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把他赶走了吗？ 不让他再来了，你……你……你怎么还跟他见面？啊？”李淑兰气得脸色铁青，她声嘶力竭地吼着，心里本来就压着的那股火一下子压不住了，猛然间如山洪爆发一般滚滚而来。
雪婉吓得浑身发抖，缩成一团。她从来就没有见过母亲发过这么大的火。
“你是在学校跟他见面的吗？”李淑兰厉声喝问道。因为除了女儿上学外，她都在女儿周围，他们私会就只能在女儿上学的时候了。
“放……放……放学后……”雪婉哆哆嗦嗦地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
“啊——你不是说，放学了要上补习课吗？ 你是不是在骗我，跑出去跟那个臭小子鬼混去了，是不是？”李淑兰到这时才恍然大悟。
雪婉仍然低着头，吞吞吐吐地又挤出了几个字：“嗯…… 可是……可是……”她说着，胆怯地偷偷抬眼瞥了母亲一眼。
“可是什么？ 我就是为了不让他再跟你有什么来往，才不让他来的了。你看看你，怎么就不听话呢？竟然还欺骗自己的亲妈。”李淑兰用手不停地指着女儿，厉声训斥着。
“可是……我……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雪婉低着头，嘴里喃喃低语着。
“喜欢？ 你知道啥叫喜欢吗？ 喜欢能当饭吃吗？ 啊？”李淑兰依然怒气难平。“他跟咱们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你要是跟了他，这一辈子你有的是苦头吃的了。”
“我……我不在乎。”雪婉虽然说话声音很低，但是理直气壮。“我……我就是喜欢……跟他在一起。”
“咳——雪婉呐，你怎么这么糊涂呀！”李淑兰气得直摇头。“他这是在玩弄你的感情，你知道吗？”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很喜欢我的。”雪婉态度坚决，对张俊山似乎是坚信不疑。
看着女儿不进油盐的样子，李淑兰是又气又急。她继续叫喊道：“光喜欢有什么用？你们吃什么？喝什么？整天就喝西北风啊？ 他现在连自己都养活不了，怎么还能养活你？ 还有他的种儿？”
听着母亲这一通如雷般的怒吼，雪婉心里开始疑惑了：“或许妈妈是对的，张俊山确实挺穷的，可是他人很聪明，对我非常好。跟他在一起时，真的感到很快乐的。” 她心里暗想着。
“你看看他把你搞成什么样子了，他这是毁了你一辈子呀！”李淑兰还在不停地发泄着怒气。“妈把你从小养大，一把屎一把尿的；你心脏又不好，要额外小心照看，谁知道你竟然跟他混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吗？”
她越说越气，似乎不把心里憋的火发泄完毕誓不罢休的样子。
“你看看你，现在成了未婚先孕，你让爸妈的脸往哪儿搁呀？”说到最后，她忍不住伤心地抽泣起来了。
这一下让雪婉吃惊不小。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落过泪，即使自己的亲生父亲去世，她也没有在自己的面前流过泪。
母亲的话，也让她想起母亲确实从小就宠爱自己，事无巨细地关心爱护自己。看着她伤心落泪，她忍不住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
她心感愧疚，于是站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抽抽泣泣地对母亲说道：“妈，都是我不好，给你惹了这么多麻烦。”
李淑兰看见女儿也哭了，心里更伤心了。她一把抱住女儿，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两个人的心情似乎都好了一些。
李淑兰松开了女儿，掏出手绢擦了擦眼泪，又给女儿也擦了擦，然后把手绢收了起来。
她又伸手抓着女儿的两个手臂，语重心长地说道：“雪婉呐，听妈妈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啊？ 你怀孕的事儿，等你爸爸回来，我跟他商量商量，看看到底该怎么办比较好。”
雪婉虽然并不同意母亲的要求，她舍不得跟张俊山分手，但又不想让母亲生气，于是便没有开口反驳母亲。而李淑兰以为女儿默然同意了，便开始了她的其它的善后准备工作了。
万立新自从升任副院长之后，每天下班回家的时间都很晚，今天回到家时，雪婉已经躺下睡了。
李淑兰一直在等着他回来，一听到开门声，便迫不及待地从客厅里跑了出来，站在门口等着丈夫进门。
万立新拉开家门，一眼便看到爱人站在门口，感觉有点儿奇怪，因为通常他这么晚回家，爱人也早已躺下了，可今天却不同，他预感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李淑兰上前，从他手中接过他的皮包，挂到了一旁的衣帽间里了，然后回身跟丈夫说，有事儿要跟他商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客厅。
万立新在沙发上刚一落座，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从中抽出一支。他又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烟后猛吸了一口，立刻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云烟缭绕的景象。
“什么事儿呀， 这么急？” 他气定神闲地问道。
“咳——是雪婉的事儿。”李淑兰满脸愁云，唉声叹气地回道。“今天她们学校老师打来电话，说雪婉在学校吐了，让她提前放学回家了。老师还让我带她去看看大夫。”
“噢，生的什么病？”万立新又吸了一口烟，说着把手中的香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
“咳——她……她怀孕了。”李淑兰头也不抬，两眼盯着地面，扔给了万立新一个“震撼弹”。
“哦？”从他那黑框眼镜后面的眼神里，可以看出来，万立新是吃了一惊的。但他表面上却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带她去检查过了？”
“对，大夫说有四五个星期了。”李淑兰焦虑地抬头盯着丈夫。“得赶紧把胎儿打掉。”
“啊，是这样。”万立新明白了为什么今天爱人表现异常了。
他略微思考，接着道：“那就尽快找人安排吧。不要到学校的医院做，影响不好，到外面的医院做吧。”
说着，他又开始吸起烟来了。果然是领导，处乱不惊。
“我找人问过了。我们处老赵的爱人在市第一医院X光室工作，老赵说问问他爱人。”李淑兰回道。
“噢，对了，”万立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学院社科部的于老师的爱人，就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妇产科工作，你悄悄地问一下她，她应该能帮这个忙的。”
“那个于老师，我们今天在校医院还碰到了她呢。”李淑兰脸上露出一丝兴奋。“可是，我跟她又不熟，她是你们社科部的，你去跟她说一声嘛。”
“我现在的身份不方便，雪婉这个事儿影响不好，我还是尽可能不要介入。你找于老师，就说我让你来找的，她会给这个面子的。”万立新解释道。“还有，让她一定要保密。”
“好，我明天就去找她。”
接着，万立新又问了一些细节，比如雪婉跟谁私会了，在哪里私会的，等等。
当他听到对方就是张俊山时，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也许他已经猜到了。也可能他早就知道，用强力手段拆散这一对鸳鸯是不现实的。
当初李淑兰不让他们两个再见面交往，禁止张俊山周末再来辅导雪婉，以为这样他们两个就不能再见面了，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
只是他也没想到，两个年轻人不仅偷偷地私会，还竟然干了那事儿，结果导致雪婉怀孕了。
这个就比较麻烦了。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的学校里，学生在校期间谈恋爱是明文禁止的。更何况本来工程学院的女生就少得可怜，很多男生即使想找，也没有多少机会的。
可是尽管如此，对于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来说，明面上不让做的事，就都转到暗中去做了。
现在出了这种事儿，在那时的环境下，未婚先孕会被认为是没有廉耻，十分丢人的事儿。
万立新知道这个事的负面影响会是很棘手的。可是既然已经发生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不要让人知道，把这件事的影响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他跟爱人又商量好了，给女儿做完了人工流产，就让她在家休息两周，然后再让她回到学校去上学。
雪婉明年就不去参加高考了，高中毕业后，就帮她在学院里找一份工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