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飞舞天地间,乌云散尽又沐光。一剑长生谁无有?斗破神魔再征程。
剑意合一的泰平全身镀上金色之光,如同一位天神降世般昂然而立,飞旋于龙山的亚龙峰顶。曾几何时,泰平驾乘飞之翼飞翔于天空,俯视亚夏大陆的辽阔大地,那种感觉是无比美妙的。然而,那种美妙感觉有外力加持,或者说泰平要靠飞之翼衬托,自己并没有真正具备飞翔之力,因而内心是有些许遗憾与落差的。
此时此刻,面对邪恶中蕴藏着神性力量的庄乙,泰平好像超脱了自己,仅仅依靠意念或心中之思,就可以登临虚空之上,完全不需要依靠飞之翼了。他浮游于碧空苍穹,俯视人间的万千种种,好像一位真正的智者,更像一位经历岁月之河的时间使者,梳理着人类的历史,神与魔的历史。
对于如今经历无数奇遇的泰平而言,俯视人间是他审视自身的必然,因为他代表了人世的一个侧面,更代表了无数种可能性。未来会怎么样,或许在泰平的一念之间。这种隐隐之间浮于泰平脑际的观点,使他立于苍穹碧空时,又有了一种对人间全然不同的体会。
在泰平短暂的生命里,除了对剑道有了质变不同的几重境界外,他对人间百态也有了几种不同的俯视态度。
第一种是以流亡者的身份,站在太乙山的白峰之巅,俯视人间,内心有种若即若离的疏离感觉,更有无奈与悲苦的挣扎。一个初入世事的少年,背负着家庭的屈辱,泰平难以承受,一度有心灰意冷的感觉。
第二种是以墨国大良的身份,站在天域雪山的雪峰之巅,俯视的是一个新兴王国的更替,看到的是一方百姓的生计,内心审视自己的是责任,更是自己时刻不忘家庭的仇恨。
回头看过往,泰平不愿否定这个时期。在他的心中,那个时期的自己好像更真实,也让泰平完成了一种飞越。
第三种则是以墨国大王的身份,坐在海内归一殿的王座之上。尽管没有俯视天地众生,看到的只是朝政纷繁与群臣争斗,泰平却已经全然放下对复仇的执迷,更明白为一国百姓谋福不是目的,让整个亚夏大陆的亚夏族懂得爱与包容,共同享受亚夏之光的沐浴才是天道大途。
第四种又大为不同,乃是作为亚夏族的拯救者,飞落于天域雪山的混沌山谷中,向混沌之气发起挑战。混沌之气与雪域异兽无以计数,一旦冲出天域雪山将毁灭整个亚夏大陆,甚至于灭亡整个诺亚星球。那一时刻起,泰平不再拘泥于亚夏一族,眼界放在整个星球。
若是没有经历天域雪山的艰险与搏杀,泰平怎么也不会相信,自己所处的世界竟是一个星球,而且是一个旋转的星球。听了来自龙诞星的鬼工魔鬼关于诺亚星球的事,泰平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自己将要为诺亚星球做什么,可是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当泰平决定前往亚龙峰,冒着哪怕是死也要直面庄乙的时候,他好像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也期待那种全新的俯视人间的感受。
眼下就是全新的第五种境界与感受吧!泰平一边想,一边飞如蛟龙,飘荡于亚龙峰上。
虽然没有踏入云端那样的高度,他的心境高度却超脱出来了。苍翠的大地消失了,高山大川与无数江河不见了,连一整片无垠的大陆都无影无踪。泰平看到白云聚散,汇为一条无边无际的云海,将大地完全地包裹在其中。
随着心境再度飞升,云海也都不见了,泰平的眼睛里看到的是一个蓝色的星球,在无垠宇宙的尺度内好似沙粒,静静地与泰平对望。泰平四下望去,看到自己飞出了诺亚星球,置身于宇宙浩瀚之中。宇宙深处,星海沉浮,远远地向后方退去,又似乎近在咫尺。
泰平再望向蓝色星球的旁边,发现那颗暗淡、寒冷而孤寂的月球不再是幽暗与孤独的了,竟向蓝色星球靠过来。倏忽之间,泰平看到一束光从月球上射出来,速度似乎不快,飘逸着清冷之光。
那道光穿越的无垠太空瞬间凝固,幻化成一道道水光波纹,以幽暗月球为中心荡开,直到宇宙的边缘。宇宙有边缘吗?泰平不知道,更不敢去设想。
当他不敢去设想宇宙边缘的时候,一道人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边。那道身影如此美妙,身上飘散出淡淡的幽香,比夜来香或是梅花之香还雅致。最是那一抹浅浅的笑容,如同一弯星月,令泰平完全被俘虏了。
冷月!
没错,那道身影就是冷月。冷月仙衣飘飘,发丝散而不乱,垂在她柔弱却并非嶙峋的肩头。目光中,冷月含着笑意,更含着无法言说的深意。
看着那张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面庞,泰平不由得心湖泛波涌浪,令他险些落下泪来。与冷月相遇的场面、两人同行的经历,如同一叶又一叶小舟般在心海上荡漾,波光闪闪,音容再现,声如莺歌。
泰平,没想到我们是在这样虚幻的状态下重逢。冷月微微一笑。
你的酒袋与酒壶呢?泰平的话令冷月再度一笑。
你想和我喝酒吗?你还记得与我第一次喝酒时的情景吗?冷月歪着头向泰平笑问。
嗯。转眼之间,多年之前的事仿佛就在眼前啊!泰平伸出手,去抚摸冷月的脸。
令泰平没想到的是,冷月没有躲避,而是温柔地闭上眼睛,体会着另一个人的爱抚。尽管泰平知道,他抚摸的冷月是虚幻的幻象,并非现实中那个让他有些迷恋的女子,可是真实的触感还是让他动容。
你知道吗,我的内心多么渴望与你的重逢啊!可是,我有我的使命,而你也有你的使命,或许今生今世,我们都不可能再见了呢!冷月的手按在泰平的手上,两个人久久地凝望。
为什么这么说?你在火龙川南发现了什么?难道与你的月神身份有关?泰平一口气问道。
当你踏上亚龙峰巅的时候,注定我们会因为不同的使命而分离。即使终将与你分别,我还是不会后悔,毕竟我们曾经在内心深处深爱过对方。冷月目光坚定地看着泰平。
相爱?我一直认为你并没有爱过我。泰平有些激动地说。
爱是什么?对于你而言,也许爱是陪伴与追随,就像子琴姑娘一样。可是对于我来说,爱是一种放弃,更是一种为了彼此的使命。冷月向泰平走近了一步,目光中有了一点晶莹之光。
难道我杀死庄乙之后,成为亚夏族的明光,还不足以让你回到身边?你我还要承担什么使命?泰平握住冷月的手。
庄乙的出现只是一个提醒或者机会罢了,未来的我们将承担更多的责任与期盼,去为人类探索真正的未来。冷月没有拒绝泰平,眼中的晶莹之光消失不见,转而变得深邃与笃定。
为人类承担更多的责任?冷月的回答令泰平为之一动。是啊!刚才登临虚空世界的一瞬间,泰平脑海中的确出现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已经有了答案,明白这是必然的结局吗?尽管相隔千万里,我们都懂得神与魔是共同体,可以存在于同一个躯体里,而那个能够真正改变宇宙未来的躯体是人啊!冷月淡然说道。
所以,我们存在的意义是改变人类对神魔的畸形信仰?让人性的光辉在亚夏大陆上闪烁,最终照耀整个诺亚星球?泰平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没错。我以这样的幻象之身来见你,除了想再见你一面外,还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千万不要被邪恶之神左右,哪怕是自诩真神的神族,而要去做你内心真正想做的事。冷月说完,从泰平的手中抽出手。
你现在就要走了?我到底该怎么办?冷月的手从温热变得冰冷,使泰平从虚幻中清醒过来,有些痛苦地喃喃道。一时之间,泰平好像失去了让他引以为傲的自控能力,甚至想要放弃追逐所想,与冷月一起遁入宇宙深处,去寻找时空的永恒。
将庄乙之魂与助他成魔的神族之气封印,压在重建的刀剑神殿之下,让后世永远铭记神族不再的事实。冷月缓缓答道。
你呢?你的未来在哪里?泰平问道。
我会将另一个自己埋葬在大海深处,到月宫去做一次真正的静休。未来何去何从,或许还要等待下一个机缘吧。冷月转过身子,凝视蓝色星球。
埋葬另一个自己?泰平也望向蓝色星球。
是啊!你在亚龙峰上独战庄乙,何尝不是埋葬过去的自己呢?人生的成长就是不断埋葬,不断地重生,不断地寻找自我的定义。冷月说着,慢慢地向后退去,身子缓缓地飘浮而起。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变得如此智慧,好像一个经历千万年风雨的年老智者。知道冷月终将离开自己,泰平虽然有些伤感,却坦然地面对这一切。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看你呢?或许未来有一天,我们会在奇异的时空再度相逢吧。冷月朝泰平笑了笑。
也许吧。那么,我们心中的爱呢?泰平向前迈出一步,看着冷月的幻象飘飘摇摇,若隐若现。
我会将我们心中的那份真正的爱封存,与永恒的时空一起保留,直到宇宙消亡的那一刻。冷月的话说完,幻象彻底消失不见。
宇宙即使消亡,我也不会忘记对你的爱。泰平默默地说,看着闪烁了一抹光亮的月球。
那么,抛弃了过去的泰平,该怎么样面对亚龙峰上的局面呢?泰平的悠扬声音从他的心海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