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吃过晚饭,爷爷悄悄地叫她在身边坐下,低声问道:“思思,你的那位朋友可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方思覃不置可否地点头,从老板娘家里的装饰来看,的确是富人们才住得起的高级别墅。
“你怎么会认识人家?”爷爷警惕地盯着他,以为孙女是被人家抓住了把柄,或者受到了人家的胁迫。
“就是刚认识的一个商铺老板娘,我之前在她店里买过东西,爷爷,你别胡思乱想了。”她不认为这番漏洞百出的解释会打消爷爷的疑惑,随即转移话题道:“爷爷,奶奶怎么会伤成这样?”
爷爷懊悔地低下头来,“唉!我本不该出门,不然你奶奶也不会摔在院子里。”
她握住爷爷长满老茧的双手,“爷爷,这不是你的错,奶奶一定会好起来。”
这时,爷爷从衣兜里拿出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个婴儿的正面照,“思思,有件事情我们一直瞒了你二十年,我和你奶奶想了许久还是打算告诉你,这是你小时候照得第一张照片,我一直贴身带着。”
这张照片上的婴儿模样和她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那对大大的眼睛和薄薄的嘴唇,“爷爷,这个时候我多大了?”
爷爷悲伤地摇摇头,“思思,其实你不是我们的亲孙女,我记得那年是个冬天,下过第一场大雪后,你奶奶出门扫雪,就发现放在屋檐下的你和这张照片。当时我们去镇上的派出所报案,三个月后,他们一无所获,附近村子也没有遗失小孩的人家,我们才决定领养你。”
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脑海里炸开,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忍着哭腔继续询问道:“爷爷,当时还有其他的东西吗?”
“没有了,这张照片还是在你衣服里的衣兜里发现,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亲生父母的希望,这些资料都在派出所里留了档案,奈何一直都没有消息。”
沉思良久,爷爷握住她的手,“思思,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们只想告诉你实情,不管你作何决定,我们都是一家人。”
方思覃一把抱住爷爷,泪水夺眶而出,就算上小学时,被同龄人辱骂她是个没爸没妈的孤儿,她也未曾这般难受过。
离开医院后,她打算去一趟镇上的派出所,想去问问相关细节。刚出医院大门,方宇翔开车经过,停在路边摇下车窗,“方思覃,你要去哪里?”
“回家。”
“上车,我送你回去!”
到了镇上,她指着其中一条路对方宇翔说:“请走这条路,直走一公里。”这是她坐上车以来第一次说话。
方宇翔扫了眼导航,这条路直接通往邻县,驶过十字路口,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来到里阳镇的派出所门口。
“我到了,方宇翔,谢谢你!”她下车后,直接进了派出所。
房间里只有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坐在电脑前,方思覃礼貌地打招呼,“你好!我想查查二十年前的一件遗失儿童的案件,我就是那个被抛弃的女婴——方思覃。”
一个身穿制服的四十多岁男人从里面的房间走出来,看着她说:“你爷爷是不是方树海?”
“是的。”
“带身份证了吗?在这边登记。”男人领着她走进一间会议室里,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拿着一个文件夹走过来,坐在她对面。
“这上面记录着当年的详细经过,你先看看。”这个男人是里阳镇派出所资历最老的户籍民警——陈生。当年方树海捡到她时,还是陈警察负责接待,这么多年,陈警察一直和方树海保持着联系。
只见上面详细的记录着她当时的外貌特征和穿着,其中夹杂着一张泛黄的婴儿正面照。
“警察同志,请问我可以拍照吗?”她满是恳求地看向陈警察。
“可以,这么多年都没有任何消息,你爷爷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的亲生父母。”
“谢谢你,警察同志。”在征得同意后,她拿出手机,把相关的资料都拍了照片。
从派出所出来,她能感觉到陈警官已经对找寻她亲生父母失去了希望,没想到方宇翔一直在路边等她。
方宇翔淡然地笑道:“上车吧!你现在还要去哪里?”三年前,他在家里无意间翻找到一张婴儿照片,他当时以为这个婴儿是老板娘的孩子,曾经开始暗中调查过。
之后他花费三个月一无所获,也不敢直接向老板娘询问,这件事只好作罢。偶然的一天,他去出版社参观时,路过废纸回收处,在堆积成小山般高的废纸堆里,看到了半张旧报纸,上面正印刷着一张和老板娘保存的一模一样的婴孩黑白照片。
他怀着激动的心情查阅许多报刊,终于找到了那张报纸的整个版面,那上面正是方树海刊登的关于找寻女婴亲生父母的消息。之后的一周里,方宇翔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方树海家,也彻底打消了他心里的怀疑,因为她们长得一点也不相似。
“方宇翔,谢谢你,送我去医院吧!”方思覃收回思绪,想着详细的经过还得去问爷爷。
“思覃,你我之间用不着这么客气。”
方思覃朝他笑笑,打开手机看着刚才拍下的照片,既然已经找了二十多年依旧毫无音讯,她打算放弃了,即便找到了亲生父母,她对他们也是没有任何感情。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从小到大,从未听见过关于她父母的传闻,好像大家都在刻意回避关于她身世的话题。
另一边,老板娘来到奶奶的病房里,奶奶已经醒来,靠在床上纳鞋底,就在她们目光相交的那一刻,奶奶手里的针线滑落,诧异地看向老板娘,“你……是谁?”
老板娘笑盈盈地款款落座,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您不记得我了?”
遥远的回忆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逐渐苏醒过来,奶奶一时错愕不已,指着老板娘说:“你……就是二十二年前的那位姑娘?”
“是的,那个孩子就是方思覃,您把她教育的很优秀。”
“怎么可能?你……怎么还和当年一模一样?”纵然奶奶信封佛教,但是对世上的神鬼之说还是不相信的。
二十二年前的那个下着大雪的早晨,她打开大门发现门口处放着一个襁褓,里面正是一个白嫩的女婴。她当时顾不得其他,连忙抱起孩子在四周查看,此时相距五米的地方有个年轻女人的背影,她跑过去追问女人,这个孩子是不是她遗弃的?
女人身穿白色的貂绒大衣,猩红的嘴唇在布满落雪的四周显得尤为突兀,只见女人露出和善的笑容,“大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只是从这里路过。”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女人,将孩子举到女人面前,“你认得这个孩子吗?有没有见过谁带着这个孩子?”
女人茫然地摇摇头,“大娘,我还没结婚呢,怎么会有孩子?若是有孩子,怎么可能会遗弃呢?”
见女子衣着不菲,想来也不是会养不起孩子的人,她见孩子在怀里哭闹不止,便将孩子抱回家了。
“大娘,您没认错人。”老板娘扯了扯衣领口,露出右侧的锁骨,只见她的右侧锁骨正中央的下方有个红色的梅花印记。
“你怎么认识思覃?难道你真是……”
老板娘打断她道:“我和她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认识她罢了。”
这时,方树海走进来,终于想起这个女人就是他二十年前见过的那个漂亮女人。当年他四十三岁,对里阳村以及周围邻村的村民大都认识,唯独在村里见到这个女人,令他难以忘怀。
“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二十年前来过里阳村的那个女人的孙女?”爷爷一拍脑门,声音洪亮的说道。
“孙女?啊……我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说错话呢?原来那个女人是你奶奶啊。”
“呃……大叔大婶,我先走了,等思覃回来,记得告诉她,我就先回去了。”老板娘起身,朝两位老人道别。
“好孩子,思覃说是你帮我们支付了医药费,回头我让思覃把这笔钱还给你啊。”爷爷将保温瓶放在桌上,感激地把她送到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