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原来是皇子呀
书名:白书 作者:湘君白发 本章字数:5614字 发布时间:2025-01-19

贺兰月姬变成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左手握住受伤的右手,以极快的身法窜入营地的帐篷之间,她游游荡荡,仿佛是个似真似幻的魂灵,绕过了许多小土包般的帐篷,出现在北边开阔的荒漠上,虽然她已经初步逃出,右手掌心也不再外泄黑气(已经外泄殆尽),但右手掌心却有血在流。她继续向北奔逃,鲜血洒落在地面上,变成了一朵朵红梅,加上身体里的巫术已流失的差不多,让她行动的速度渐渐变慢。


跑了段时间,她回头看了眼,没有看到追兵的影子,于是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稍作休息,同时撕下缎袍的一角将流血的右手包扎起来。


她未敢多停留,借着漫天的星月之光,向野狼谷的方向逃去。


这次潜入中原兵的大营,是贺兰月姬在战败的北蛮王面前亲自提出的,她以前随军征战,都是进行占卜,预测成败吉凶,确定军队出发进攻的最好时间,可是野狼谷的惨败,证明了她的占卜术靠不住,为挽回颜面,她才如此做,还立下了军令状。本来事情的发展是很顺利的,在意料之中,她以巫术召唤的黑蝎子已经杀死了很多兵将,只要再持续些时间,定能让中原兵将死伤惨重,可偏偏遇到了王久思、朱星妍和一个小妖犼,打乱原来的节奏。


贺兰月姬在自责,自责不该和王久思纠缠,不该对那个隽美的高丽人动情,更不该轻视朱星妍这个对手:“事情怎么变成这样?假如我的右手没有受伤,不说继续带领蝎子兵和他们战斗,想要全身而退也是轻而易举,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地逃回去。”


她看到右手上渗出的鲜血,感觉到身子越来越虚弱,脚步越来越沉重,等来至野狼谷的谷口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跑不动了,只能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疲惫和虚弱一起袭来,让她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似乎夜风吹拂而过,她就会倒下。


往日威风凛凛、心高气傲的北蛮巫女已经不在,成为了一个虚弱的女孩子,冷月来窥,投下她单薄的身影。


她和地面上的影子都在逃命,可是这不长的山谷口夹道似乎变得很长,绝望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猛然觉得全身一冷,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今晚就要死在这里?”


她回过头,静静望着夜幕之下的山谷,想要发现追兵的身影,看了片刻,一无所见,这让她稍稍宽心,然而就在这时,一声狼嚎从旁边的土山上传来,飘入她的耳中。


狼嚎声结束,四周又变得极度安静,贺兰月姬生长在北蛮,是和狼打过很多交道的,她知道刚才的那声叫声绝不是凭空而来的,那是种信号,发现猎物的信号,而信号结束就意味着狼群要开始行动。


贺兰月姬慢慢后退,退出了两步,就看见身前不远处的两边山坡上出现很多双绿莹莹的眼睛,而这些眼睛来自大约七八头大狼。


这些狼跳了下来,慢慢靠近。惊恐的贺兰月姬马上收敛心神,摆出个防御的姿势,将自己受伤的右手举到前面:“不要过来。我是北蛮的女巫,掌握这片土地最神秘的巫术,看到我这只手没有,它能放出黑气,黑气能轻易杀死你们这些畜生。”


狼群停下,开始注视贺兰月姬包扎着的右手,在绸缎之内,哪里有什么黑气,只有鲜血从里面渗出,滴落下来。贺兰月姬如果举起的是左手,或许还能多拖延一些时间。


“嗷”,一声进攻的狼嚎撕破夜空。


贺兰月姬看着扑向自己的狼群,惊恐不已,知道在劫难逃,口里说着:“谁能想到北蛮的女巫会被狼吃掉?这就是我的命吧。”


她没有逃,而是静静闭上眼睛,等待锋利的狼牙刺穿自己的身体。


过去片刻,她没有感受到被群狼撕咬的切肤之痛,只是听到一阵骚动以及越来越远的狼嚎声,带着疑惑,睁开了双眼,果然眼前没有了狼群,只是站着朱星妍,朱星妍身边是那只犼。


贺兰月姬满眼失望:“你们还是追来了!”


“怎么这样的表情?”朱星妍道,“我和犼可是帮你赶走狼群,救你于狼口。”


“你们虽然赶走狼,可还是不会放过我。”贺兰月姬冷冰冰地说道,“与其被你们杀掉,还不如被狼群分吃。”


“我们抓住你未必就肯定要杀你。”朱星妍说出句耐人寻味的话。


贺兰月姬眼睛一亮,可是那亮光马上暗淡下去:“我以黑蝎子杀死你们那么多兵将,你们抓我回去后怎么可能还会放过我。”


“你在这之前是北蛮女巫,大祭司,当然要为北蛮效力,可是你成为我的俘虏后就不再是北蛮女巫,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朱星妍道,“也就是说你可以不死。”


“我对你们还有价值吗?”贺兰月姬问道。


朱星妍点点头:“北蛮女巫都精通占卜术,占卜术会对双方的交战产生影响,你留下来,可以为我们效力。至于召唤黑蝎子的巫术,看来你已经失去,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通过练习,重新掌握?”


“巫术虽然还能重新掌握,却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不过就算我重新掌握了巫术,我也不会用它来对付北蛮人。”贺兰月姬道,“不过我可以为你们提供占卜术。”


朱星妍沉默片刻,说道:“行,只要你愿意忠心为我们效命,跟我回去后,就饶了你。”


“你可是公主,说话要言而有信。”贺兰月姬还有点信不过。


朱星妍微笑道:“你连狼群都对付不了,我和犼随便谁出手都能杀你,若真想杀你,还会等到营地再做吗?”


“也是。”贺兰月姬道,“你把我带回营地,怎么和别人说我的身份?”


“就说在野狼谷遇到的一个可怜孩子,给带回来了。”朱星妍道,“反正你现在已经变成个女孩子,除却王久思、我和犼之外再没有人见过,可以瞒得过去的。”


贺兰月姬这才明白朱星妍是完全为自己着想,也就答应下来:“我愿意跟你回去,从此成为你的占卜师。”


朱星妍笑着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带她回营地。


朱星妍、贺兰月姬和犼回去营地后,从花将军口里得知王久思已经被骑兵送回关内养伤,虽然没能道别,朱星妍有点惋惜,不过好在王久思保住了性命,这就是最重要的,现在见不到,不久以后就能见到的。


贺兰月姬还希望能看到王久思,虽然她现在是个小女孩,但当时的心动并不曾磨灭,有点怅然若失,不过因为知道她是北蛮女巫的人有一个不在场,朱星妍和自己就省了解释的麻烦。


犼是王久思的侍神,侍神是不能离开主人太远的,因此躇踌不已,蹲在帐篷外面闷闷不乐。


“看你蹲在这里,就成了人家大门前的小石狮子。”朱星妍坐在犼身边说笑道,“你是担心你的主人吧?”


此时,贺兰月姬也走过来,坐在犼的另一边,说道:“肯定是的,要不然它也不会发愁。”


“要是一直发愁,脸上会不会长皱纹?“朱星妍孩子气地说道。


贺兰月姬道:“应该会的,到时候犼的脸上都是褶子。”


犼是妖兽,听得懂两个的所有言语,在被这样调侃时,只是用嘴去咬她们的头发,表示抗议。


朱星妍把头发扯回来,说道:“你既然想念自己的主人,就去看看他吧。不过我希望你还能回来,因为只有有你在,我们才能更好地对付北蛮的兽兵。”


犼听及此语,转过身,殷切地看着朱星妍,似乎在说:“我现在可以去看主人吗?”


朱星妍看到犼满脸期待,知道自己的话语说到它心坎里,便道:“你可以去看望你的主人,就是今晚。”


贴过来,和犼亲昵一番,又道:“快点去吧。”


犼得到允可,叫了一声,起身快速跑去,跑出段距离后停下,回头看了眼,又继续在兵卒和帐篷之间去远。


贺兰月姬道:“它还会回来吗?”


“它会回来的!”朱星妍非常笃定地回答,毕竟这是自己内心的声音。


次日上午,花将军因为公主在野狼谷和应对北蛮女巫等的表现,论功行赏,封朱星妍为“大力将军”,统领兵马两万人,朱星妍推荐了贺兰月姬,当然是改了名字的,贺兰月姬被封为大力将军身边的占卜师。


朱星妍刚成为将军,和贺兰月姬回到帐篷后就看到犼在那里,两个欢喜道:“你回来了。”


犼过来和她们亲昵起来。


犼嘴里带着封信,书信自然是王久思写下的,他在书信里交代了自己是高丽四皇子的身份,并说把犼留下,作为朱星妍的帮手,以便帮她对付北蛮兵,最后也浅尝辄止地道出对朱星妍的喜欢,期待两个再次见面的时候。


朱星妍拿着书信在帐篷外待到深夜,她本来准备天亮偷偷去关外看王久思的,可是一来她已经成为将军,不可为所欲为,二来北蛮兵又开始大举进军,她不得不上战场。


岁月蹉跎,一个月后,朱星妍得到消息,病愈的王久思回了高丽,从那以后,朱星妍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带领贺兰月姬和犼进行征战,金戈铁马,驰骋疆场。在腥风血雨之间,她也没忘记心中的牵挂,每当边塞寒月在夜空抛洒清辉时,就勾起她深藏心头的儿女情长。


为下次和他的会面,朱星妍在帐篷里回忆起王久思教给她的“鹤步舞”,并用心跳起来,许多天以后,当朱星妍舞动身姿之时也仿佛变成了翩然欲飞的美丽仙鹤。


······


三年后,“大力将军”兼公主的朱星妍已经成为统领三军的统帅,花将军等都成为了她的手下,在最后和北蛮兵的决定一战中,歼敌三十万,大获全胜,彻底击溃北蛮人的野心,北蛮王俯首称臣,愿意每年进贡朝廷十万只羊、十万头牛和三千美女,从此边界安宁。


朱星妍胜利凯旋时,身后跟着几十万大军,身边簇拥着众多将领,也跟着小女孩似的贺兰月姬以及一只小狗似的犼。


贺兰月姬已经重新掌握巫术,但她已经习惯作为朱星妍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占卜师,便没有再变回正常的成年女子,以免露馅,在这最后的大战中,她感念公主的恩情,改变了心意,以巫术召唤出来成千上万的黑蝎子,成功阻挡住北蛮人派出的用来绕后路的三万骑兵,为大战的胜利立下不可磨灭的贡献。


犼的功劳也很大,它待在前锋营中,仅凭一己之力就应对了北蛮人数量众多的兽兵,先挫灭北蛮兵的气势。


大力将军朱星妍和小女孩占卜师以及犼的故事在中原大地上流传,家喻户晓,有井水处皆以歌歌之。


北方边界安宁,朱星妍脱去戎装,重新当起公主,而且皇帝也对这个自己向来看轻的公主刮目相看,赐给了府邸和无数金银珠宝,允许她自由在皇宫和府邸两处居住,不受约束。


这天,朱星妍在府邸里刚刚起床,在厅堂里和贺兰月姬以及犼吃早饭,公主的早饭也很平常,无非是腊肠、咸鸭蛋、豆腐干、炸春卷等,犼好像吃的腻了,没有口味。


“你怎么不吃?”朱星妍望向犼,“没有胃口?”


贺兰月姬道:“它想吃别的。”


“吃什么?”朱星妍好奇道,“说出来,我让厨子去做。”


贺兰月姬移过身子,对公主附耳说道:“它想吃蛇。我的巫术现在又有很大的进步,先些时候召唤出来一条大蛇,让它看见了,三下五除二就给吃掉,我估计它是想要吃蛇了。”


朱星妍道:“它既然想吃,那我们也不能亏待它,你就再召唤些蛇给它吃吧。”


贺兰月姬得到公主的命令,便道:“那好吧。”


贺兰月姬伸出右手,掌心没有空洞,血肉早已愈合,但见掌心里冒出几缕黑气,黑气飞出,很快一条黑色的大蛇从花园里跑出来,来到厅堂上。犼看见了,跑过去,两下将蛇咬死,像吃面条似地吃下去。


突然有在府邸上侍候公主的小太监急匆匆跑进来,说道:“启禀公主,高丽国主前来拜访。”


“我知道了,你去把他领进来吧。”朱星妍道。


小太监面露苦笑:“对方是高丽的国主,公主是不是应该亲自去迎接!”


朱星妍当将军习惯了,总是让人来见自己,却也想这样待高丽国主,那是大大的失礼,因此改口道:“是的,我这就亲自出去迎接,不过要先换下衣服。”


小太监应着,小心翼翼地说道:“高丽国主昨日已经向皇帝陛下求亲,指明要娶大力公主,皇帝陛下还没有应允,这高丽国主此来是要征询公主的意见吧?”


“我知道了。”朱星妍漠然道,“别管他是高丽国主,还是东瀛国主,我肯定不嫁。”


她还在惦念着高丽四皇子王久思。


小太监出去后,朱星妍准备更衣,前去迎接高丽国主,朱星妍和贺兰月姬一起回到卧室,贺兰月姬侍候她穿绣着凤凰的黄色拖地长袍,朱星妍说道:“高丽国主昨天来的,来到以后就要娶公主,王久思是他的四皇子,那么他应该已经过了不惑之年,甚至到了知天命之年,却还这么迷恋女色。我是绝不会嫁给一个老头的。”


高丽国主昨天到的,朱星妍居住在府邸,并没有看到,但是昨天贺兰月姬和犼在小太监的带领下从皇宫里出来,看见了高丽国主的侧影。


贺兰月姬道:“高丽国主并不是老头。”


“真的?“朱星妍问。


贺兰月姬点头道:“上一任高丽国主都已经过了花甲之年,已经退位,现在的高丽国主是原来的高丽皇子。”


“是高丽皇子。”朱星妍发呆道,“我本来以为是要嫁给王久思的父亲,现在看来是要嫁给他的哥哥,哎,不管怎样,都不嫁给他。怪不得人说,不愿生在帝王家了。”


贺兰月姬道:“公主不要失望,焉知现在的高丽国主不是四皇子呢?”


“我当然希望是他,可他排行第四,怎么有资格成为国主。”朱星妍烦闷起来,“不管怎样,我绝不会嫁他,只要我坚持,父皇也绝不会勉强我。”


贺兰月姬微笑,说道:“没错,只要公主不愿意,他高丽国主也没有办法。”


更衣毕,朱星妍在贺兰月姬的陪伴下走出,两个走向门口,犼突然行为古怪,居然出来,跟在身边,朱星妍觉得犼是妖兽,不应该和她一起去见高丽国主,就让它回去。


犼却无动于衷,待着不动。


贺兰月姬道:“没关系,就让它一起来吧,说不定能见到故人呢。”


“故人?”朱星妍觉得贺兰月姬的话也古怪起来,“犼的故人是谁?”


贺兰月姬心里道:“犼的故人当然是王久思,傻子。”只是答道:“故人,就是故人了,说不定王久思会随高丽国君同行呢。”


“也有可能。”朱星妍就允许了犼跟着。


朱星妍、贺兰月姬和犼一起走出,到了前面一进院落,就看到在花厅前面的空地上站着刚刚来回话的小太监,小太监身边站着位没戴冕旒却穿着黑色冠服的一个男子,冠服上绣着金线,显然他便是高丽国主。


因为侧着身,朱星妍没看到他的模样,但是犼已经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奔跑过去,高丽国主回过头,看到了奔跑过来的犼,说道:“侍神!”


朱星妍看着高丽国主和犼紧紧相拥的画面,又看到那张俊美的脸庞,知道这个想娶自己的高丽国主就是日思夜想、三年不见的王久思,感动不已,眼泪湿润了眼眶。


半晌,王久思松开犼,站起身,望向朱星妍,说道:“公主,我们终于再次相见了。”


“没错,我们再见了。”朱星妍站在那里,声音颤抖地回答。


“我现在已经成为高丽国主,向你的父皇求亲,希望你能嫁给我。”王久思说道,“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朱星妍眼泪哗哗向下掉,没有说话。


贺兰月姬推推公主:“说话呀,你不是很早就下了决定吗?干嘛人家问你时,你就忘记回答。”


王久思静静等着答案,看公主并无回应,只是流泪,还以为她心中不愿,便道:“公主,若是你不愿嫁我,也没有关系,我很快就回国,会在异国他乡为你祈祷,祈祷你得遇良人,得到幸福,一生平安喜乐。”


贺兰月姬生怕公主错过这个机会,催促道:“公主,快说话呀。”


朱星妍依旧没回答,只是缓缓向前走了几步,慢慢跳起了鹤步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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