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明,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李莹熹在答应重明愿意等待乘黄后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李莹熹的弟弟妹妹们和李恩智在场,秋练等也在场,其实这句话也没有什么,倾盖如故的朋友之间说很正常,关键的是李莹熹在说的时候多了些婉转凄测,还有那么一点千娇百媚的柔情,这就让人想入非非,容易产生误解。
重明乍听之下也是有点吃惊,心道这高丽公主难道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可是那李恩智妥妥的高丽美男子,重明自知和其相比,就是驽马之比麒麟,萤火之比月光,李莹熹不会看不出来。
心头思量一番,重明还是没有拒绝高丽公主的要求,说道:“我现在也没有别的事,我们到下面厅堂去说吧。”
“那我们走。”李莹熹把菌人交给妹妹王淑惠,“好好照顾她。”
李莹熹旁若无人地走向外面,重明跟了上去。
两个都没有看到身后李恩智想要刀人的目光,就连秋练、施飞云和慕容玉香也是满脸的哀怨。
“看你刚才的神色好像是误会我的意思了。”到了走道里,两个并肩而坐,李莹熹边走边对重明说道。
重明道:“不止我误会,就怕其他人也会误会,包括你那位意中人。”
“没事,回头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李莹熹不以为意,而后又道,“你那些很要好的女朋友们会不会也吃醋。”
重明刚才出来的匆忙,显然忘记考虑这一层,不过还是能想到的:“情况估计也不会好,她们肯定把我当成花心男子,其实我很冤枉,在我心里,只有秋练一个人,无论生死。”
“那你还和其他人纠缠不清。”李莹熹道,“是舍不得?”
“是不想伤害她们。”重明简短地回应。
李莹熹思考一下,说道:“我明白了。你不愿直截了当地拒绝她们,是怕那样会伤害她们,可是这样托着也不是办法,你应该当断则断。比如你把心爱的秋练姑娘娶了,其他姑娘不就死心了吗?”
“事情没有那样简单。”重明知道和秋练成亲的事一时半会说不清,假如他不逃婚,早已经和秋练过上没羞没躁的幸福生活,孩子估计都生出来了,可是造化弄人,“别说我的事了,还是先说你要说的话吧。”
“嗯,也行。”李莹熹道。
他们两个已经来到厅堂,于是在洋葱圈形状的桌子边找两个位置坐下,现在还不到吃饭的时候,尤平和李墨香以及两个厨子也在此处照看,烧了许多壶热水,方便客人泡茶。
李莹熹觉得两个人光说话太过枯燥,而且说时间久了,嘴巴也会发干,就让尤平给提了壶热水,拿过桌子上茶盘里的雨过天晴的两个杯子和一罐茶叶,冲了两杯碧螺春。
李莹熹把一杯茶递给重明,说道:“我们高丽也喝茶,不过不是用茶树的叶子泡的,而是用人参,虽然是这样,但饮茶的文化也受中原的影响,在高丽皇宫里就有陆羽的《茶经》等书,我也是曾经读过的。”
“看来你对茶文化也是很了解的。”重明道。
“那是当然。”李莹熹道,“高丽人喝人参茶,高丽皇族也是如此,但我们皇族之中也有喜欢喝中国茶的,比如我的祖母金喜妍。”
“患重病而你想要用菌人让其长生的那位?”重明说道,“你今天想要和我说的就是你祖母的故事吧?”
“是的。”李莹熹道,“知道我祖母的故事以及我和祖母之间的情分,你才会明白我让祖母永生的心思并非是狭隘的,也会明白这样的奇女子是值得永生的。”
“洗耳恭听。”重明简洁明快地说道。
李莹熹喝了两口茶,努努嘴,说道:“我对祖母记忆最深的场景,是在我八岁的那年四月春天,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后花园里各种树和草都开了花,在我和弟弟妹妹们一起赏花的时候看到祖母站在棵苦楝树下。祖母静静仰着头,望向满树的紫色小花发呆。”
“那棵树有特别的意义吗?”重明饮了口茶,发问道。
“有非常特殊的意义。”李莹熹道,“那棵树是祖母从中原嫁过来时带的嫁妆。”
“你的祖母是中原人?”重明第一次感到惊讶,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李莹熹道:“没错,祖母是中原皇族的公主,嫁到高丽和亲的。”
重明问:“那她的名字?”
“嫁到高丽后重新取的。”李莹熹道,“祖母的本名是朱星妍。”
“哦。”重明道,“她为何从很远的中原带过去一棵平常的树呢?”
李莹熹道:“那天在苦楝树下,我也是这样问祖母的,祖母告诉我,在她刚刚出生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眼看不能活,作为父亲的皇帝打算放弃,可是祖母皇太后站出来,说道:‘你不要看她是女孩就看轻她,苦楝树也能开花,你们不管我的孙女,我来管。’我祖母的祖母想尽办法寻找名医来给祖母治病,最后遇到个术士,治好了祖母的病。”
“原来是这样。”重明豁然道。
李莹熹脸带幸福的微笑:“祖母当时在病中,朦朦胧胧地听到了她祖母的一番话,因此在被术士治好病后就特别喜欢苦楝树开出的紫色花,常常在春四月,领着个小太监,偷偷跑出宫,在炊烟袅袅的村落边欣赏紫色的苦楝花。一来二去,事情被发现,皇帝父亲要大大惩罚她,被祖母的祖母拦住,祖母的祖母还让人从皇宫外移栽过来一棵苦楝树。多年后,那棵苦楝树分出的小树,成为祖母的嫁妆。”
重明在听着这些事时,故事的画面栩栩如生,浮现在眼前,让人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你讲的真好,突然之间,我觉得自己成了你祖母身边的小太监。”
“你还有这种癖好。”李莹熹道,“等这场大会结束后,你跟我回高丽,肯定会满足你的心愿。”
“别别别。”重明连连摆手,“我又不练葵花宝典,更没有这个癖好,只是被你说的故事带入了进去。”
李莹熹格格笑起来,说道:“你是重明鸟,是惊天动地的妖,要做惊天动地的事业,我才不会让人把你阉了。对了,阉鸟的话······”
重明看她脸不红、色不改,不愿讨论鸟的生殖器问题,说道:“继续说你祖母的故事吧。”
李莹熹这才回到正题上,没在邪恶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关于我祖母的故事,我和弟弟妹妹们都是从母亲那里听到的,祖母也曾经说给我们一些,加在一起,就构成了故事的轮廓。”
重明拿过茶壶,给李莹熹的杯子里加些热水,也给自己加了少许。
李莹熹咂了口茶,继续说道:“我的祖母生病时,是祖母的祖母给找到了一位术士,那位术士用药治好祖母的病。不过,术士有言在先,说丹药不仅能治好祖母的病,还能让祖母变得力大无比。祖母的祖母觉得一个女孩子变得力大无穷似乎并不是好事,但为了救命,就不管这些副作用。祖母吃下丹药,病很快就好了,但是力大无穷的本领还没有表现出来。”
“那是什么时候表现出的?”重明就像在听说书先生说书,越发觉得有趣。
“是在偷出宫挨罚后,又领着个小太监跑出宫的时候。”李莹熹道,“祖母为了看看平常人家院子里的花,在天未亮的时候,和小太监乔装打扮,偷偷溜出宫,向南边一直跑,跑出都城,出现在个小村落附近。祖母少女时期是很美的,小太监没有胡子,也眉清目秀,因此被村落里的好色之徒看成两个绝色美人,出言调戏,并动手动脚,祖母被摸了脸蛋,当场发怒,抬手一巴掌,就把一个人嘴里的满口牙打掉,那个人也飞出很远。其余几个好 色之徒一拥而上,被力大无穷的祖母打得嘴歪眼斜、断胳膊折足。有个伤的不重的逃开,说道:‘你们有能耐别走,等我回来。’祖母说:“不走就不走,看你回来能怎么样。‘”
重明问:“结果怎样?”
“逃跑的人跑去都城,找来做官的亲戚,是个御史大夫,一帮跟班,重新站在祖母面前。”李莹熹道,“祖母什么话也不说,拿出随身带着的金牌,小太监也脱去外面的衣服,露出身上的宫衣,拿出藏在身上的拂尘。”
重明说道:“御史大夫等人知道是公主,肯定吓得齐刷刷跪倒在地,而经过此事,你祖母力大无穷的本领也就显示了出来。”
“基本上是这样。”李莹熹道,“御史大夫上了奏折,还把被打之人带到金銮殿上,只为证明公主的本事。皇帝命令公主现场展示,公主有点难为情,不愿意显露,皇帝就让十多名侍卫攻击公主,公主只好出手,然后在皇帝、皇后、皇太后以及满朝文武大臣面前把十多名身手不凡的侍卫打得满地找牙。”
······
朱星妍显示出力大无比的本领后,皇帝便在民间给她找了几名武艺非凡的武师,习学武功招数和枪法,传授枪法的人据说是岳飞后人,传授了岳家六合枪法,几年后,朱星妍年满十六 岁,武艺和枪法皆已学成,便加入抗击北蛮的军队。她虽然是公主,可皇帝似乎有心考验她,让她从一个小兵开始做起。
她从此穿上戎装,开始传奇的一生经历。
北蛮地处长城以北,荒凉萧瑟,鸦雀不到,而且环境恶劣,风吹过,飞沙走石,养尊处优的朱星妍虽然力大,可还是没有受过这样的罪,随着先头部队刚刚涉足这个野蛮之地不到两天,她就病倒了。虽然她是小兵,可是公主的身份在那里放着,上到将军偏将,下到兵士,表面不说,其实心知肚明,因此见她病倒,带领先头部队的偏将马上安排人用牛车拉公主,并派一个叫王久思的军府医来医治照顾。
王久思是高丽人,几年前跟随高丽皇族来到中原皇宫,因为精通中医之术,用针灸之法医治好了朱星妍祖母的头疼病,受到恩遇,皇帝本打算让他成为一名太医,没想到王久思志在军旅,因此成为一名兵士兼军府医。
王久思坐在向前行驶的牛车上,给朱星妍诊脉,片刻后,得出结论:“公主是水土不服,患上痢疾,腹泻不止,而且还有些风寒,头痛眼晕,这些没有什么大碍,只要用上两天药,再好好修养,病就会好的。”
“现在不是在皇宫,而是在北蛮,不要叫我公主。”朱星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过是个小兵。”
“你虽然是小兵,但公主的身份是不容置疑的。”王久思道,“要是直呼你的名字,是大不尊敬的。”
“你是高丽人,却也像中原人一样顽固不化。”朱星妍打量他的眉眼,发现有种不同于中原美男子的清秀,“是你当初治好我祖母的头痛病,我记得你。”
“不敢当。”王久思陪着小心说。
“你的医术在哪里学的?”朱星妍问道。
“在高丽学的。”王久思说道,“不过教我的师父是中原人,我看的那些医书也都是中原的医书。”
朱星妍道:“你能医治好我的病吗?”
王久思道:“公主为何这样说?你得的是小病,很容易医治,公主请放一百个心。”又道:“等部队停下时,我就给公主煮药。”
这支先头部队是有重要使命的,不能因任何人生病而停滞不前,纵然是公主也不行。公主身上患病,痛苦呻 吟,王久思看了不忍,给公主针灸,略予缓解其苦痛。
又过了许久,部队到达指定地方,尚未安营扎寨,王久思才开始用瓦罐给煮草药,煮好后,端到朱星妍面前,一勺勺给喂了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北蛮的几百人骑兵队伍在附近巡逻,发现了这支军队,以土山为掩护,从侧翼直冲过来,而冲来的方向正好就是朱星妍所在之处。
眼看北蛮兵靠近,许多兵卒迎了上去,可惜纷纷倒在对方马刀之下,偏将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带领兵卒从前面赶来,但是已经来不及,因为北蛮兵已经冲到牛车之前。也真是怪了,拉板车的牛居然不跑,驾车的兵士用鞭子抽打也是无用,看来,朱星妍是要遭遇不测。
“公主,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王久思拿起长枪冲了上去,长枪一点,刺入一个马上北蛮兵的脖颈,鲜血喷涌而出。
王久思将长枪抽回,顺势左摆,又将一个北蛮兵从马上打落。
在王久思准备刺向其他北蛮兵时,一把马刀从空中飞来,王久思忙用枪挡开马刀,马刀飞了回去,像只回旋镖,然而一个北蛮人凌空接住了马刀,从上劈下。
接住马刀的是北蛮兵头目铁憨憨,又叫做“铁蒺藜”,勇猛过人,刀法不凡,他偷袭不成,便轮起刀劈向王久思,王九思闪开,接着两个人战作一团。
朱星妍躺在牛车上看王久思和铁憨憨对打,心里赞叹这个高丽人真不简单,不仅医术高超,而且还会使用长枪,也算是文武兼备,但是过去片刻,朱星妍就发现王久思的枪法慢了下来,破绽已现,铁憨憨的马刀好几次差点砍掉王久思的双手。
偏将带领兵卒此刻赶了过来,看公主无事,北蛮兵也没有冲过来,就站在那里给王久思掠阵。这名偏将自然也看出王久思落了下风,心里着急,想要出手相帮,可是中途加入,以二对一,就算赢了也不光彩,只能骑在马上干着急。
此时,王久思枪法中又出破绽,铁憨憨抓住时机,顺着长枪贴身砍过来,王久思长枪把握不住,落在地上,铁憨憨一脚踢出,将王久思踢飞出去。
王久思不偏不倚飞向牛车,朱星妍见此,虽然浑身无力,还是不愿让王久思跌下,便猛然坐起,伸出手臂,一把抓住王久思,王久思像被定住一般,稳稳停在半空中。
看到这样一幕的铁憨憨和其他北蛮兵都目瞪口呆,说道:“这人是谁,有这样大的力气?”
偏将等也是惊讶:“公主病了还能使出这么大的力气,真是不简单!”
王久思回头看向脸色苍白的朱星妍,说道:“多谢公主相救。公主请放手,我可以落下来。”
朱星妍听后,还是稍稍用力一推,王久思才翻身落在地上。
铁憨憨听说牛车上躺着的是公主,便道:“既然是公主,又有这么大的力气,就请出手赐教两招。”
偏将道:“公主金枝玉叶,又且身上有病,怎么能跟你这北蛮人动手。你想赐教,那很容易,就让我来教你两招。”
偏将从马上飞身而起,手持长枪刺过去,可惜这名偏将的本领不尽如人意,过招的招数还不及王久思,就被踢飞长枪,狼狈不堪地滑步退开。这样一来,偏将是没事,可是那柄长枪却转着圈飞向牛车。朱星妍可以接住王久思,是因为王久思飞动的慢,快速飞来的长枪不是容易接住的,而且不管是枪柄还是枪头,只要砸在朱星妍身上都非同小可。
偏将自然无能为力,王久思和其他兵卒都始料未及,难以施以援手——所有人只能眼看着长枪飞向公主。
飞动的长枪忽然停止,一只手探出来,抓住了枪头。
“公主接住了。”偏将、王久思和兵卒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伴随着欢呼声,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朱星妍从牛车上翻身跃下,她那个样子实在不敢让人恭维,不仅没有公主雍容华贵的模样,要是晚上看到,肯定会以为遇到女鬼了。然而就是这幅模样的朱星妍,把长枪一抛一接,抓住枪柄,走向北蛮头目铁憨憨。
来到铁憨憨跟前,朱星妍说道:“你们这些北蛮人,老是骚扰我们的边境,抢掠财物,滥杀无辜,今天我就取你们的狗命,祭奠那些死难者。”
“你还想杀我们,你看看你的样子,早已经变成鬼了。”铁憨憨嘲笑着,突然持刀奔过来。
朱星妍双手一抖,“凤点头”,刺向铁憨憨的面门,铁憨憨用刀来当,发现对方力大无穷,用刀拍打在长枪上,长枪纹丝不动,铁憨憨赶忙侧头躲避,要不然肯定立时身死。
在“凤点头”的招式被躲开后,朱星妍将枪一收,在腰间旋转起来,同时身子旋转,正是一招“长河落日”,靠近铁憨憨。
由于长枪上的力道很大,铁憨憨不敢用刀来格,身子猛地后仰,向后倒飞而去。
见此,朱星妍突然抓住枪柄,将枪向前一送,身子跃起,一脚踢在枪柄上,正是“魁星踢斗”的招数,但见长枪去如飞鸿,铁憨憨躲避不及,长枪贯穿铁憨憨的胸口,飞向北蛮兵之中,又杀死数人。
偏将带领兵卒掩杀过去,将几百名北蛮兵几乎杀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