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山脚下,两个郡兵交叉长枪把守着路口。
近百个行商、旅人挤在枪前,都想快点上山。
有那急性子的,隔一段时间就啰嗦一句:“官爷,到时辰了吧?”
把守的士兵不耐烦地呵斥道:“急什么?时辰到自然放行!”
又有急性子的嘟囔说:“我急着到临允去,去迟铺子关门了!”
正吵吵嚷嚷,就见一辆马车悠然下山,到守兵面前停下。
守兵问“车夫”:“没到时辰,你怎么能通行?”
“车夫”说:“我们一早从临允出发,并不知道禁行一事,刚才看到告示才知。”
守兵板起脸:“在山上蹉跎这许久,谁信?”
“车夫”解释:“我们早餐可能吃了脏东西,下到半山腰时都拉了肚子,为此耽搁许久。”
守兵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那性急的旅客问“车夫”:“可见山上在练兵?”
“车夫”摇头:“未曾。”
守兵掀开门帘看:“这两个是你什么人?睡得这样死。”
“我两个老表,他,”“车夫”指着岑大顺,“到云林城……”
话未说完,有人高喊:“官爷,时辰到了,放行吧!”
早有心急的弯腰从枪下钻过去。
其他人紧跟,一窝蜂涌上去。
“哎,急什么!”守兵大声呵斥,连忙将枪收起来。
马车趁机过去。
“喂,站住!”一个守兵想追。
另一个拉住他:“看车夫穿着,不像平常人,算了!”
马车这就过了关。
“车夫”边驾车边侧头向着车厢说:“有惊无险,顺利下山!”
车厢里无应答,还传出轻微打鼾声。
“这么信任我?”“车夫”说,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马车顺利进入云林城,入住“车夫”安排的客栈。
云林君悦来客栈,老板姓黄。
林汕春看“车夫”与黄老板的言语来往,眼神交流,心知二人关系不一般。
看来,这君悦来客栈也不一般。
不过,他相信翠姨的朋友。
“车夫”交代黄老板招呼林汕春二人,当即又赶去笊篱县城接翠姨了。
林汕春感动得连连摇头:“这没日没夜奔波......”
黄老板笑着说:“哪天不这样?都习惯了。”
才安顿好住处,下到一楼吃饭的时候,街上就吵嚷起来。
有人大喊,有人乱跑,更多的在大声议论。
“云浮山石林死人了!”
“死了好多人!”
“没有一个活的!”
大顺吓得筷子掉到地上。
林汕春连忙轻拍他的背脊:“大顺不怕,不怕......”
黄老板从竹筒里抽出一双干净的筷子,递到岑大顺手中,在林汕春耳边说:“听说是郡兵演练起了纠纷,双方打杀起来,最后都死了。”
“我们过关时还平平静静的。”
“不,你们根本没有到过云浮关。”黄老板说,“你和岑大顺到了云林城,昨晚住在另一处,今天一早住到这里,一整天没有外出。我和小二作证。”
“哦?”
这样也行?
“今早出城门时我被询问了。”
“只要死死咬住没有出去过,谁敢撬你的嘴?”
林汕春不太放心地盯着黄老板。
黄老板咧嘴笑:“信我,放心,无事!”
林汕春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白天在马车上睡得很好,林汕春体力恢复了八成。
吃过晚饭,回房间洗漱完毕,无所事事,林汕春就教岑大顺说话:“大家好!”
岑大顺学着说:“大家好!”
林汕春:“我叫岑大顺。”
“我叫岑大顺。”
“今年十七岁。”
“今年十七岁。”
“是个可爱的男生。”
“是个可爱的男生。”
“希望大家喜欢我!”
......
也许因为发小情深,或者同床共枕的缘故,岑大顺对林汕春言听计从,很认真地跟着学舌。
林汕春有点内疚。
这几天太多波折,不得不几次催眠好友。
今天甚至把他一个人丢在僻静的山林。
但愿经历此劫,从此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又是一个早晨。
鹤州刺史府书房,刺史方峻背手站着,怒视跪在地上的两个部属。
田牛、柳四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刺史的怒吼像炸雷一样,在头顶一轮轮轰过。
“再说一遍,拦截林汕春、岑大顺的郡兵全军覆没?”
“是,是......”田牛头更低了。
“还有谢都尉带出去的,刺史府的人手,也没了?”
“是,是......”
“不!”柳四连忙纠正,“回来我们两个!”
“去死吧!”方峻向田牛一脚踢去,“他们都死了,你俩跑回来膈应我不是!”
“大人,小的不敢!”柳四急忙求饶,“那林汕春武功实在可怕,谢都尉已经着了他的道,小的担心大人,才冒死回来见大人!”
方峻喘着气,指着柳四:“好,你将林汕春原话再说一遍,不许漏一个字!”
“是!那林汕春说,‘你俩给方峻报几句话,再徇私枉法为合水镇方氏出头,小心狗命,小心这把火烧到横州他的老巢!’。”
“哐当!”瓷器猛烈撞击地面破碎的声音。
刺史大人砸瓷器了!
田牛、柳四不敢抬头看。
炸雷又在头顶轰过:“管好你们的嘴巴,滚!”
田牛、柳四从地上爬起,狼狈不堪地退了出去。
刺史发火,与云浮关血战一样可怕,要不是被林汕春问到了姓名、籍贯,被他拿捏,田牛、柳四哪里想来见刺史?
书房一时静下来,方峻坐到书案后大口喘气。
一直站在旁边的师爷轻声问:“大人,要不要公开发布告,全境通缉林汕春、岑大顺?”
“打住!”方峻厉声说。
“那?”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和云林郡打声招呼,叫他们按演练出现内斗结案。”
师爷俯首说:“是!”
这时方峻也冷静下来:“叫他们把死亡人数压缩一下,而且不要牵涉到刺史府,就说死者都是郡兵。”
“是!”
静默一阵,师爷试探地问:“那两个......”
“不要再动林汕春及岑大顺!之前的事一笔购销,之后不要再发生任何摩擦!”
见师爷还在沉吟,方峻又说:“林汕春斩杀百人犹如杀鸡,难道,你我的人头是铁铸的?他已经向我发出警告,还以我家人要挟,我还能怎的?”
师爷拱手到:“大人明鉴!本来就是合水镇方氏所为,我们刺史府没有必要卷入其中,白白受害!”
“但愿林汕春从此顺顺利利过日子,不记得本官曾经对其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