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山 金顶
“自六扇门大门主南宫镜清被诬入狱后,新创建的这个正天会之总管袁震霆倒还算高手,还有就是原先六扇门龙门的门主林啸青。不过倘若单打独斗,这三人应是都不如榜上之人的。”金顶之上,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盘腿坐着块青石,双手自然地放在大腿上。石头旁站着位五官好似被水润过的青年,撸起袖子,用心擦拭着摆放茶叶的木架。
“晚辈也是这么想的——既然如此,这‘官家高手’或许是个幌子。”青年道。
“话也不是这么说,羽林军中还是有个人物的。”
“孟固?”
“羽林都尉孟固机敏谨慎,心细如发,但武艺平平。我说的这人,是羽林中郎将皇甫从云。”老人摇头道。
“倒是耳生。”
“吟春应该晓得。”
“掌门为何会晓得?”
“未迁都时,洛阳之变,吟春亦卷入其中,曾与皇甫从云合力镇压丞相戚雁之乱。彼时还有天刀门胡千仞、飘渺殿夜凌棠、弈剑阁姜锦书……如今想来,倒是‘物是人非事休休’了。”老人感叹道。
“胡千仞杳无音讯;夜凌棠道心破损,遂游戏人间不知去向;姜锦书死于天荒祖师剑下后,武绝城也再未拔过一次长生剑……这些人,却也是我的同辈。”青年忽然停下了手中的活,“江湖,怎么就能把人变得这般不似曾经模样呢?”
“这却要你自己去追寻了。”老人悠悠睁开双眼,眼中好似包藏春秋。
“何意?”青年不解。
“真人曾言:天师现,玄象出。——这是讲你出山的时候。”
“师父确有此言。”青年应道。
“我原先以为这个‘天师’说的是龙虎山宝灯天师,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老人徐徐而言,“这个天师,应是‘天师阵’。”
“天师阵?”
“天下阵法流派千千万,可真正不被引以为‘诡幻之术’的也只有天师与八卦。叶南辞学自八卦,但只敢自称江湖第一阵师,而非天下第一,这便是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之上还有一人——此人便是皇甫从云。
“《周易·乾卦》有云:云从龙,风从虎。此人本名皇甫镇。自幼与太祖皇帝赵玉璋相识,曾有一算命先生断出他将为帝王作守御之事,却没算出赵玉璋会登临帝位。赵玉璋听后由衷喜悦,之后便为其取表字‘从云’,皇甫欣然接受。之后游历天下山水,不知怎么竟一朝悟了‘天师阵’,其中缘由众说纷纭,终归不知真假。
“待他回乡,赵玉璋聘他教授自己异母的弟弟赵时隋,皇甫从云便将‘天师阵’也一并传了他,只是水准实在无法超越皇甫氏。之后赵玉璋起事,皇甫从云便一直在左右护卫,从未出过半分差池。后大越建国,太祖与其商议,拜他为羽林中郎将,辅羽林都尉守御皇城。”
老人说完,停顿片刻,青年问道:“可天师阵‘现’是怎么看出来的。”
“只因你师父火龙真人,曾一度钻研过天师阵,制出一法器,名为‘探天印’,可感应天师阵起阵方位,近来它便动了,直指川蜀之地。”
“莫不是玉虚宫前那大印?”青年思索道。
“不错。”老人点头,“我近来辗转反侧,思前想后,终于有所明白。你可还记得那江湖榜单的第十二?”
“‘往生无量,无衣。’——但从前从未听过。”
“嗯,我也是突然忆起的。我少年时家境窘困,忽而遇到真人,予我银两解困,我便为他挑背行李。追随大半生,只是平时耳濡目染,却也有今日修为。当年与真人走过无数山水,曾经在江上遇到一艄公,与我们议论天下之事,见真人气宇不凡,索性袒露自己是排教中人,言及赵时隋时,说到他收了一个徒儿,似是西域恶地中的暴虐之徒,自称往生谷主,名曰:无衣。我想既是他的徒弟,难说也会‘天师阵’,那么真人言及的这个‘天师现’,应该说的就是无衣了。”
“原来如此。”青年恍然大悟,“师父这般,原来是要让我下山除恶。”
“我想也大差不差。若传言属实,这无衣应也是个绝世高手。近来白渊正全力应对‘天元’‘北冥’等,他的出现算是个变数。如今天下之中,既有这份心力,又有这份手段去应付他的,想来也只有你了。”
青年只是一味思索,并不言语。
这时,一个武当派弟子快步走来,行礼道:“庄掌教,张师爷。”
“何事?”青年道。
“山下来了伙镖行的人,说东家要求他们见到庄掌教才能卸货。我等愚钝,不明所以,特来请告。”弟子恭敬道。
“无妨,那便看看去。”言罢,二人在弟子的引领下一路下山,步履如踏云,当真有仙人之感。
来到山下,的确是一伙镖行行头的人物。领头镖师看见青年,连忙上前行礼:“可是武当派太乙掌教庄玄越?”
“正是在下,诸位舟车劳顿,不如来门中饮几杯茶。”青年说道。
镖师摆手谢绝,忙命左右人卸下那大木箱,便匆匆离开。
庄玄越看着那木箱,鼻子莫名闻出一股血腥与酒味。
他上前打开箱子。
看清箱内景象时,庄玄越呼吸一滞。
一个人,一封信。
人他认识。
楚清潇。
张师爷和众弟子也看出不对劲,纷纷上前。只见庄玄越抱出楚清潇,张师爷拿出了那份信,展开一看,却是:
欲救此人,即刻前来峨眉山北麓青霞镇。无衣参上。
庄玄越一时半会却没管这么多,察看一番楚清潇,见是遍体鳞伤,看样子无衣为了防止伤口感染溃烂,用烈酒浇洒其身,只是其中疼痛,又怎能体会?
由于楚清潇数次前来武当山的缘故,武当弟子也都记得她。这时意识到堂堂剑神竟奄奄一息,不由大惊。
“毒。”张师爷望着楚清潇的嘴唇说道。
“看来,是非去不可了。”庄玄越轻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