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在乌云中旋转,掀起了风暴,使乌云内部变成一座与天地一般大下的空间。天光则化为一条张牙舞爪的天龙,凝视着冷月所化的微末之光。
“冷月,你知道我来自哪里吗?”天龙声音悠扬,如同天籁。
“龙诞星。”
“没错。我就是龙诞星的天龙使者,曾是你宇宙神父的护龙与坐驾,更是宇宙神族的叛逆,一度只能在龙诞星上受尽孤独之苦。”天龙颤动,仿佛在回忆那段痛苦岁月。
“龙诞星真的极为神秘吗?”冷月问罢,不禁想起自己曾与泰平一起遥望过龙诞星。那时,龙诞星出现奇异天象的事刚刚结束,娥后缇谧率领大军渡过曲江南下,准备在勤岭学城接受太学士赐福。冷月在学城外见到泰平,也见到了墨白,知道他们想逆天改命,前往苍陵王国。
“远比你想象的还要神秘。宇宙出现的时候,龙诞星是第一颗伴随奇异之点成形的星球,因而有着无限力量之源。后来,宇宙神族想要收回力源,就将龙诞星推离奇异之点,使其经历了无数次星球撞击。当然,正是因为这样的可怕奇遇,龙诞星才孕育出神龙一族,渴望着返回奇异之点。”
“你说的这些太令人难以理解了。”冷月实事求是地说道。一座星球会被推离?宇宙出现与奇异之点有关?星球被反复撞击?饶是冷月经历颇丰,又有异于常人的想象力,这些说法还是让她细思极恐。
“是啊!如果你只是一个凡人,那么理解这些确实难如登天,可是一旦你击破剑门峰的峰灵,进入五星堆黄金洞,就会找到属于你真正身份的一个宇宙天简,一切不可理解的东西或说法,你就将豁然明白了。”
“所以说,眼下我必须冲破剑门峰才可以更进一步?”冷月问道。她看着自己的身体,发现金芒消失不见,自己只是平凡的人类,手中多了无柄又无锋的剑。
“这是你真正寻找到自己的神径,也是宇宙神族对你的考验,你千万不要让我们希望。去吧,放心大胆地斗杀剑门峰灵,我会保护你,支持你。”天龙化为一个黑袍人,站在冷月的面前。
“我的神径?为什么我一定要成为神?”冷月的反问让黑袍人一愣,好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未等黑袍人说什么,冷月高高举起无柄之剑,仰头望向乌云化作的天地:“是神或是人,都要经历风雨磨难,那只是一段体会与修行的过程而已,纠结于结果反倒是多辞一举。”
“你果然与众不同。”黑袍人赞许地伸出双手。他的双手遍布龙鳞,闪烁着火焰般的光。
“是的。”冷月说罢,猛地将无柄之剑刺出,刺入黑袍人的心口。
“怎么会这样?”黑袍人不解地怒吼。
“你是我头脑里残存的最后一缕邪恶之念,只不过是想借黑袍人这个幻象来控制我而已。”冷月拔出了剑,向后退出一步。
“你居然能看出来这一点?”黑袍人难以置信,缓缓揭开罩帽。一道天光再度闪烁,化为天龙升上半空。
“我还差遇见另一个自己,就该突破一切束缚了吧。”冷月将剑身靠近自己,看到她的脸由模糊变得清晰,似乎对自己又像对天龙说。
“你不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控制心灵了吗?”天龙阴森森地问道。
“那又如何?感谢你的出现让我明白,神与魔是共生的一体,如果不能使自己的灵魂净化,就必须保证平衡与协调,哪怕是想象中虚幻的平衡。”
“共生一体?哈哈哈,多么可笑的说法啊!神族与魔族自从奇异之点分裂之后,就是不可调和的宇宙矛盾,由你一个小小的人类身体竟想改变这种局面不是痴心妄想?”
“我想试试。”冷月冷冷回答。
“难道你不担心失败吗?如果失败,你既不是神脉,也不会是魔脉,两个宇宙族系都不会放任你。”天龙伸出双爪,试图将胸口的火焰裂缝封死。
“神与魔是统一体,为什么一定要有所区分?即使失败了,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
“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你如此坚决?”天龙问道。
“人。这具人的躯体使我经历了太多,看到了太多,也体会了太多。对于失败而言,人生最终只有死亡一途,这何尝不是最大的失败?我将用我的余生证明,神魔是一体,既可以存在于天地万物之间,也可能存在于人的心中,关键在于如何去除魔性,保留真正的神性。”
“但愿你能够如愿。”天龙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天龙之音消失,飘散的乌云天地也无影无踪。冷月抬起头看到,异象仍旧在眼前如大幕展开。
剑门峰倾倒之势如同雷霆万钧,万林如铁甲之士执剑涌来,峰上流淌的那道小泉沷散开去,一张可怖的剑状鬼脸呈现出来。
“我被压在剑门峰下足足万年,如今总算要重见天日了。哈哈哈哈,尽管月宫之女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中,我还是要感谢你的天机开启。”那剑状鬼脸声如万雷狂奔,竟使剑门峰四周的小川、森林与河流全部风干,继而又全都变成尘土,消失得不见踪影了。
“我要告诉你的是,冷月不是月宫之女,而是人类之女。”说完这句发自内心的话,冷月感觉自己的身体完全融入天地,一道道灿烂天光落在身上,使她与月光剑合二为一。
“自甘堕落!”剑状鬼脸大吼,万般烟尘爆起,冲上了九霄云外。剑门峰倏忽之间变身,成为一柄真正的大剑,向冷月斩了下来。
“化!”
冷月凌空不动,身子轻盈地一转,仿佛天地倒转过来,使大剑由下落之势转变为上升。冷月心如止水,眼睛闭了起来,感受天地在意念之外旋转,又仿佛钻入自己的体内,在心湖之上旋转不息。
冷月看到心湖上有一艘小船荡来,上面坐着父亲与母亲,正一起牵着冷月的小手,欣赏一轮悬于天际的月亮。那轮月亮如此皎洁,仿佛月宫之中有人正在舞剑,剑影与光影交叠,使一家三口看得如醉如痴。
在冷月的印象中,母亲始终是那个年轻美丽的容颜,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浮现于她的脑海。即使如此,母亲的面容还是渐渐模糊,不可逆转地淡漠与消失,成为冷月心中的一个痛。
望着抱起小冷月的母亲,那张温暖、爱怜与包容的美丽脸庞无比清晰地呈现,使冷月感觉到脸颊上的泪水缓缓滑落。与此同时,心湖上空飘下雨丝。
“娘!”冷月无法压抑地叫出了声。
小船上的母亲似乎听到了呼唤,抬头望向穹空,与此时此刻祭起月光剑的冷月对望。母亲微微一笑,眼睛里闪烁着平静的光,好像坦然地接受命运的安排:她已经病重,没有一个月好活了。
记忆如同潮水,淹没了心湖。冷月悲痛地仰天长啸,感受到亲情传递给自己的前所未有的影响力。冷月突然之间明白,即使成为神或魔,都不及人生的亲情经历让她留恋。
冷月睁开眼睛。
天空之上,蔚蓝之色令人沉醉,如同冷月的心湖,荡漾着,凝视着。一片片流云缓缓荡去,仿佛一艘艘小船,载着无数人的梦离开。冷月感觉自己看着无数人的人生飞逝,而自己经历的一段奇妙人生亦然,不由得心中无限地感慨与欣慰。
毕竟我拥有了一段人生啊!冷月的眼角落下了泪水,滴在她的脚下。直到此刻,冷月才发现她仍站在那块大石上,身边站着目瞪口呆的吉喆。冷月又抬起头,发现剑门峰仍旧在原处,只是峰峦上的云雾散去,如同一条云龙飘向了远方。
“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刚,姑娘与龙共舞。”
“与龙共舞。”冷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