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雪婉醒过来时,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那两个大夫和护士早就不见了,只有母亲一个人守在自己身边。
看来手术已经结束了,果然是无痛流产。在整个过程中,她唯一记得疼的时候,不是在手术中,而是在手术前的扎麻 醉针。因为在主治大夫在她的下体处忙活时,她并没有感到疼,只是稍有点儿不舒服而已。
现在手术完了,麻 药针撤了,她也只是感到小腹处有一点点微痛,与开始时麻醉大夫在她的手腕上用针头找静脉时的那种疼痛,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李淑兰见女儿醒过来了,十分高兴。
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关心地开口问道:“你肚子疼吗?”
雪婉想张嘴说话,可是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感到头脑混混沌沌的,除了眼睛能看见东西,耳朵能听见声音外,浑身哪儿都不能动。
“咳——大夫说,麻 药针撤了之后,大概五分钟左右,你就能苏醒过来了。可是要完全恢复正常,大约还要等将近两个小时呢。”母亲唠唠叨叨地跟她说着。
“我做梦也没想到,张俊山会对你做这种事。你也不跟我说,还偷偷摸摸地跟着他跑,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母亲继续唠叨着。
“他本来一个人从那么偏僻的小地方,来斯望上大学,无依无靠的,也挺可怜的。我也是碍着你爸的面子,因为他是你爸同学的孩子,咱们对他就像自己家人一样。可谁想到,他却借机勾 引你,欺骗你,还让你失了身,怀了孕…… 是可忍熟不可忍,他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小人。”母亲越说越激动。
“妈…… 不是……那样的……”这时,忽然传来了雪婉那微弱、且断断续续的声音。
“啊,你能说话了!”母亲惊奇地说道。“你不要说话,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等你完全清醒过来了,妈去取药给你吃。”
李淑兰伸手把盖在雪婉身上的被单往上拉了拉,又接着说道:“你以后跟你表姐冰莹学学。她一开始也像你这样,自己喜欢上了一个湖北农村的男生。可是听你二姨说,那个人只是想分到武汉去才跟冰莹好的。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事儿,是不可能成的。
这不,那人没能分到武汉去,就把冰莹给甩了,即使冰莹愿意跟他去湖北。为了这事儿,冰莹还喝了药,差点儿把命都搭进去了。现在过了那个劲儿就好了。
最近,你二姨说有人给冰莹介绍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好像谈的挺好的。
别相信什么爱情,那都是些虚无缥缈的噱头。找一个门当户对的,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
说到这儿,她起身又对女儿说:“你在这儿躺着别动,我去给你取药,一会儿就回来。”
母亲离开后,雪婉开始回想着她刚才说的话。
她很喜欢张俊山,她是多么希望在此时此刻,他能陪在自己身边啊!可是这是不可能的。想像一下母亲看到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吧。
她跟张俊山在一起时,感觉非常的快乐,很少想以后的事。两个人虽然没有钱,但是精神上和情感上都是快乐、幸福的。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太虚幻了,是不是不够真实,不够牢固,只是活在当下。
可是母亲一直给她灌输的思想,她又觉得很是乏味和无聊,是不是又太现实了反而没了一丝的浪漫? 她不知道。
她纠结,她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继续快乐地活在当下,不必顾忌将来如何呢?还是现实地活着,从现在就已经看到了将来的生活呢?
难道就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吗? 难道就没有另外一条既浪漫又现实的路可以走吗?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母亲回来了,她的手里拿着刚刚取回来的药。
“大夫开的药,我取回来了,大夫说是调理用的。”母亲说着,把手中的药放在了床头的桌子上。“一会儿你的麻 药劲儿过去了,就可以给你吃了。”
“妈……我能吃药了。”雪婉现在已经能开口说话了,看来吃东西也没问题了。
“哎呀,你身上的麻药劲儿都过去了?”母亲惊讶地问道。
“头还是有点儿晕,手脚还是不太听使唤,再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雪婉回道。
李淑兰转身,从地上拎起水瓶,又拿起桌子上的搪瓷水杯,倒了半杯水,端到雪婉面前。
“这水瓶里的水都是温的,可以喝的,不用再晾凉了。”她把水杯递给女儿,又从一瓶药里倒出一些。“大夫说,一次吃十粒。”
雪婉接过水杯和十粒胶囊,一颗接一颗地像吃糖一般,一口气就吃完了。
看着女儿吃到后面,吞药时面露痛苦的神色,李淑兰忍不住又叹气道:“咳—— 虽然把胎儿打掉了,可是还是要像生孩子那样坐月子的,一样都不能少的。”
听着母亲有意无意的抱怨,雪婉心中烦闷不已。
一方面她也十分后悔当初没能多加小心。可是她和张俊山都是初次发生关系,两个人这方面的知识都是少得可怜。事情发生了,刚刚经历了这些后果,现在才知道无知会造成多么大的麻烦了。
另一方面,她也觉得因为自己的疏忽,才给母亲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她觉得对不起母亲。母亲发发牢搔是可以理解的,可是她要是总是这样不停地抱怨,雪婉就有些受不了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雪婉感到浑身都恢复了知觉和活力,她可以下地走动,也可以上厕所了。
李淑兰让护士喊来了大夫,经过简单检查后,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们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坐车回到了家中。
回来后,李淑兰到自己的单位请了假,推说女儿生病,需要照顾。然后便按照给女儿坐月子的流程,开始了各种准备。
她去菜市场买了一只鸡,还有鸡蛋和蔬菜,回来后就开始炖鸡汤,准备给女儿补身子。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也几乎每天都出去买东西回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没有听到什么流言,可是很快她就注意到有人开始用十分异样的眼光看着她。甚至能听到有人在她的身后低声议论着什么了。
晚上睡觉时,她忍不住跟万立新发起了牢搔,说起白天外出时,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偷偷议论着什么,她猜测肯定是雪婉未婚先孕的事儿,传出去了。
女中学生未婚先孕,而且还是教授的女儿,即使是在当下,也会吸引很多人的眼球,更不要说是那个刚从封闭转向开放的年代了。
在我国刚刚从闭关锁国转向改 革开放的初期,人们的思想基本还停留在旧时期的水平,这种事儿在那个年代,被认为是道德败坏,大逆不道的行为的。
那个年代出了这种事儿,绝大多数当事人在社会舆论的压力下,最后都落得个悲惨的结局。
听完爱人的牢骚,万立新半天没有出声。
“哎,你听到我说的了吗? 你倒是说说呀,该怎么办呀?”李淑兰忍不住追问道。
“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万立新终于开口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嘴是长在那些人身上的,我也不能把它们堵上。”
“我是担心,这事儿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以后咱们出门都没脸见人了。”李淑兰哀叹道。
“已经在校园里传开了。”万立新无奈地回道。“今天的校委会,还讨论过这事儿。”
“什么? 校领导都知道了?”李淑兰吃惊地问道。“那你不会受影响吧?”
“怎么不会受影响?虽然这事儿与我无关,可是我的女儿是当事人呀,自然也就有关系了。”
“我的天呐,没想到还会影响到你。”李淑兰难过地说道。“那你这个副院长是不是危险了?”
“如果我不主动辞职,他们是不能把我怎么样的。”万立新平心静气地回道。“只是……这对雪婉的打击会更大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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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想到他们二人的对话,却被门外的人偷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