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弓箭手持着弓箭埋伏在崖顶大石头的后面,当黑风峡谷里的众人发现他们的行迹踪影时,他们也不再藏匿,纷纷跳上大石头,握弓捏箭拉弦瞄准朱家军。
朱家军眼里满是惊慌和绝望,明白今天这场死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逃窜,这张网当真是部署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只苍蝇估计都无法逃出生天。他们完了,全都完了。
因为那支箭羽的助攻,背叛朱成碧的那名副将顺利退到了那些弓箭手的包围圈中,站在重重人墙里面缓缓地松了口气——这一刻他也不想继续再装下去了,再装真的没意义了,而且他也懒得再装了。望着现在已经被逼上绝路的朱成碧,他轻勾唇角阴翳一笑:“实话告诉你吧,我们确实不满足,早就心怀不满了,凭什么你们朱家凭借军功收获了天下臣民的心?凭什么我们这一辈子只能像条哈巴狗一样地给当你们朱家副将?凭什么我们要受你压制无法出人头地?一开始我们是没胆子反你的,可架不住有人许诺了我们太多极具诱惑吸引力的好处,无论赫赫军功还是受人敬仰的镇国兵马征战大元帅……只要你死了,你所拥有的这一切都会成为我们的,不再独属于你朱成碧一人。这么多年,你挡了太多人的路,你早就该死了。今天你活着是走不出去的,不止是你,包括你女人还有你背后的这九万朱家军,统统都会为你殉葬,哈哈哈……”
朱成碧亦勾唇,凄然一笑:“是谁如此阴狠恶毒,居然布了那么大一个局要将这九万朱家军也尽数剿灭在黑风峡谷?”
“你觉得是谁?到了这一刻你还猜不出来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吗?你得罪的人还少吗?你不死谁死?别人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你凭什么要清高自傲独善其身不参与?那密令白纸黑字,货真价实。你倒是说说,究竟是谁要置你于死地,以圣上密令诱你入黑风峡谷,让你明知有危险却因为陛下密令不得不入?你在朝堂各方势力权衡当中就是个瞎眼的莽夫,根本不谙时局不懂得圆滑进退,像你朱成碧这种比猪还要更加蠢笨无用的废物究竟如何能够运筹帷幄执掌统率朱家军,成为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睿智英明好将领?”对方眼底闪烁着阴鸷,看朱成碧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言语锋利犹如一把刀子戳入朱成碧的心窝,朱成碧的脸色惨白一片,肩胛处的疼痛在这一刻似乎比之前剧烈万倍,身体止不住地颤抖:“你是说皇帝……”
对方眼底掠过几分讥讽,并没有反驳,算是默认。
朱成碧难以置信地摇头:“不,我不信……朱家世世代代忠心耿耿,我不信皇帝要起意谋杀我朱家军九万儿郎的性命。”
朱成碧痛苦的模样令对方感觉痛快酣畅,一股憋闷已久的嫉恨彻底地消散于无形,恣意纵声狂笑道:“哈哈哈……忠心耿耿?难道你不知道你和你的朱家军就是悬挂在圣上头顶的一把剑吗?这把剑一日不取下来,他就一日不能高枕安眠……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事到如今,你作为臣子还想要反抗吗?”
好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想他一腔赤胆忠魂保家卫国,最后居然会落到这么一个惨死的下场吗?朱成碧仍旧难以置信地摇头:“不好意思,我还是不信。你的话都是假的,是在故意诓骗我们,为的便是要我们心灰意冷,丧失抗敌的斗志,束手就擒乖乖赴死,所以我们不会上当,我忠君为国,不结党营私何错之有?陛下是圣明之君,岂会听从奸佞小人的谗言?”
“哼,不管了,你小子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对方脸上杀意升腾,从怀里掏出令旗举起一挥:“准备放箭!”
朱成碧紧紧攥拳抬头仰望那一支支瞄准他们的弓箭,眼底一片绝望——是的,他们被彻底堵截在死路上,无路可走、无路可退了,想他忠君为国多年,却不料到头来,没有死在战场上,没有死在敌国将领手里,居然会死在自己人箭下。呵呵,何其讽刺,何其可悲啊。朱成碧闭眼咯咯地笑着,喉咙间有腥甜上涌,令他忍不住吐了口鲜血。
“老公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我啊……”班斓无比担忧。
“对不起,斓儿你之前还提醒过让我多加注意提防他们几个,可我愚昧无知,宁愿相信他们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发妻,如今才会连累斓儿你也陪我一起葬身于此。”朱成碧面对这样四面楚歌的境地内心疼痛不已。
“唉,不听老婆言,吃亏在眼前。”班斓叹了口气,“我就料到会是这样,所以才混进行军队伍陪你来此。”
“你怎么这么傻,混进行军队伍来陪我送死吗?”朱成碧五味杂陈地双手捧起班斓的脸认真道:“若有来生,咱俩下辈子还要做夫妻,我一定对你言听计从。”
班斓摇了摇头:“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你的大好人生才刚开始,怎能葬身于此?你还那么年轻,还有那么多没来得及实现的抱负与理想,成婚后都还没来得及与我一起要孩子,甘心就这样死掉吗?”
“事已至此,又没有后悔药可以吃,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其实我最难以割舍的是斓儿你,如果你没来陪我就好了,我死了你活着,你还可以……”余下的话,朱成碧哽咽着说不出口,但班斓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还可以寡妇再嫁?不,你死了我绝不独活,你去哪我便跟到哪,无论刀山火海还是碧落黄泉,我会黏着你就像狗皮膏药,你休想将我甩掉。”
“老婆……”朱成碧被班斓的坚决打动,紧接着唇上传来一阵柔软,他的舌撬开她的齿,长驱直入,缠绵缱绻,灵巧轻柔地舔过她口腔里的每一寸温热……“喂喂喂,你们俩口子嘴对嘴亲吻也要注意区分一下时间地点场合行不行?腻歪起来没完了是吧?弓箭手赶快给老子放箭!”
无数支箭雨从上空飞落而降,朱成碧当即便立刻吩咐朱家军开始进入防备状态,朱家军士兵纷纷稳住心神,有条不紊地按照朱成碧说的办,他们迅速用盾牌组成了一道抵御屏障,阻挡了大部分从高空射落下来的箭雨,但是这样的地理形势与位置对于他们非常不利,不过半刻就有不少朱家军士兵被箭射中后死亡,黑风峡谷里到处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
叛将站在人墙后面看着那些一个个倒下的朱家军战士,眼底没有任何的悲悯与同情,有的只是嗜血的兴奋与激动——想他在朱家军谨小慎微半辈子曾经遭遇过的那些屈辱与嘲讽,今日终于有机会百倍千倍万倍地讨要回来了,朱家军将会从今天开始在他的手中一点点消失。朱家创立了朱家军,而他则要亲手毁了朱家军,这种感觉令他觉得爽极了——这一阵箭雨射死了不少朱家军,但却还远远不够,无论这些朱家军投降与否,他们都必须得死在这里,一个也不能活着逃出去。他眼底闪过几分冷意,又举起手中的令旗朝着空中一挥,下一刻便有白色的烟雾从上面洒落下来,遮天蔽日,不过瞬间便笼罩住了朱家军。
“这是毒气,大家赶紧捂住自己的口鼻!”朱成碧一边惊呼一边撕扯下自己的衣袖,众人如法炮制,纷纷照做。可这毒气太过浓烈,有些人还是被毒气侵蚀,当场倒地,全身痉挛颤栗,七窍流血而亡。
看着那些死去的朱家军,班斓紧紧地握着手中染血的匕首,心里满是愤恨与绝望,眼眸恶狠狠地扫向那被人护着的叛将,只见他站在对立面,眼底闪烁的全是得意与狂妄……哈哈哈,这一场埋伏安排得天衣无缝,遭到算计被逼入绝境的他们全部都要葬身在这里,没有活路,无一幸免……班斓紧紧地握着朱成碧的手,眼底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老公,反正横竖怎么样都是死,与其这样坐以待毙,干脆我们拼尽全力扑杀过去,与他们同归于尽……或许那样,到最后我们还能赢来一线生机,他们背后可是出口,能保多少人就保多少人,即使我们的尸骨堆积成山,送一个人出去也是我们的胜利……”
朱成碧心神一震,看着班斓痛哭流涕——是他,是他的愚蠢,害了他的斓儿……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啊。斓儿说得不错,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们就决不能放弃。拼尽全力,即使是死,他们也死而无憾了。朱成碧抽出剑鞘的利刃,用刀锋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红的血流淌而出,顺着他的手心,一滴滴跌落在脚下的泥土上。他红着眼睛望向那些还在苦苦支撑着的朱家军:“弟兄们,无论我们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索性拼死将叛贼斩杀,以此来祭奠那些死去兄弟的亡灵吧。我们和他们拼了,用我们的血铺就一条生路,或许还能保住一些兄弟的命呢。我不指望自己这一生会带领朱家军立下多少汗马功劳,但宁愿死在敌国的将领手里为国捐躯也不想遭自己人算计,就此在这黑风峡谷当中陨命!弟兄们,倘若我朱某人这辈子无法再与你们继续走下去,但愿有来生,我们还能成为兄弟,还能有机会一起上战场。现在,请你们跟随我进行这最后一场战役,争取全部厮杀出去,无论是生是死,我们坚持到底。”
不少朱家军纷纷呜咽低泣起来,他们很多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清楚朱成碧也像朱老将军一样,但凡在外打仗都是会与他们同吃同住,是真的将他们这些人都当成自己的亲人一般对待,无论谁遇到困难需要帮忙,一经上报,朱府从来都没有让他们失望过。他们今生何其有幸,能够依附在如此有情有义的上级身边当下属?这些副将贪心不足,明明是自己的野心膨胀想要取而代之,居然还有脸找一些冠冕堂皇的借口假称是朱府对他们不好?呵,他们一个个的良心全都被狗吃了,成了狼心狗肺的畜生,没有朱府,他们这些副将连狗屁都不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现在能够与朱成碧拼杀到最后一刻,他们也死而无憾了。他们至死也要战到最后一刻,前半生他们是为国家而战,今日他们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而战。他们要活着回去,要活着与家人团聚,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最后一口血……许多朱家军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红着眼睛扬声响应朱成碧,呼声震天响地,激起了心底最浓烈的拼搏热血,呐喊着勇往直前,气势如虹、视死如归。
班斓当即便立刻举起手中的的匕首跟随众多朱家军一起冲向叛将,对方见到这幅场面连忙收起眼底的震撼扭头便跑,虽然安排的将士很多,但胆小如鼠的他还是惧怕他们凭蛮力冲破千军万马拼杀到自己面前来。
“斓儿小心啊!”带领朱家军朝前厮杀的朱成碧眼睛猩红地看着淹没入人群的班斓,眸底掠过几分悲戚,好在班斓毕竟是公主,暂时还没有谁胆敢冒然进犯。
“我没事的,老公你……”班斓话音未落就被跑来维护她的朱成碧一掌拍击陷入昏迷,随后,朱成碧将晕倒在地的班斓扶起托付给了一直都在暗中保卫班斓的黑甲暗卫统领朱劭。
“对不起,斓儿,你又倔又犟,我也是实在没有什么其它办法了才会出此下策的,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否则我将死不瞑目。”朱成碧依依不舍地望着远处班斓离开的方向微笑——是的,他的斓儿走了,他的斓儿得救了,他的斓儿安全了,尽管万般留恋,朱成碧还是强迫自己回神,握着手中的刀剑毫不犹豫地往前冲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