旧，上头的女子笑意盈盈，正是自己常想的模样。
“人都要往前看，听说你升官了，很快就会离开这，恭喜你啊。”
“这事也是他对你说的？”
除了王老太爷，这件事没有第二个知情者。
按理来说，这事一件好事，但陈沪却不太高兴。
神的寿命漫长，同样也意味着神的职责永无止境。
陈沪不怕辛苦，只是放不下孙灵。
“爷爷说，你们这样的，能被天道认可很不容易，拥有身份，你就不用惧怕那些未知的危险，难道你不想完成那些没能来得及看一眼新华夏的同胞战友们的心愿，替他们好好守护这个他们牺牲一切换来的新时代吗？”
被戳中软肋的陈沪沉默了。
这个理由，的确无法拒绝。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曾出现过，温暖过我的生命。”
虽然，也带来一些伤害，但人的情感就是这样，不受理智所控。
爱恨情仇，怨怒嗔痴，最后浮华如梦一场空。
但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天之后的送别宴，居然一次性送别两人。
“你也要走吗？”
小花拉着松蓝的隔壁，眼巴巴地看着她。
菘蓝点了点头：“我想好了，这人间我亦待腻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不是人间不好，而是说到底她到底不是人类，适合人类生活的地方并不适合妖。
更何况现在人间的洞天福地都被人类当成旅游景区开发完了，灵气所剩无几，污染倒是节节攀升。
如今有机会去一个灵气充足，适合修行的地方修炼，她怎么可能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就是可惜我那些爱慕者一二三四五，要集体失恋了。”
菘蓝捂嘴轻笑，一脸可惜。
只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眼睛里头的幸灾乐祸，可没有一点舍不得。
“都说花心的女人最无情，还真不是骗人的鬼话。”
小梦轻轻推了她一把，大有人拐回家的满心欢喜。
至于陈沪，已经接受了正式的任命，先去南边一个偏远地方历练历练。
只不过，听说哪里出了一只水怪，要想降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要是很简单，也不能算是试炼，毕竟神仙参水。
“这样也好，远离这里，至少你能守住不再相见的承诺。”
王老太爷举起酒杯，略带伤感：“一下子少了你们两碗，以后我这老头子的日子可就无聊咯。”
阿苦见状赶紧给小花使了个眼色，小花立刻挨了过去，笑眯眯拉着王老太爷的胳膊。
“师公说得这是什么话，你还有我们啊，我们不走，就陪着爷爷。”
小花和阿苦现在已经正式拜王老太爷门下，喊一声师公也是情理之内。
天地君师，从此三人成了一家人，也算是互相陪伴，互相助力。
阿苦不愿意让她接触太多这些玄门术法，加上她年纪还小，主要就是一些凝神静气，强身健体的保养之法。
小花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她就快要高三了，学业为重。
陈沪敬完王老太爷，转头拿起酒瓶，给菘蓝和小梦各斟一杯，小梦浅浅抿一口，算是谢过。
菘蓝笑笑，她只不过是个单纯的妖怪，实在不想在红尘之中厮混。
其实陈沪也想同她一样来去自如，只是他已经不是从前那抹死而复生的孤魂，有着属于自己的责任。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道，相聚离散，都是必然。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面对离别，菘蓝一向坦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