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上官州
书名:穷途逐梦 作者:秋蝉 本章字数:5267字 发布时间:2025-02-26

刘八百非常希望生儿子,毕竟他爸爸,以及他爸爸的爸爸,往上几十上百代人都生过儿子,不然他也不会姓刘,特别他父亲刘建国对香火的执着更是让人感动,刘八百没有他父亲勇敢,是不敢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生二胎的,如果第一胎生个女儿他老刘家几百上千年的香火就此断了,肯定是让人惋惜的,但考虑到在那个独生子女时代,有大约一半的人都生了女儿,都面临着斩断香火,从众心里又让他释怀。香火是一种文化,如果大多数人都失传了,自然社会上就会淡化这个概念,现在法律就规定了,孩子有随父姓随母姓的自由。


得到母女平安的消息时,刘八百刚到崎山县汽车站,平安带来的内心狂喜早已掩盖了生女儿的失望,大脑里有种长脆大地高喝“苍天有眼”的冲动。从崎山县汽车站到人民医院约两公里,刘八百没有打车,而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医院狂奔,以此方式来表达内心的喜悦。此时刘八百特别能理解,公元前490年希腊人赢得马拉松战役胜利后,希腊士兵菲迪波德斯奔跑42.195公里报喜的心情。


刘八百气喘吁吁跑进医院时,朱娟已推出了产房。在病房里朱娟虚弱的躺坐着,狼吞虎咽的吃着母亲张贵花煮好的荷包蛋,刚生完小孩感觉肚子是空的,仿佛可以吞下整个世界。旁边放着一个婴儿床,孩子被棉毯包裹着,只剩着一张粉红色的小脸。


虽然朱娟生下女儿母亲张贵花非常失望,老刘家香火三代单传受到影响,但看着孙女健康出生她还是高兴的。母亲张贵花见刘八百回来了,起身微笑着说到:“回来了,当爸爸了,要有责任,要自己学着照顾孩子”,然后又看了一下孩子说到:“孙女,你看谁来了?爸爸来看你了,奶奶先回家煮饭饭”然后就离开了病房,她想把独立的空间留给小两口。


朱娟见刘八百回来了,便放下碗筷,脸上洋溢着略带委屈的幸福,就像一只刚下完蛋而没有得到主人肯定的母鸡,两人相视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朱娟的泪水又开始往下掉,刘八百知道这是委屈的泪。忙拿了张纸巾一边帮擦泪水,一边说道:“老婆辛苦了,我都知道了。你看女儿这么漂亮,像你一样,你应该开心”。刘八百话一出口又感到后悔,因为他从来没觉得朱娟漂亮过,要是长得真像她那样就算自然灾害。


好在朱娟有自知之明,反驳到:“我不漂亮,要比我漂亮得多”

“哈哈,比你更漂亮。而且像你那样善解人意,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女人总是喜欢听赞美的话,那怕是违心的也行。


照顾孩子是件很累的事,24小时没有白天黑夜,吃喝拉撒睡完全没有规律,不管是冷了饿了渴了或者是哪里不舒服,产生的反馈就是一个表情“哭”。你得哄她不哭的同时,还要去猜他哭的原因。第一次当父母的刘八百和朱娟不能完整的睡一个好觉,被搞得狼狈不堪。刘八百知道朱娟坐月子身体虚弱,承担了所有事务,如果喂奶可以他也狠不得接过来。孩子的吵闹比连峰山隧道的火车噪声更加吵人,让他整夜都睡不好觉,眼睛出现了大大的黑眼圈,没有当过父母的人理解不了为人父母的不易,生儿育女不但是一种传承更是一种成长和教育。


经过了一个多月痛并快乐着的生活,假期就要结束了,朱娟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刘八百要回警队了,不得不将这个繁重的接力棒交给朱娟一人。刘八百有太多的不舍,但没有办法,身为M警就必须以大局为重,身为M警的妻子就必须要有更多的担当和付出,只不过刘八百原生家庭差些,朱娟的付出要大一些。


可刘八百没有想到的是,他回到警队后,家里开始了一场鸡犬不宁的斗争,一直处理得很好的婆媳关系,因为小孩的出生变得复杂起来,而且不可调和。母亲坚持背着孩子做家务,朱娟认为孩子骨骼发育不全背着影响脊柱,而且背着缺少与大人交流不利于智力发展;母亲坚持用她亲自缝制的尿布,节约又透气,朱娟坚持用纸尿布方便干净;母亲坚持孩子要仰睡,那样后脑勺会平整好看,朱娟认为仰着睡会成大饼脸难看,还会影响大脑发育,应该各种姿势换着睡……。


一个是照顾女儿一个是照顾孙女,初衷都是为孩子好,只是观念和认知不同产生了矛盾,时间越久,矛盾越多,最后就演变成了争吵。有次母亲张贵花又背着孩子出门溜达,被朱娟拦了下来。母亲张贵花生气的吵道:“你带娃儿带得好,那我就回老家不管了,你自己带吧,阁人生的阁人带”

“我没说您没带好,但这样背着就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两个孩子都是这样带大的,你有什么经验,你亲手带过几个孩子?”

“我虽没带过孩子,但我看过相关的书”

“看过书了不起,会认几个狗脚迹不得了,还是个四眼狗”


贵南人说四眼狗是指近视眼,虽然是个贬义词,但没有太多侮辱的成分。但朱娟作为外地人,文化的差异让她理解不了,非常生气的反骂道:“眼睛近视怎么样,你儿子长得好,五大三粗像五大郎一样”


儿子都是父母手心里的宝,朱娟骂了张贵花心中引以为傲的刘八百,无异于在她身上捅了刀子。母亲张贵花气得满脸通红,也骂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儿子再差也是儿子,你有本事生个儿子出来看看?”


“怪不得对我这么刻薄,原来是没生儿子呀!我就知道在医院生孩子时,你为什么选择不保大人,真是蛇蝎心肠。”

……。


通过吵架,大家都毫无遮拦的骂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痛快淋漓,也彼此伤害得体无完肤,最后结果是分别打电话向刘八百申冤。婆媳关系永远是无解的问题,刘八百不敢表态,不敢站队,除开倾听和安慰,别无他法,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将她们分开居住,可是条件也不允许,怎么办?怎么办?


刘八百申请转业吗?就算放弃警队的事业也是行不通的,因为未达到警官服役年限不会被批准。唯一的办法,只能让自己调入支队机关,然后再把朱娟和孩子接到官州来,以后在那里安家不重要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先解决燃眉之急。


机关在官州市区,谁不想进机关呢?可机关的编制是有限的,而且刘八百做为一个犯过错误的干部就更难。刘八百的处境实在是太艰难了,他想到求助作训科廖科长,过去在虎口监狱共事时他们是有兄弟感情的。廖科长做人一直很仗义,他和参谋长关系好,也确实去参谋长那里举荐了刘八百,参谋长也给面子同意要人,可司令部不管干部,调动干部要政治部同意。


参谋长一般不会为这些事给政治部主任打招呼的,都是部门领导有些事要避嫌的,免得被认为他是为了个人利益。廖科长肯定不敢直接去找政治部主任,在等级森严的警队,一个科级干部和一个处级干部的距离实在是太大。但他和干部科长是同级,平时相处也不错,就专门去咨询了刘八百调动的事情。


干部科长说:“我认为比较难,18中队谁愿去,现中队两个主官、一名副队长、一名排长,总共就4名干部,本来就缺人,你把刘八百调出来了,谁去顶他的位置?主任也不会同意”

“我理解,您帮想个办法。刘八百是我带的排长,他绝不会是贪生怕死,工作上是很有担当的,如果不是家庭遇上困难,他是不会申请调机关的”


“廖哥,这些我都认同,可调谁去哪里顶他的位置?我这里没问题,你看主任同不同意,只要你能说服主任,我来给你拿方案。”

廖科长,把这个信息打电话告之了刘八百。刘八百还是不甘心,因为他必须得调到官州才能解决家庭纷争,若大一个官州市他只认识廖科长一人,他就是刘八百的救命稻草。过了几天刘八百又鼓气勇气打电话给廖科长。


“廖科,我实在是没办法,家里老母亲和媳妇闹得要死要活的,其他人我又不认识,调动的事,我还是求您再帮想想办法?”

“兄弟,我是真的尽力了,如果你一定要调上来,只有你自己去主任办公室汇报,他同意了,问题就解决了。”

“不好吧!我一个副连级干部,胯跃了好几级。”


“那没有办法,只要准备好充足的见面礼,对方收下了,事情就办妥了”

“这不是受贿吗?我没玩过,你过去不是教育我们要光明正大做事吗?”

“我们是要光明正大做事,那是做常规的事,如要办非常规事情,只能采取非常现手段”


廖科长给刘八百指了条路,做不做这件事就靠刘八百自己了。

“这样做对不对?送东西?还是送现金?领导会不会收?不收又怎么办?收了不办事又怎么办?”刘八百脑子里产生了激烈的争斗,因为在他脑子里全是正义,或许几瓶好酒几条好烟都能解决的事,但他做不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放弃,或许小时候母亲的教育影响太深了,光明磊落,遵规守纪,绝对不能做违法违纪的事情,刘八百最终只能放弃挣扎,任凭命运摆布。但有时刘八百内心也不平衡的责怪母亲张贵花“您从小教育我走正道,遵纪守法,自己却违反计划生育法生下我,让现在的我苦不堪言,您为什么要双标。”


虽然刘八百远在千里之外,但每次家里吵架都会和他互动,让他的心就像刀刺一样的疼痛,有时心痛得无法呼吸,烟酒也解决不了问题,他只有一个人跑上山顶对着家的方向大哭一场,然而再用刘德华的歌曲“男人哭吧不是罪”来自我救赎。


刘八百站在山顶,回想自己走过的快三十年的岁月,警校和警官的光环早已不翼而飞。他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废物,活成了一个笑话,还不如小学没毕业的同学朱河权,他虽然没文化,常年在外务工,但老婆孩子热炕头,体会着作为一个人应该有的快乐,而自己混得家不家业不业的。


刘八百深知作为M警就意味着奉献,只有舍小家才能保大家的道理,可他这个“战火纷飞”的小家实在是不省心,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婚姻就是个错误,他应该找一个家庭条件好的本地人结婚,家里的事就交给那个称作丈母娘的女人,他就安心的做警队的工作。可是他又没法改变自己的婚姻观,无法去面对被其他男人睡过的女人,或者说丑得无法接受的富家女。在婚姻方面刘八百是理性的,如果重新来过,他依然会这样选择,那么也只能接受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


天不绝人,三个月后,有人犯事了需“发配边疆”,刘八百的机会来了,终于一纸调令将刘八百调入了支队机关作训科,前来顶替刘八百的副队长不是别人,正是虎口监狱的原司务长,去年十月才从八中队的副队长转成队长的王武贵同志,他“坠机”了,又降职为副队长。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王武贵的“坠机”来自于贪欲,为了争夺三大部后面那两百亩桉树林而犯了错。蒋教导员死后,王武贵有事没事就到桉树林来转悠,每天晚饭后常以散步的方式过来巡山,害怕起山火又害怕被人偷砍,王武贵更怕的是调离八中队,那样他就不方便砍伐售卖,好在八中队是事故单位没人愿意来。去年9月王武贵又幸运的当上八中队队长,他感觉到水到渠成,时机已到,这一百万铁定到手了,他决定这个冬天就砍伐变现,免得夜长梦多。


王武贵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他忽视了另一双眼睛,那就是陈监狱长,狡猾的他,早从和大队长交流中发现了蒋教导员的小啾啾,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蒋教导员去世后,陈监狱长自然认为这笔财产是他的,监狱就要搬迁了,他也急着变现,于是就暗中派人来砍伐桉树。王武贵知道了就自然派人来阻拦,经问询才知道是监狱派人来砍的,在战士们心里都知道这遍桉树是监狱的,王武贵也不好争辩,难道他说这些桉树是警队的?是警队的就是三大队的,那样就与他无关。


经过多方调查才知道砍伐人员是陈监狱长私下派的,王武贵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到手的百万大洋就要飞了,他咽不下这口气,为了这些财富他当了王八,还认领了王八蛋,怎么能拱手让人,但是他又拿不出当年监狱机关的批复文件,这份文件不知蒋教导员藏在那里?他深知就算找到了这份文件也只能证明这笔财富是三大队部的,与自己毫无关系。


同时陈监狱长也面临同样的困境,他也害怕事情公开,公开了这些财产要么是虎口监狱的要么是三大队部的,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占为己有。最好的办法就是好处共享,所以王武贵才有了和陈监狱长谈判的机会,堂堂一个监狱长和一个连级干部谈判很没面子,但把柄在对方手里又没有办法,王武贵提出的五五分成肯定是不行的,最后通过各种威逼利诱,陈监狱长同意支付王武贵20万元的封口费了结此事。


但在金钱支付方式上出现了分歧,王武贵坚持要现金,不想留下蛛丝马迹,陈监狱长坚持转账支付。王武贵说:“价钱我已少到20万,您能不能用现金支付”

陈监狱长说: “小王,你也知道,取大额现金要提前预约,很麻烦”。

“那也要现金,多几天也没事”


“最近我工作上事情多,你也知道监狱面临搬迁,现正在资产核算,时间会长一些。不然,我将桉树卖完了结货款时再给现金你”


王武贵想早点落袋为安,他怕桉树卖完后对方不认账,最后只能妥协,接受了陈监狱长的转帐。王武贵没想到,当他银行账户上进账20万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掌握在陈监狱长手里了。


陈监狱长转完钱后,脸色严肃得可以杀人,他怕王武贵追加筹码,便反向打了个预防针,说道:“年轻人,做人做事要讲规矩,你的行为已构成诈骗,好自为知”

一句话,把王武贵吓得面如土色,他虽然坚信陈监狱长看在利益的份上不会报警,但他绝对不敢再提任何要求。


陈监狱长是讲信用的,这件事本如那个冬天的风说过就过了, 但命运的剧本不是这么安排的,几个月后陈监狱长因非法给犯人减刑受到组织调查,他个人银行账户上那笔20万的银行转账流水也查了出来,王武贵还是被带进了这个漩涡。


因王武贵积极退脏,在支队领导的大力帮助下,最后没追究刑事责任,只进行了内部处理,降职为副队长调离原单位。


王武贵感恩支队领导的保护,就算调到18中队很是乐意,但却无意中给刘八百调入官州提供了条件。可刘八百始终认为他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很不道德,他想亲自向王武贵解释一下,但王武贵报到地点是队部,他是从排点离开去官州的,两人并没有交集,最后刘八百只是在电话里做了可有可无的解释,就算作是彼此的问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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