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亚夏族人奉为圣地的亚龙峰吗?
这就是亚夏族人心心念念的刀剑神殿吗?
不过如此而已。
泰 安走上亚龙峰,看着刀剑神殿的废墟,心中并没有伤感之情,反而升起一种难以言说、欲罢不能、幸灾乐祸的情绪。
曾几何时,泰 安作为北靖抚司的长子,拥有继承北靖六镇的权力,使他尤其珍视自己的亚夏族人身份。在亚夏大陆各国和众多城邦中,长子总是拥有继承家业的特权,这是贵族氏家数百年的传统。
传统总是要继承的。有时候,并非优良的传承反而流传更久。
正是有了这种想法,泰 安在心底深处将自己与泰平区别开来,认为未来泰平只能是辅佐自己的北靖将领。为了继承北靖六镇家业,泰 安十分痴迷地学习亚夏文史,了解六镇百姓的生活。甚至于每当泰平嘲讽自己,泰 安都表现出颇为大度的样子,告诫泰平要认真读书,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偷袭改变了泰氏家族的生活,使泰 安一度陷入到茫然无望的逃亡之旅,令他一度产生自 杀的想法。多亏田垦呕心沥血,艰难地扶持泰 安在沉冰岛打开局面,泰 安才慢慢地恢复了信心。
当泰 安一步步扩张势力范围,渐渐有了统一篷冲列岛的希望,他的内心对权力的欲 望如同一头野兽,长得越来越大,吞噬了泰 安的内心。与此同时,泰 安非常清楚一点,凭借篷冲列岛一域力量不可能夺回北靖六镇,更不要提夺取至尊血王座了,所以他明确了自己的定位:孤悬海外,大陆制衡。
为了达到孤悬海外称霸的目的,泰 安重用擅长创造神话的野守曲,由他融合带有亚夏中土文化气息的篷冲古史,在列岛万民中树立泰 安系太阳神转世的权威概念。
不过,野守曲创造这些神话并非一帆风顺,而是受到许多篷冲本岛旧蕃镇贵族势力的抑制,包括曾经大力支持泰 安统一列岛的松永大雄、佐藤鹤鸣等强人。佐藤鹤鸣本是须磨国守的岳丈,拥有大片土地和奴隶,在本岛西部的贵族中实力强劲。正是他的请求下,泰 安才得以顺利介入本岛政治博弈,最终一统篷冲本岛。松永大雄是松永一枝的后人,控制着筒井蕃镇,志向远大,能文能武,也是泰 安极为倚仗的人物。
松永大雄与佐藤鹤鸣认为,篷冲列岛应该摆脱亚夏文明的影响,打造出一条属于本岛土著的独立神话体系,来彰显统一列岛的强大优势。他们在篷冲本岛东方贵族的支持下,多次向泰 安上表建议,言语中甚至有威胁之意,令泰 安十分不满。
泰 安原本想要铁腕镇压,强行推动自己与野守曲谋划的方案,却发现引起越来越多的本岛贵族不满。意欲参加英飒庆典仪式的路上,泰 安遭到刺客在河岸两侧偷袭,使他更清楚自己若一意孤行,很可能让刚刚统一的篷冲列岛四分五裂。无奈之下,泰 安答应松永大雄等人,抛弃以亚夏文史为主的神话脉络体系,转而打造根植于本岛的神系一脉。
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泰 安有意无意地放弃过去推崇亚夏文明的想法,甚至于将亚夏文明视为潜在对手。尽管泰 安希望泰平灭掉庄乙,建立一个统一亚夏的帝国,却希望亚夏文明一蹶不振,至少不要强大到如庄帝时代一样,完全影响篷冲列岛的文明发展脉络。
有时候,泰 安甚至会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万一泰平无法控制辽阔的亚夏大陆,自己将以拯救者的身份重返亚夏,那该是多么荣耀啊!
“泰 安看到刀剑神殿如此狼藉,一定心里十分难过吧。”庄柏的声音打断了泰 安的胡思乱想。
“是啊!”泰 安连忙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万分痛惜的表情。
庄柏穿着寻常侍卫的衣服,脸上则戴着一个假面具,遮住了他与众不同的相貌。泰 安实在没有想到,庄柏会飞掠于 大海之上,选择与自己一起返回亚夏大陆。他更没有想到,庄柏与英飒真的一见钟情,两个人互生情愫,决定同赴亚夏北方。
不过,庄柏显然十分谨慎,没有暴露身份,更没有跟随在英飒身边,而是选择藏在泰古王国随行者之中,暗中观察亚龙峰决战的走向。泰 安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看到庄柏主动留在身边,自然不会拒绝。
泰 安的眼睛扫过亚龙峰顶,判断出大致有三股力量形成犄角之势。位于刀剑神殿废墟正北方向,站着佯装威势的归墟教众;神鹰王国与泰古王国占据东方,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同盟;峰顶西方人数最多,簇拥着站在前方的十几个与众不同的人。
泰平!
泰 安一眼就看见了泰平,身体不由得一震。这是北靖被袭之后,两兄弟的第一次见面。泰 安的心头无味杂陈,眼泪含在眼圈里,定定地看着泰平。他的眼前浮现起两个人小时候一起嬉戏的画面,想起泰平调皮捣蛋的样子,更想起泰平偷偷溜出北靖的一幕。那时,泰平带着付婴混在熊族马戏团中,乘着天色未明的晨幕离开了家乡。泰 安远远地躲在暗处,在心底默默祝福泰平,希望成为实现梦想,成为名扬天下的剑客。
如今,泰平不仅是绝世无双的剑客,更是墨国的大王,或许这与自己当时的决定有关吧。泰 安默默地想道。
显然,泰平也看到了泰 安,脸上露出了同样的激动之情。泰平旁若无人地走出人群,向泰 安走来。泰 安不再犹豫,大步地迎上去。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泰 安再也无法抑制情感的爆发,泪水扑簌簌地落下来。
“我没有想到咱们兄弟还有再见面的一天啊!”泰 安拍着泰平的肩头,压抑太久的情绪得以宣泄。
“是啊!上苍没有放弃泰家,更没有放弃我们。”泰平激动地说道。
泰 安原本有千言万语要说,看着泰平的眼睛,反而又说不出什么来。他转回头,看向姐姐英飒。此时此刻,英飒的眼睛也红了,大步地向泰 安与泰平走来。
“平弟!”英飒话一出口,竟然哽咽了。三个人便抱在一起。
此时此刻,亚龙峰顶上鸦雀无声,千人共同感受亲情相伴相随带来的真诚冲击力,莫不在心中默默地祝福他们。三姐弟久久地拥抱,好像身体里的血液在他们之间转了一圈,完全地交换过来。
父亲,母亲,奶奶,如果你们天上有灵,见到我们姐弟重逢,一定会很开心吧。泰 安在心底默默地念道。
“是的。爹、娘和奶奶一定会高兴看到我们相聚于此。”英飒与泰平异口同声地说道。
泰安一愣,看着英飒与泰平。三个人随即大笑起来,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了。泰 安仰起头。他仿佛看到,披挂战甲的父亲露出笑容,欣慰地向他们点点头;母亲脸上挂着泪珠,继续缝补衣裳;奶奶则伸出了双手……
“好了。家人相聚是一件大喜事,咱们也不要再扭捏作态地哭了,等除掉庄乙再好好说一说这些年的遭遇。”英飒率先开了口。
“姐,你决定支持我对付归墟教了?”泰平高兴地问道。
“当然。”英飒微微一笑。
“那太好了。”
“我和姐姐商量过了,将支持你缔造一个亚夏大帝国,神鹰王国与泰古王国则会向墨国一直进贡,保持千秋万代的和谐共处。”泰安说道。
“当然,前提则是你必须先杀掉庄乙,以及他的追随者们。”英飒目光变得冷峻,转头看向归墟教众的方向。英飒的气势十分可怕,归墟教众们不由得一惊。
泰平朗声说道:“你们放心,庄乙的命活不过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