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而别去无踪,踏寻无觅醉望川】
“灵儿,你没事吧?”尧光赶回屋内查看情况。
“我没事。”姜灵儿也察觉到了屋顶上的动静,早有警觉。
自从孟望津回来后,姜灵儿总感觉暗中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尤其是在那场试炼之后。
她最近也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她猜想:“是不是不因为那场比试暴露了体内的朱雀之力,被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
方才房屋上的动静更加让姜灵儿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慕容雪追那黑影而去却是无功而返,一种隐隐的不安也涌上了他的心头:“福源山庄多年未曾遭人潜入,此人不但躲过了暗卫的眼线,一会儿的功夫就行迹无踪,此人绝不简单。”
他立刻吩咐暗卫要加强警戒和防卫,然后又回去尧光和姜灵儿那儿,查看二人相安无事后方才前去找韩穆峰等人商议一番。
这夜之后,姜灵儿的心事更重了,她老是想东想西。她不想尧光一直照顾着这样的自己,她不想将他陷入危险的境地。至于暗中窥探她体内力量的人倒也罢了,让她更在意的反而是她自己。她怕哪天突然控制不住自己再次伤害到身边的人,尤其是她最在意的尧哥哥,而自己却全然不知。
想了许久之后,她最终还是下定了一个决心,一个她不想又“不得不”做的事情,那就是独自离开。
话虽如此,但她不又想就这么不辞而别,却也无法说出告别的话语。
终在一日,她想来个法子对尧光说:“尧哥哥,我想吃巴田村王婆婆家的桂花糕,尧哥哥可不可以帮我去买?”那是他们从落马道出来,路过巴田一起吃过的桂花糕,当时姜灵儿可喜欢的不得了。
“灵儿想吃什么,我都去给灵儿买。”尧光乐呵呵的答应道。
他正准备去买,突然愣了一下:“可是灵儿,此去巴田来回少说也得五六日。灵儿伤势还未愈,我不在的这些天,灵儿怎么办?”
“我已好多了,不碍事的,庄内上下也一向多有照顾,尧哥哥不用担心。”
“那好吧,小貔貅留下来乖乖陪着灵儿哦。”尧光叮嘱了下还在姜灵儿怀里的小貔貅。
“尧哥哥,你把小貔貅也带上好不好。最近……最近……我嫌它太闹腾了,我想一个人静静。”姜灵儿说着把怀里的小貔貅递给了尧光,而小貔貅却拽着姜灵儿的手不放,它似乎知道了姜灵儿的用意。
“好你个小貔貅吵到灵儿休息了吧。那灵儿等我回来哦,我尽量快去快回。”尧光接过小貔貅准备即刻启程。
尧光正欲要走,姜灵儿又叫住了尧光:“诶,尧……尧哥哥……”
尧光转身却看到姜灵儿泪水在眼珠里打转,满眼的不舍和忧伤,仿佛是最后的一眼。
“灵儿,你怎么哭了,我会很快回来的。”尧光心疼不已。
“嗯,没事,我看你衣服上有灰尘,尧哥哥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姜灵儿拍了拍尧光的衣襟,虽然上面并没有什么灰尘。
“灵儿才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那……我……真走了?”尧光轻轻刮了下姜灵儿的鼻尖道。
“嗯。”姜灵儿点了点头应允道。
“总感觉灵儿最近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许是因为人在伤病的时候容易胡思乱想吧,算了,我还是快点去买桂花糕吧。”尧光一路上觉得有些反常,但一转念也没多想。
等尧光带着桂花糕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了。
“灵儿,我回来了,看,你最爱吃的桂花糕。”他兴冲冲的冲进房间里。
“灵儿……灵儿……”
房间里却是空空如也……
“申大哥,你看见灵儿了吗?”尧光四处寻找,刚好看到平日里给他们送饭的家丁申吉。
“姜姑娘五日前就离开了。”申吉道。
“啊?离开了?五日前?”尧光愣住了,半响之后又问道:“那你知道她去往何处了吗?”
“这个不知,当时我看她伤势未愈还特意强留她来着,但姜姑娘执意要走,我也就不便再强留。”申吉道。
“灵儿还有伤在身,又能去哪呢?”尧光自言自语着。
“哦,对了,姜姑娘留了一个包裹,让我转交给你,我去给你拿。”申吉突然想起,便转身跑去拿包裹。
等尧光拿到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有两袋银钱,那明显就是连姜灵儿的那份也留下了,此外还有一封信。
尧光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一看,里面只写了一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尧光顿感天旋地转,扶了扶额头,几近晕倒:“灵儿……你这是……为何要不辞而别……”
“小兄弟,你没事吧!”申吉看着尧光快要站不稳。
“申大哥,麻烦你……告诉家主一声,招待之恩感激不尽,他日必登门拜谢。”
“唉,小兄弟,你这是要去哪儿?”申吉看尧光六神无主地往院外走去,他似乎听不到申吉的叫唤。
“灵儿,你为何要不辞而别?你还有伤在身,就连所有的盘缠都留在了这里,你该不会是……想不开?不会的……不会的…”尧光不敢再往下想。
尧光接连半月也寻不到姜灵儿的下落,他变得更加忧愁了,脸上也开始长着苍凉的胡茬,他也更爱喝酒了。
此时已是秋天,他漫无目的得四处游荡,不知不觉踏入了长满枫树的望川林。此地素有“百里望川枫叶林,最是人间秋意浓。”的美称。
这漫山的红叶似曾相识,如那初见之时,万千的思绪顿涌心头。他便在林中一枫叶亭里解下腰间的酒葫肆意而饮。
小貔貅看着尧光那颓废的样子,气鼓鼓地嘟囔着嘴:“你不要再喝了,振作点好不好?”
尧光没有理会小貔貅,竟自地喝着酒。小貔貅看着尧光那憔悴的模样,也有些于心不忍。“好,那我就陪你喝个痛快。”小貔貅也抢过尧光的酒葫芦往嘴里灌。
“啊,呸呸呸!”小貔貅直接将酒吐了出去,辣得它上蹿下跳,“略略略”地吐着小舌头。“真搞不懂你们人类为什么喜欢这么难喝的东西。”
看尧光无动于衷,小貔貅也无奈:“哎,痴情伤人,痴情伤人呐。”随后便钻回衣襟里睡觉去了。
“相忘江湖……相忘江湖……难道真就要互相忘记吗?呵呵,江湖……什么是江湖?”尧光冷笑着。
“江湖,不过是一把剑,一个女人和一壶酒。”不知何时见一男子抱着把湛蓝色的剑潇洒地躺在旁边的枫树上答道:“有剑,就有恩恩怨怨,有女人,就有爱恨情仇,有酒便有讲不完的故事。”
“你……是……何人?”尧光有些醉意地望向那男子。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明白,相忘并非是忘,反是不忘。”那男子道。
“反是不忘?”尧光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明明就是相忘,怎又会是不忘。”
“傻小子,好好想想吧,身在福中不知福呐。”那男子说完便准备飞身离开。
“诶,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尧光醉意朦胧的看着他。
那人只是悠然地吟道:
我本天地一过客,随风而来随风去。
天地人间任逍遥,潇洒来去无影踪。
随着话音散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真是个怪人。”尧光还不明白那人所说的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尧光口中的那个“怪人”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剑客,“独行侠”燕云客。他那把湛蓝色的剑便是“灵剑谱”中排名第九的“天枢”剑。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句话燕云客也曾对端木妍说过。作为一名剑客,他身上背负了数不清的恩恩怨怨,他不想把没完没了的仇杀也带给自己深爱中的人。
日落近黄昏,秋风悲画愁,酒干犹未尽,古道似无边。
尧光将葫芦中的酒饮了个干净,踉踉跄跄行于无边古道。明月初升,独醉夜孤影,却见山下有一湖,此湖名为落星湖。湖心有一小岛,岛上建有一小轩楼,他便前去讨些酒喝。
他飞身上了小岛,发现轩楼四面敞开,不见主人,廊上却挂了许多山水书画,他便擅自欣赏起来。
而案台之上一幅似乎尚未完成的画作深深吸引了他。画中有一美貌女子倚在亭中目视着旁边的丁香花,只是她眉黛微愁,满眼尽显忧伤,疑似在思念着远方的某人。
尧光视之,一如此刻自己的心绪,一时兴起,便提笔擅自在画上题诗道:
将军无限意,黛眉花寒边。
无影心何去,孤亭倚长空。
望穿秋水寒,相思枫叶丹。
明月落星湖,独醉夜孤影。
题诗完毕,不知是醉意渐来还是困意而至,便趴在案上不觉睡去。
次日清晨,一对夫妇携手归来,他们是这座小轩楼的主人。男子身着一袭白衣,身形俊秀,名为林逍。他身边的夫人名为月见纱,看她温婉如玉,步履盈盈,身披一雪白貂皮披风。
他们走近发现案台趴着一少年沉睡未醒,林逍见他夫人未完成的画作中被人乱写了些什么,顿时气来,正要叫醒那少年大骂他一通,却被她夫人制止了。
“夫君,你看,没想到这少年年纪轻轻却是个至情至爱之人。”月见纱拿起画作看到画中的诗便叫林逍来看。
“哦,这倒和夫人画作的意向有几分不谋而合。”林逍看后也点了点头道。
“让他再睡会吧。”月见纱当即对这个少年疼爱不已,她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轻轻盖上。
中午时分,尧光在一优雅的琴声中睡眼朦胧的醒来,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房中坐着一女子在优雅地抚着琴,另一边的一男子则对着棋盘陷入了沉思。
“啊嚏!”已是入秋,尧光昨晚有些着凉,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
“醒了呀,着凉了吧。”月见纱见此停下了手中的琴柔声道。
“在下尧光,见过二位前辈。昨夜不觉步入此地,又见轩中无人便在此酣睡,多有冒犯还请二位见谅。”尧光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顿感歉意。
“诶,无需在意,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哦,我叫月见纱,那是我夫君,林逍。”月见纱让他不用介意。
见尧光醒来,林逍遂邀尧光与他下棋。二人相视,都愣了一下,尧光疑似在哪见过这身影,只是他也不敢肯定,许是看走眼了,故而也没多想。
不下不知道,一下吓一跳,林逍自觉自己的棋艺无双,没想到尧光的棋艺竟如此精湛。林逍哪知尧光在云山上,除了跟随他的师父青云子听道习武,还学习琴棋书画。
只是,琴嘛,尧光向来五音不全不通音律,故而青云子也没有勉强他。书嘛,读书认字自然是不成问题的,画嘛,也只能说是尔尔。唯独对下棋是兴趣颇高,还时常陪着他师父下棋,故而不知不觉间也练得一手好棋艺。
二人专注于对弈中,尧光全然不知,月见纱不知何时给他煮了碗姜茶。
林逍难得遇到这样的对手,便留他在小轩小住几日,欲与他研究棋艺。尧光盛情难却,尤其是月见纱的温情让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便答应了下来。
两日之后,尧光向二人辞行,这两日在小轩楼的小住,以及林逍夫妇的温情,让尧光稍微整理了下他那有些颓废的心情,他还要继续去寻找姜灵儿的下落。夫妇二人也不便再强留,只好互相道别。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尧光似乎有些明了其中的话意。
“灵儿,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想必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伤情拖累于我。”尧光如是而想。
他想起姜灵儿让他去买桂花糕时的情景,总感觉怪怪的,姜灵儿看他的眼神仿佛就是诀别的最后一眼。
“我真笨,为何我当时看不出来,如果我早点发现,或许灵儿也不会不辞而别了。”尧光有些懊恼。
“灵儿,你还有伤在身,这天下之大,你到底去了哪儿啊?”他望着这苍茫大地惘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