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的同步信息显示，通过一系列幕后操控，这场人为设计的假战争的主战场将是太空，以此最大程度匹配地球防御计划的需要。
“您说的这一切，都是在公众不知情的前提下完成的吧？”Au国总理求证道。
“是的。”
“你们预估过公众知情的代价和不知情的代价哪个更大？”
在这样的内部绝密会议上，自然可以不必再考虑面对公众时至关重要的包装问题，而只需专注于对现实政 治操作的权衡利弊。
“是的，在所有模拟中，前者的代价均远超过后者，而且还存在诸多难以预测的可能性。一旦让公众知道外星文明即将到来，我们很难评估这将会对他们的决策与行为造成怎样的影响，而公众目前在一个至少是想象中可预期的未来图景下以自身利益为核心固化成的决策和行为模式是我们可以预估和基本掌控的，也是人类整个经济体乃至社会得以相对稳定和有序运行的基础。”
对人类的绝大多数个体而言，真正能让他长久“奋斗”不息、并服从一定秩序的，只有他自己的切身利益。
其他一切看似美好、伟大的目标都不足以长期维持那种动力——当然，用后者来包装前者也是人们最爱的日常把戏。
而这种动力就是人类文明的真正基石——但也只是基石。
不让公众知情、通过金融危机引发政治动荡以造成准战争态势等种种操作都是为了在保证这种动力的前提下，给后续的一切创造可能。
“这不是代价大小的问题，事关所有人的命运，人们有权知道真相，这是基本价值观的问题。”是C国的一位相对年轻的女性官员，“这不仅是公权力该有的公信，也是对民众最起码的信任。”因为面对的是Z国人，出于对Z国政体的认知，她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叶晶看了眼宋嘉，首席明白他的意思，眼神里示意他直说无妨：“在‘达努特’出现之前，这事其实仍处于不确定状态，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根据已有信息——他们将在6年后到达——提前做准备。我们当然认同民众有知情权，但是否应该把这件未经最终确认又必然会引起巨大影响的事贸然向民众公布，我们认为是一个需要审慎权衡的问题。”
C国女官员听完考虑了一下，没有表示反对，但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你们评估过一旦实施这个方案会发生什么吗？”欧盟主席还是难以想象实施这个方案所要付出的代价。
叶晶通过PAD将主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到相关内容。
“这套方案目前已经过三次中等精度计算机模拟。第一次模拟的结果是按期完成了储备，但全球经济衰退57%，35个国家解体，25亿人死于无政府状态下的混乱；第二次模拟的结果是延期16个月完成储备，但所引发的工农业崩溃造成全球41亿人死于饥饿；第三次模拟的结果是未能完成储备，且在遭遇外星文明之前就因为储备过程中引发的不可调和的矛盾引发了人类内部的世界大战。”
叶晶没有展开那些残酷的模拟细节，只演示了概要。
但领导人们仍可以从屏幕上显示的主干中看到导致各个结局的逻辑，这些逻辑如此真实，仿佛就是政治的现实，也是人性的现实...
“死掉的是什么人？保全的又是什么人？即便那些外星人真的来了，结果可能也不会比这个更糟。”看来这些模拟结果印证了这位南M国家总统之前所说，可他讲起这些的时候，语气中并没有愤恨，有的只是一丝无奈哀凉。
“我们一直在寻求更优化的方式，以求将损失降到最小。”叶晶是资深技术型官员，看事情一般只有就事论事的角度——至少表现上总是如此，“我们在模拟中发现，排除其他不可控因素，最大的关键变量是人与人之间、国家之间的互信。”
叶晶不是领导人，讲这种话的分寸本就难拿捏，但他的表现却让所有领导人都没觉得此话由他道来有何不妥，把这个论点传达得自然、到位。
“如果我们可以彼此间建立更大的互信，那么模拟中出现的损失并不是必然的。”
“可‘互信’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即便它真的存在，也需要靠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来体现吧。”南F总统对叶晶这些话很快便有了自己的判断：五常拿出“互信”的论调，想来是为后续的某些动作做准备吧。
“刀殂”看来是想让“鱼肉”放松警惕，那样下手才更容易。
而有类似想法的领导人并不止他一个。
“所以...”叶晶目光一沉，“互信也是最难优化的变量，尤其在‘达努特’真的到来之前。”
会场里又一次安静下来。
气氛有些压抑。
谁都知道大敌当前，彼此猜疑是大忌。
可一直以来，各为其国的元首们早已习惯了在各自立场下维护本国利益，现在要他们立刻放下一国之计，转而通力协作和衷共济，显然还未到火候。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温厚声音来Z国元首，“我们并不奢望‘互信’能一蹴而就。”目光徐徐扫过众人，“但也请大家给我们一个机会，证明我们可以携手并肩来一起守护这个所有人共同传承和创造的文明。”
猜忌，不可能那么容易消除，但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悄然滋长...
“无论过去我们相互间如何算计，那都是为了各自国家的信念和利益。”M国总统的话继之而起，说得倒也坦率，“但是当‘格米洛’少年到来的那一刻，我们事实上便已经成为了一个共同体——命运共同体。”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只关乎政治，更是人性。
但其实，当人们降生在这颗蓝色星球上，所有人何曾真的脱离过那条共同命运之绳的牵系...
随着两位领导人的话，天平的倾向似乎有了一点微妙变化，虽然猜忌的砝码并没有减轻，但人们多少开始愿意——至少是相信可以为另一头增加一点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