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李淑兰带着雪婉来到了医大附属医院。
这个医院很大，比工程学院的医院大多了，它的样子很像一枚带有长把柄的方头印章。
方头部是五层高的灰色楼房，左半部是医院的门诊，右半部是急诊和急救中心。中间的长把柄部有二十多层高，应该是医院的其它科室、住院部以及办公室吧。
虽然外面秋高气爽，蓝天白云，但人们已经能感受到了秋天的丝丝凉意了。
雪婉跟在母亲身后，走进了一楼的门诊大厅。来看病的人很多，到处都是排着队的人们。
她们先排队挂了号，然后来到了第十层的妇产科。
除了去看她的心肌病，雪婉平时看病基本上都是到工程学院的医院去看的，而且这一次是她第一次来看妇产科，她的心里一直有些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做人工流产是怎么样一个流程，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把肚子里的胚胎取出来，这样它就不会继续在肚子里长大了。
可是具体怎么样去取，她就一点儿也不清楚了。那一定会很疼的，她想。
她们来到妇产科的候诊室，里面早就坐满了人。李淑兰让女儿先坐在那里等着，自己跑到前面的窗口，跟里面的护士说了几句，然后就站在前面等着。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门开了，一个戴着眼镜，身穿白大褂的中年大夫，出现在了门口，李淑兰赶紧上前，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便急忙回身，招呼雪婉快过去。原来这个大夫就是于老师的爱人宋大夫。
雪婉急忙起身，走了过去。她欠身、点头跟宋大夫打过了招呼，就随着他们走了进去。
宋大夫与李淑兰走在前面，边走边聊着什么，雪婉跟在后面，像是他们的尾巴。
三个人在里面的走廊上走了不远，宋大夫便在上面挂着“手术室”招牌的双扇门前停了下来。两扇门的上半部都是玻璃，但是里面却被糊上了白纸，所以门外的人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的，当然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了。
宋大夫伸手推开了右侧的门，雪婉跟着他们走进去一看，见里面是用布帘围成的几个“房间”。
正在她好奇地想着里面会是什么样子时，其中一个“房间”的门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对儿青年男女。
那个男子轻轻地搀扶着那个女孩子，后者面色煞白，明显是一种病态。两个人慢慢地从雪婉他们身边走过，朝着手术室的大门口走去。
“他们也是来做人工流产的吧？”雪婉暗想着。
“就是这里。”这时传来了宋大夫的声音。雪婉抬头一看，他们已经来到了一个“房间”的门前。
“你们进去吧，一会儿会有大夫来给你做手术的。”又是宋大夫的声音。
李淑兰谢过宋大夫之后，便伸手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雪婉也紧跟其后，进了门。
只见里面靠墙放着一张床，床头顶着墙，床的两边的长桌上放着各种医疗器械和卫生用品。母亲让雪婉坐在床边等大夫来，她自己则不停地打量着四周。
“一会儿做手术时别害怕，”母亲对她说道。“宋大夫说了，给你做无痛流产，所以手术时，你是不会感到任何疼痛的。而且时间也不长，很快就做完了，做完就可以回家了。”
“妈，无痛流产是打麻 药吗？”雪婉还是感到很紧张。
“应该是的吧。打了麻 药，你就没有什么感觉了，所以即使很疼，你也感觉不到啦。”母亲安慰她道。
母亲一边说着，一边走过来也坐到了床边。她拉着女儿的手，盯着女儿心疼地说：“咳—— 你这么小，却要遭这个罪，都怪我没能早点儿识破他，早点儿把他赶走，否则咱们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妈啊—— 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知道该怎么办。”雪婉很要强地说道。她不喜欢母亲总是把她当作小孩儿来看待，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的样子。
她已经长大了，非常希望母亲能像对待一个大人那样来对待她。
“你知道该怎么办，还把自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淑兰生气地回怼道。“不论你长多大，走到哪里，在父母的眼里，你永远都是孩子。”
“妈——那不是一回事儿。”雪婉也有些不高兴了。“你总是我妈，可是我长大了，你就不能总是像对待小孩子那样对待我了……”
李淑兰刚要继续争辩，却忽然看到门帘一掀，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
“梅 - 雪 - 婉。”那个护士从放满了器具的小车上拿起一张纸，一字一句地念道。
然后她抬起头，认出面前的这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儿，就是今天的病人梅雪婉。
护士给雪婉量了体温和血压，接着让她脱掉衣裙，换上了医院里用的病人服，让她在床上躺着，还在她的屁股下铺上东西，然后让她等大夫来。
尽管雪婉听母亲说，这是无痛流产，她还是有些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到医院做手术。
那个护士吩咐完，便走了出去，不过很快就跟着两个大夫又回来了。
雪婉一见是两个大夫，一下子如临大敌，瞬间绷紧了神经，心跳也明显加快了。她害怕手术出问题，害怕自己会死在手术台上。
为首的大夫先跟李淑兰自我介绍了一下，原来她是负责做手术的大夫，另一个是管麻 醉的。雪婉这才知道，原来打麻 药还要一个专门的大夫呀。看来这打麻 药，不是像平常打针那样，只要一个护士就可以搞定的了。
那个大夫虽然带着口罩，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但听她介绍情况的声音和口气，感觉还是非常平易近人的，这让雪婉安心了许多，渐渐地也不那么紧张了。
大夫问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以前的病史了，以及雪婉的一些信息，基本都是母亲替她回答了。母亲还在大夫拿出的什么文件上签了字。
这些手术前准备工作完成后，大夫便戴上长长的橡胶状手套，帮雪婉把腿摆放好，然后雪婉感到下面有些发凉，好像是大夫在帮她擦洗或者消毒下面部位吧。
那边主治大夫在她的下面摸来摸去地检查着什么，这边管麻 醉的大夫也开始动手了。
她从护士推过来的吊瓶上，拉过来吊管，又用一根橡皮管勒紧雪婉的手臂，似乎是想找到她的静脉。然而不知道是因为雪婉的皮肤太白了，看不清静脉，还是因为她的血管太细，麻 醉大夫把针头扎进去后，发现吊瓶中的麻 醉剂并没有下滴，于是只好把针头拔了出来。
这让雪婉感到疼痛难忍。她咬着牙没敢出声，主要还是觉得自己是大人了，不能像小孩儿那样叫出声来，更不好意思哭出来了。
麻 醉大夫抓起雪婉的手腕，低头仔细看了看，又第二次慢慢地把针头扎了进去。她抬头看了一眼吊瓶，还是不见下 流管里的麻 醉剂下滴，她似乎有些着急，竟然将还在雪婉肉里的针头四处探寻，疼得雪婉忍不住把手腕往回缩。
那个麻 醉大夫一看，只好把针头又拔了出来。她伸手在自己的额头上抹了一把，雪婉这才注意到，麻 醉大夫竟然急出汗了！
上面的针扎不到静脉，疼得雪婉牙齿咬得紧紧的，而负责手术的大夫在下面的操作，似乎完全被上面的疼痛所掩盖了。
母亲在雪婉的另一边，两手紧紧抓住雪婉的另一只手，感觉那针好像是扎在她自己的身上一般，她似乎比女儿还紧张。
麻醉大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在雪婉的手腕上用棉球擦了几下，拿起针头，第三次扎了下去。
她随即回头充满期盼地紧盯着下 流管，看到那管中的液体终于滴了下来，这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相较于手腕上的疼痛难忍，雪婉对于下体处的感觉，除了有些不舒服外，并无疼痛感。
没过多久，她手腕上的疼痛感也很快就消失了，她已经完全进入了麻醉状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