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渐渐暗淡,越来越强的东北风,推送着大船向西前行,凝滞的河水里出现了不少旋涡,船老大高声喊着船员,叮嘱他们注意水面尽量避让。此前降下的风帆又重新被升了起来,扬起的风帆配合着船员调整方向,使客船荡开河水向西前进。
泰平与子琴站在船头,望着辽阔的银河两岸。银河是亚夏大陆伟大的母亲河,亦是亚夏文明的发源地,上游以山地为主,中下游多以平原为主。银河下游南岸沉积大量泥沙,成为富饶的耕种沃土,孕育了比国境内亚龙峰龙族,武国境内鸠峰鸠族,鬼湖畔的鬼族,以及其他数十个族群。依托肥沃的土地,廊中地区率先崛起于亚夏,成为亚夏文明的发源地。
随着廊中文化向大陆四方输出,各个地区的民族融合之势不可避免,慢慢地相互交流与促进,最终出现了一统天下的银夏帝国。可惜,银夏帝国维持霸权三百年,轰然跌倒于历史长河中,留下了一片为各方强者争霸的真空。
作为雄霸一方的墨国大王,除掉邪恶混沌之气的变天者,泰平被亚夏名士们寄予厚望,希望他能够重新统一亚夏,建立一个超越银夏帝国的新帝国,缔造更加璀璨辉煌的文明。为了不辜负世人的期许,为了替泰氏一族正名,更为了实现当初在太乙山峰立下的志愿,泰平决定发动东征之战,并亲赴亚龙峰挑战庄乙。显然,庄乙与归墟教若不除去,亚夏文明将进入至暗时代。
经历了亚龙峰惊魂一战,泰平赢得了最终的胜利,并将庄乙杀死。得到泰 安与英飒的臣服承诺,泰平知道墨国统一之势不可逆转,心中明了自己的责任会越来越重。黄辕大帝消失于亚龙峰的瞬间,泰平也感受到神脉一族对自己的期盼,这使得泰平更加确信天降大任于自己。
在亚龙峰山脚下,济国围堵天下武者的部队突然杀至,宣称要将泰平押到都城济潭。眼见魏武想要渔翁得利,天下武者莫不气愤不已。在泰平举重若轻的指挥下,天下武者同心协力,击败了济国军队。天下武者纷纷表示,返回各地后便组织起来,帮助墨国统一亚夏大陆。
天下武者散去之后,泰平一行在龙眼镇住了一晚。泰平与泰安、英飒约定了会盟细节,第二天才离开龙眼镇,率领任平生、东方星尘等人迅速北上,在银河北岸的兴阳镇进行休整。兴阳镇是一个古老的城镇,因为醉然亭亭主云亭闻名于天下。
云亭出生于元世纪中期,家族是比国兴阳镇的大贵族。作为家族重点培养的对象,云亭饱读诗书,成为学城学士的佼佼者。不过,云亭没有按照家族的设计,走上坦荡的仕途,反倒是向其崇拜者李太一样,放弃了奢华生活,甘心追索李太的诗风,与其他诗者共处山木乡野。
后来,庄帝到流云山拜访了身为醉然亭亭主的云亭,鼓励他遍走山川,学习李太先君之游世态度,前往西南诸国游历。受到庄帝的鼓舞,云亭果然离开流云山,步行数千里,来到了朵国境内的宝石川鸟鸣涧。云亭与友人在鸟鸣涧住下来,于其间打造一座小亭,同西南各地的名士交流,留下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多年之前,泰平率领大军在朵国征战,部队驻扎之地距离鸟鸣涧很近。由于军务繁忙,泰平才按捺下内心的渴望,没有到鸟鸣涧的醉心亭拜访元真。元真被誉为当世最有名的诗人,对鸟鸣涧极为推崇,每至夏秋相交之际,就会到醉心亭小住,于山水之间赋诗畅饮,与李太等先辈神交。
正是因为没有亲赴鸟鸣涧,泰平心中一直颇为遗憾,于是在休整的当晚拜访了云亭故居。巧合的是,不少亚夏诗人正齐聚云家,其中竟有名气极大的元真,以及如今闻名天下的后起之秀崔浩。崔浩与元真是老乡,均出生于奉竹山下黄鹤镇,家族还是控制黄鹤溪的豪门,在过去的廊中益国很有影响力。
见到这么多当代诗人,泰平不禁热血奋腾,同元真、崔浩等人直喝得天昏地暗。元真等人见泰平气度不凡,纷纷题诗作赋加以颂扬,而泰平罕见地借着酒兴做了几首诗。那一夜,高亢的颂诗声回荡于云家夜空之上,令许多人动容落泪。
第二天一大早,泰平一行登上游士堂准备的船只,溯河西行,准备离开廊中地区。元真等人依照约定前来送行,双方依依不舍地分别。泰平对元真、崔浩印象极好,于是向他们发出诚挚邀请,希望两人前往逐鹿王都,在墨国展示自己的才华。两人欣然应允。
大船西行三日,泰平一直处于玄妙的状态中。此刻,看着银河两岸生机无限的热闹景象,泰平感觉自己渐渐回归本我,重新找到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河岸两侧有大片的芦苇荡和蓬蒿,许多苍鹭和水鸟在芦苇荡里小心觅食,白鹭、河鸥、夜鹭、大天鹅和秋沙鸭成群结队,于高空之中飞舞。鸟儿们的羽毛上披着一抹夕阳的红色霞光,点点红影在空中的浮云之间穿行跳跃。
宽阔的河面翻卷着波浪,裹挟着黄沙和泥土顺流而下,初夏之风吹拂着泰平的面庞,使他感叹于生命的奇妙。不知不觉间,泰平回想起初离北靖乘船西行的情景,心头不由得感慨万千。那个时候,泰平与付婴刚刚与熊族马戏团分开不久,乘坐一艘并不太大的客船逆流而行,向昭阳帝都进发。
由于当时已经入了深秋,乘船西行并不顺利,银河中经常出现大漩涡。遇到水流特别大的时候,船员们必须奋力摇橹。水流稍缓的时候,船尾撑篙的船员才可以立于高处,用长长的竹篙插入河水之中,推动客船前行。
在那艘霉湿味有些浓重的船舱里,泰平还认识了一家四口。他们离开世代居住的廊中祖地,想到昭阳帝都谋取生机。泰平清楚地记得,他抱着男人的小儿子喂鱼吃。男人讲起不少帝都的趣事,也令泰平对昭阳充满向往。
转眼几年时间已经过去,泰平不知道男人一家有没有在乱世中活下来。可是,泰平却对自己十分确信,他必须尽快统一亚夏,改变这种让老百姓流离失所的状态。想到此处,泰平的气息略微凝重了一些。子琴转头看着泰平。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感觉你的气息凝重许多。”子琴关切地问。如今的子琴不是寻常剑客,而是一个经历过同邪恶魔族决战的强者,对天地气息感应的能力不逊于泰平。
“嗯。重新行于银河之上,我想起了多年之前远赴昭阳的一幕。”
“我记得你说过,与马戏团分开后是乘船西行,后来又在花间封城弃船登陆。”子琴见泰平回忆往昔,便顺着他的话说道。
“没错。如今银河两岸多以被墨国控制,我不用在考虑逃避什么,这真是难以想象的转变啊!”泰平一边说,一边望向银河北岸。尽管幽蓟王国全境尚有分裂势力,但是墨国已经集结了力量,将其纳入版图只是时间问题。
“是啊!有了泰安与英飒的支持,墨国统一北方指日可待,只要戎悍将军将济国精锐主力击败,统一亚夏大陆的时间就不远了。”
“可是,我心中隐隐之间有种不好的感觉,似乎觉得东方海域会出现诡异之变。”泰平的心头涌起一股气旋,正在他的心海东方掀起波澜。
“你的意思是说庄乙死时所下的诅咒?”子琴听了泰平的话,脸色也不由得一变。
如果你杀了我,潜伏于大海中的归墟力量就会大爆发,形成无法想象的海啸,将亚夏大陆全部淹没。
“或许不是庄乙的诅咒,而是源于归墟与四面海神的又一次战斗。”泰平解释道。
“四面海神与归墟的战斗?”
泰平点了点头:“在亚夏大陆的沿海地带,以海为生的渔民敬畏海神,认为海神才是世间最大的神,最厉害的神当属四面海神与归墟。据《龙神传》中记载,四面海神神与海洋四巨兽搏斗,化为龙形飞升于天际,最终纠缠在一起化为四面龙神,主宰着世间东、南、西、北四方海域,安居于亚夏大陆东方的海神岛,被后世誉为海祖。”
“我记得林芝就是四面海神的信奉者吧。”子琴说道。
“没错。我曾亲眼见过林芝胸口的异象,所以明白他对四面海神非常向往与崇拜。因为心中执念,林芝才放弃名利与地位,甘于冒险潜入天域雪山,准备乘大船向西方海域探索。”
想到林芝与天域雪山,泰平不禁远眺西方。当时,泰平一行在天域雪山的冰原遭遇险境,多亏林芝率领一支部队及时赶到,才摧毁了那些冰雕怪物。林芝又带着泰平一行赶到木寨,为灭掉混沌之气做最后的准备。林芝为那个木寨起名为希望之寨,承载着对抗天域雪山恶魔的希望,也承载着他探索混沌边界的希望。
“林芝为何要去西方呢?据我所知,亚夏大陆的探险者基本上都是向东而行啊!”
“那是因为林芝想证明一点:世界可能是圆的。除此之外,林芝认为混沌边界的存在是巨大的阻碍,若是他能够突破混沌之界,无疑会令世人对世界有更深刻的理解。”泰平说道。
“林芝真是一位有责任担当的人啊!可惜,他被赵无霜那个坏蛋所伤,最终葬身于尘海海域。”子琴说到此处,脸色浮现一抹怒容。泰平知道,子琴对赵无霜的怒意极甚,原因除了林芝之外,更为重要的是子艺也因赵无霜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