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道，意间。
地藏王的保证还是可信的，两人自刚才的一番对答后，只是数分钟的时间周遭情形已然一变。
空间还是那一片白茫茫，视线最多几十上百米的模样，可，已经能看到不少凝结成实体的意。
这些意千奇百怪，有活物有死物，都是智慧生灵曾起心动念过的产物。
从之前那些攻击大部队的巨物，到现在并没有那么大的，或者干脆只是某种巴掌大的事物。
总之，繁杂到无以计数其种类。
其中有对两人展现出强烈攻击性的，凯尔借了地藏的大剑三下五下解决了事。
被击杀过后，那些意也就化作了飞灰彻底消失。
也有一些具有领地意识的，看到两人皆显现出警戒又或者警告性的攻击姿态，可，只要不踏入他们所“守护”的领地，便相安无事。
可更多的，就是丝毫没有任何目的性的意了，它们或停留在原地或者漂浮或者按照某种既定轨道疾速飞行。
就在刚才，一颗星体在上空掠过，那是实打实的一颗星球。
但好在，某种奇异规则的限定之下，哪怕它掠过时只距离两人百米左右，也没有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
渐渐地，伴随着这些意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密集，先前一直领路的地藏终于停下了脚步。
两人的面前，是一片意的海洋！
字面意思，凯尔看到一大片数量难以计数的意群，这些意，全部是人形！
这些人形意多到直接堵住了两人前进的道路，就肉眼可见的百米范围内，根本无路通行，被堵得严严实实。
“如何？这是到地方了还是需要我开出一条路？”
凯尔挥舞着借来的那把大剑跃跃欲试，看起来，这些人形意是那种完全没有攻击意向的，如若死物，只是站在原地低垂着脑袋。
地藏摇摇头，按住凯尔的手臂阻止道。
“不可，缘主，这些可不是一般的意。”
“不是一般的意？”
凯尔疑惑，不过，还是立马收起了大剑，看对方慎重的语气就知道非同一般，能让地藏如此紧张的绝对不简单。
见对方打消动手的欲望，地藏这才松了口气，缓缓解释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这些意念人群的中心。
但，不能以暴力毁灭或者驱赶这些意，动了它们，便等同于和整个意间作对。
届时，如之前袭击清洁工大部队的那些恐怖事物，会不要命地向这里而来。
我来很多次了，每次都要触发这个禁忌，但这次有你在，无需冒险。”
凯尔一惊，皱着眉头远眺目力之内密密麻麻人影，数量之多，看得她头皮发麻。
如若要她强行开出一条路，简单，可既不能暴力劈砍又不能驱赶，如之奈何？
什么叫有自己在，无需冒险？
地藏显然是有对策的，他对着凯尔单手合十，解释道。
“这便需要缘主出力了，不过，非是暴力，而是……你身为智慧巨人的启迪之力。
巨人一族有诸多神灵先祖，你这一脉的先祖据末学所知，乃某一纪元启迪众生灵智的神祇。
虽然到缘主这里那力量已经远远不如当初的神灵嫡系血脉，可，唤醒这些人的灵智，足矣。
用那力量弥漫此地，这些意自会散去。”
凯尔本想翻个白眼，启迪之力？没错，她有，当初有资格被众神族承认为智慧之神便是这份先祖传承的力量。
可，在这灵道内自己就是个凡人罢了，可她刚想说一些怪话讽刺一番的时候，却猛地大惊！
她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涌出非凡之力！而地藏，则全身泛出佛光。
与佛光共鸣之下，自己竟然恢复了原先的力量。
不，并非进入灵道之前的实力，而是……上一世，自己身为智慧之神时的全盛之力！
“缘主，灵道之中陷落的非凡道统诸多，悠久岁月中也找到了个中诸多的漏洞。
就比如这。
灵道的本质乃虚拟世界，一切众生皆为灵道之力模拟而得，就如同先前，我等就成了凡人。
既然能模拟凡人，自然也能模拟非凡，您现在应该恢复到了当年身居智慧神座之时的力量了吧，那应该够了。”
凯尔懵了，什么？模拟？好吧，模拟凡人不算什么，自己以前也能设下差不多的禁制，就算大劫难修者也能被自己困成凡人。
可？什么？模拟出超凡？自己以前可是真正超脱凡俗的实力，换成那帮子修者来算也就是仙人！
仙人都能模拟？开玩笑吧？！
且自己现如今是真正恢复到了当年全盛之时的力量，这种感受，就相当于这灵道知悉了自己的全部。
然后将自己的一切都化作某种数据备份，再用备份硬生生重新捏出了现在感受到的躯体。
没错，自己为了进入灵道选择了自裁，生魂变死魂才有了进来的资格。
也亏得转生的一世她选择了重修，并没有恢复超凡之力，否则仙魂显现恐怕根本进不来这里。
所以这鬼地方，是真真正正捏造出来了个仙人之躯？！
这灵道……究竟是个什么恐怖的地方啊！
“缘主，以智慧神之力弥漫此地，方可让我们有空隙可钻”
地藏的声音唤醒了一脸懵的凯尔，她连忙甩了甩脑袋，先抛开那些不可置信，单手张开直接甩向前方。
霎时间，传说中曾启迪某一纪元众生灵智的力量化作长约万米的粗大光柱，伴随着凯尔手臂呈扇形挥动，那力量直接将前方的无尽人流全部囊括在内。
这力量虽然看起来无所睥睨，可貌似没有对人流造成什么伤害，只是单单笼罩了它们。
同时，前方约莫万米的白瘴也被一扫而空，视线瞬间清明起来。
不过，没什么区别，因为万米内除了人影还是人影，只不过，更前方的人影之间似乎有些奇怪。
怎么说呢，看起来不像是基础人形，也不似别的什么类人族，更像是原人驳接了许许多多异种生物的肢体？
只见这些人形意在接触到智慧神光的一瞬间就起了变化，它们纷纷抬起头，迷茫地左右四顾。
就好像一个刚刚睡醒的家伙，清醒的第一刻不是在自家的床上，而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某个什么都没有的荒郊野岭。
周遭，还密密麻麻有许多与自己相似全是一脸懵的家伙。
“这些……不是意，全部有独立的意识，怎么可能是意？我的启迪之力只是唤醒了它们，没有和先祖一样赋予众生智慧的能耐。
不不不，它们还是意，依旧与之前见过的那些东西拉不开本质上的差距！
它们，到底是一些什么东西？！”
凯尔自言自语的空档，拥拥挤挤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开，那些似乎想起来点什么可又好像依旧迷茫。
人们根本没有目标，只是无意识地挪动脚步罢了。
但总之，人群不再拥挤，开裂出许多小径足以见缝插针。
地藏再次启程，招手示意凯尔跟上。
路途中，地藏见凯尔见了鬼一般四顾左右，他指着那些行尸走肉一般的人群解释道。
“这些，都是被外在手段制作成类似“意”这种存在的东西，他们不是意，只是性质相似。”
“难不成，这些都是活人？”
凯尔嗓子干涩，猜测道，地藏没有回复，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末学已经来过很多次了，对这些可怜的生灵有了些猜测。
它们，原先应该都是活着的凡俗生灵。
某一刻，被大神通者一瞬制作成了如今的状态。
其形缥缈，本质与先前遇见的那些“意”完全相同，可，内部却封存了个体的存在。
那存在本身，沾染了些许以往的记忆、或者说神识的碎片。
你的启迪之力唤醒了那些记忆，所以他们才会如此”
凯尔有些迷糊，挠了挠脑袋。
“存……在？
什么意思？”
地藏似乎也对此并不了解多少，只是摇了摇头，解释道。
“末学也未曾参悟“存在”二字的意义，只是当年世尊于西土佛国讲道，曾提起过这点。
世间万灵，但凡有其根性的单个事物都为“一”，此“一”独一无二不可替代，其不朽不灭，哪怕只是凡俗也一样。
这与生灵是否死亡，湮灭，或者湮灭后在宇宙之源中与其他东西混杂，融合成新的魂灵又是否与超凡仙灵暂时的意志消亡都没有关系。
一件事物绝无可能彻底消失，何况更为高等具有智慧的众生了。
末学现下只是猜测，这里这些形似“意”的东西与当初世尊解析“存在”时提到的一些要素相符。
应该……没有错。
这些人形内，或许是被封存了这些人的存在。”
“可为什么？制作这些东西有何意义？”
凯尔两人顺延着人群裂开的缝隙，继续徒步往前。
对于凯尔的又一个问题，地藏却是若有所指地说道。
“自然没有无缘无故的因果，稍后缘主便可知道此间包括灵道的一切由来。
但，请听末学一句劝。
接下来，无论看到什么，所见所闻，都必须锁死在神魂意念的最深处。
出此间，不可思，不可想，不要妄动其念，最重要的是不要让其泄出半点！”
凯尔皱起眉头，可见对方如此郑重其事的模样，也是点了点头。
可，念头一动便如狂风骤起，她又岂能像地藏所说做到什么不妄动其念？
就在这时，周遭的场景竟然有了变化！
原先熙熙攘攘的人群好像有了真正的灵智一般，就好像正常人行走，此时周遭就如同凡俗闹市大街一般。
原先的静谧也变了，变得如同喧嚣的闹市，一大串十分复杂的噪声如同千丝万缕篡紧的麻绳般钻进了两人的耳朵。
接着，周遭如同海市蜃楼般陡然冒出一栋又一栋高楼广厦，它们排列整齐，一眼望去如切好的豆腐块。
可它们其形虚幻，也不知其本质是投射自多么久远之前的影像。
但是这些街道并不固定，可谓千变万化，几乎是几个呼吸之间场景与周遭那些人形便如换了一通似的。
但，这些不同的场景应该都在同一个城市，只是在通过这些投像来“叙述”不同的故事。
“这是布置这些之人所留的影像？他想传达给后来者什么？”
凯尔如此猜测道，也对，一般大能遗留的诸如这般夺天地造化之所在，必然都会有传达其心意的法子。
就比如眼前的城市虚影。
可是凯尔一连看了数百数千个场景的切换，都不得其意，无非都是一些凡俗人息壤的闹市。
这种凡人之地，凯尔见得多了，她以前当掠夺者的时候随意一个星球聚居地便能找出千八百个这般的闹市，无甚稀奇。
但是，地藏听了却是摇了摇头，说道。
“非也，这些影像不是谁有意布置的。
只是……这些意，这些人形庞杂的残念所化。
嗯，简单点来说，这些场景，就是它们残缺记忆集合的投射。
再换种说法吧，这里，这些，便是灵道初创之前的光景。
这些画面里……讯息很多”
地藏的语气忽然别有深意起来，凯尔听了也明白过味来，开始仔细查看周围那些千变万化的场景。
最终，视线掠过某个场景的某个角落之时，她的心中一动！
可一瞬，场景再变。
凯尔垂首沉思，片刻后，抬手将方才的那一撇化作光影显于掌心。
之所以特别注意到一幅景象是因为，它与其余景象都不同，画幅中没有城市也没有人群，只是一片湛蓝的天空。
云间，有两道身影，其中某个穿着一身黑色贴身的职业装扮，而另一个，则全身散发着金辉。
这两人都是陌生面孔，可，凯尔在盯着那散发金辉的身影却总觉得心有所应。
虽然她现在的力量是灵道虚拟出来的，可身为超凡的感知绝不会出错，此人，与自己有因果纠缠！
“老和尚，这是……”
凯尔刚想开口问些什么，毕竟，能和自己产生因果纠缠的，就不可能是小人物。
哪怕自己不认识，这位从纪元之初甚至合道幽冥的地藏王菩萨或许知晓些什么。
可谁知，地藏合十打断凯尔的话，如重复似的只是开口几句便不再言语。
“这里的一切，不可出自人口，只可自己领悟。
此幅意景非凡，缘主可收纳进意念深处。
因其刻画上了某个超脱宇宙之物的幻影，日后有劫，再取出可轻破万难。
但切记，不可轻用。
至于，有关于那超脱之物……
不言，不想，不说……不念。
缘主记得，出了这里，谨守末学的嘱咐。”
凯尔一耸肩，好吧，这老和尚说话大抵和她认识的那些佛陀菩萨差不多，说话总是不说明白。
不过有一说一，地藏至少说大白话，还不是那些自己根本听不懂半点的佛臧。
她开始再次搜寻那些景象，又让她找到不少“特殊”的，很多残缺的画面开始拼凑，一个故事在她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这就是，灵道的由来。
最终，地藏停下了脚步，凯尔也眼眸中亮出一点金光，沉声问道。
“那个狐尾女子我曾见过，那是九尾天狐，是当初霍乱神庭的那个妖女，是当初的天妖后。
传言，当初天妖后被玉皇亲手诛灭，散灵于天外天并且加封亿万枷锁永无聚魂的可能，也有说是被三十几位天帝合力击杀然后永封了。
但总之，她消失很久了，难不成她之后来了这里？
这灵道便是由此而来？由那小小的虚拟世界变成了现在的规模？
不，不对，此方的意身上带有陌生纪元的气息，这所谓的灵道根本不是本纪元的产物！
甚至还不是上一个纪元，气息太陌生，或许是更早以前！
她是要害坑那从天外坠下的金星？这偌大的灵道就是为了它而存在的，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然后呢？她设的那陷阱，可成了？”
这一连串问题并没有得到回答，可凯尔却见眼前竟不知什么时候又恢复了空旷。
之前千变万化的影像统统消失，就连那些特殊的意群也没了。
她猛地转身，这才发现两人已经走出了那意群，再转过来，两人的身前不远处，只留下了一道平躺在地面上的身影。
“是那个女孩？是那傻啦吧唧小子的老婆。
想必，她就是你所说灵族的第二道念了吧？”
一路来，所观这里发生的故事，凯尔对那被两个大能当成棋子摆来摆去的小子也就是“傻了吧唧”四个字的评价。
做墙头草？区区凡人也敢在仙神之间玩这种把戏，从这些被做成类似“意”的人群就能看出来，恐怕最终的结局并不美好。
地藏没有理会这不怎么高的评价，只是上前，竟然深深弓下了身子，郑重合十。
凯尔惊呆了，这老和尚……
虽然自己不怎么尊敬对方，那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神族，神祗祖先在上，除了妖皇又或者玉皇那等能称霸一个纪元的人物，天上或者天下就找不出几个能让自己这智慧之神服气的。
可眼下，对方居然对一小姑娘施以重礼？
只见，地藏在行完大礼后这才开口，音调再变，和煦的佛音仿若缭绕整个白茫茫的空间。
“南牟，祈察底涅槃。
末学这是第四百九十七次抵达此间了，姑娘大善！此在我道中也能算是大宏愿加身者。
四百余次探访末学都只能窥见您功德的一角，而今日，新带来的朋友让我看到了其全貌。
末学，甚佩！
可，如今幽冥灾殃再起，地府若倾覆，宇宙中天，地，人三相万生都将沉沦无尽地狱。
这一次，请姑娘慈悲，再伸援手拯救我苍生万灵。
请，醒来！”
佛光缭绕，地藏身上的金辉哪怕现如今恢复了全盛的凯尔都觉得甚为刺目，四周缭绕着的无尽白霜仿若遇到熔火一般急速消散。
顿时！天地一清！万里内所有事物清晰可见。
可是，平躺在地上的女子依旧没有动静。
她很漂亮，与那影像中穿着白色连衣裙头戴嫩枝金缕王冠臂环的形象一般无二。
清纯，貌美，哪怕凯尔作为巨人族审美有些差异，可也觉得此女子不可谓是个上佳的美人儿。
地藏摇头，转身看向凯尔道。
“灵道二分，上为现实界，下则为虚。
它以众生虚妄之意为基底，上行衍化出同等空间的现实界。
呵，倒是与当初轮转古神开辟阴司有异曲同工之理，只不过末学认为，这里，更为精妙。
阴司为通天彻地之伟力强行开辟，而这里以末学的浅见，只是凡俗之力的衍化。
而这位小姐，以己念镇灵道之基成为核心，这才能使得灵道成立。
但，这核心有或没有其实都无所谓，设计灵道之人手段精妙，不会少那么一个两个主导之念便无法成道。
这位小姐的作用，应该是一个契子，是钉住四方那些封印着自身存在之意不散的……保证？
或许，那些意……不，那些人，还有复活之日。
可她念动则擢升现实界，进而周遭之意净焚！
此女其实一直醒着，末学从第八十几次前来便初步摸出了些许脉络，猜出了其因果后便一直在劝导其去往灵道主空间。
南牟，祈察底涅槃。
末学……劝人放弃这等大功德，此为极恶之大罪孽，这之后，菩萨果位将化作前尘飞灰。”
凯尔默然，让一位菩萨尊者放弃佛门果位，貌似没有前例可循。
其实以前有些传言，地藏王菩萨当初拒绝玉皇的敕封，无论如何不塌出地府半步。
那是因为，幽冥是地藏王寄托菩萨果位，立无上宏愿之地，那里若崩，菩萨位怎可存续？
所以，当初玉皇的敕封乃西方伏魔帝君，这是堪比天界一域天帝的位阶，也算是对菩萨位消散的补偿。
没错，地藏现在行径在佛门中乃极恶，是真的会被道统规则打落位阶的。
现在凯尔知道了，那些之前听得那些流言不过是碎嘴之人在嚼舌根子罢了，不可信。
她紧盯着地藏从厚重甲胄下透出的眸光，不由生出钦佩，这老和尚，是真的为地府幽冥的那些死魂着想，真的为所谓的众生计。
她单手捶击胸膛三次，甲胄发出沉闷之音，这是巨人族表示尊敬的重礼，说真的，她自转世重修以来还从未曾对任何人行这般的礼节。
哪怕面对妖皇，也未曾。
她不废话，认真道。
“我需要做些什么，无论何事，尽我之所能！”
“此乃极恶，末学不须缘主沾染这因果。
只需借我一星半点启迪之力便可，强行唤醒她，很简单。
我发现了，这灵道的设计之人恐怕不止一位。
其中一位，设了一个很歹毒的机巧。
你的这启迪之力触发它后，二灵不归一，不完美这灵道，现实界将崩，而主导现实界的那道念……将灰飞湮灭。
她得选一个，是上达现实界救那男子，还是继续守护这些不死，不活的意。
南牟，祈察底涅槃。
触发此机巧的我，极恶！”
凯尔没有推脱，直接凝聚全部可调用的启迪之力化作一点火星，推至地藏的身前。
“多谢”
没有另外的言语，地藏接过捻在指尖，指势似花，做了一个菩萨印，随即点向那女人的额顶。
顿时风云色变，整个白茫茫的空间就好像是晕染了猩红的血液一般迅速赤红一片！
而那个女人，悠悠睁开了眼。
这个女人……她的名字应该是晴，晴天的晴，可实际上，她肉身消亡之前根本连半片晴日之光都未曾见过。
她缓缓站了起来，表情没有半点变化，可盯着地藏的身影，她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一滴泪珠。
晴仰头，遥望那猩红的迷瘴，口中喃喃道。
“母亲，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乖乖的……乖乖的，便万事皆安，所有人都不会死。
为什么要我选，您这是在逼我。
您只需一句话无论什么我都会做，为什么要这样？
一二序列同归现实界，可，灵道只能存有一念，我这个第一序列归位，老公这个辅序列便只能消散了”
晴沉默片刻，闭眼，睁眼，这一开一合之间她的眸子竟然带上了笑意。
“母亲，抱歉，我知道您是要让我那么做，可我这次要当一个坏孩子。
没有人，能伤害我的老公。”
地藏隐藏在甲胄下的脸色骤变，他想做些什么，可一股绝无可能反抗的力道硬生生将他压迫地退避三尺。
地藏都这样，更别说凯尔了，她几乎是翻卷着滚了几个圈才将那柄巨剑插入地面，半跪在地俯身勉强消掉这股力道。
晴浑身摄出红芒，一股让凯尔几近心死的压迫感骤然遍及整个意间！
一下子，整个意间爆发出无数尖锐的鸣叫，所有意，不管是有攻击性的还是中立的抑或者是毫无行动力的，都开始躁动起来。
仿若所有意都在为这个世界的终末，唱起最后的悲鸣！
“地藏！
怎么回事，她是要去往灵道主空间么？！
这动静也太大了，这是一种什么力量，该死的，我面对我族神祗祖先遗留的圣物都从未如此恐惧过！”
前头，地藏苦笑摇头，深深对半空中的晴躬身，无奈说道。
“非也，我们，失败了。
这位缘主，想必是要湮灭自我，她是这灵道意间的核心，她若上行，则为灵道之主。
可她现在，不愿上，却想要逆行抵消这股机巧之力，只能如此了。
唉，是末学的过错，罪过，罪过……”
地藏的声音就在这时戛然而止，他霍然抬头，话锋一转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道。
“意间根本没有蹦毁的迹象，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不可说的超脱之人……恐怕早就察觉到了这个陷阱。
甚至，还留了后手？！”
见地藏望向天际，凯尔也连忙将视线上移。
他们看见了，看到了整个空间的上空仿若被一刀劈开，整个血色的空间一分为二，天际显露出一条白色的沟壑。
而那道沟壑的中间，一道影子赫然显现！
那身影状若少年，赫然便是当年庒言初入灵道的模样。
可一阵变换后，却是变换成了一个年轻人样貌，与凯尔在影像中看到的那傻啦吧唧之人，一模一样。
这，是那灵族的圣灵，也是，贺涟灵。
“老朋友啊，你预料的都没错，一切一切，分秒不差。
只可惜，我认识的你，已经没啦。
哪怕直到今日，哪怕我已经见多了那些诸天仙佛，哪怕我已经成了你口中那等不死、不灭之物。
呵，我也未曾见过你这种将己身意志当作敝屣，说丢就丢的家伙。
奇哉，怪也。
……
呵，算了，既你做到了允诺之事，保下了吾之子民，妻子。
我当……尽全力！
呵，神祇么？我记得说过，一群家中之犬罢了。
进我灵道，躲在这意间，真当我，没发现？
滚出来！”
贺涟灵一指点出，顿时，整个意间一片清朗，所有雾气不管是血色或者白色尽皆一空。
十数个身影被一股他们根本无法反抗的力量直接给摄取到了半空，来到贺涟灵的跟前。
这些人全身笼罩着一层清韵，让人根本看不清其样貌与特征，其中几个还根本不似人形。
他们被一股力量约束，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左右四顾眼神复杂地相视。
“还是被发现了，唉，我等意念投射入此地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对，无缘无故冒出来一个灵道？”
其中，一个身影苦笑摇头，接着就又有人也是无奈道。
“我感觉我们被阴了，那位古神大人交代务必对此二人追根究底。
可我们紧跟着因果找到了这个灵道，虽然进之不得，可投射进来的意志在此地翻翻找找，却始终找不到那因果的源头。”
“是啊，现在看来，我们是掉进了坑里”
贺涟灵看着这些神祇的投射进来的意志，看着他们自顾自交头接耳一副感叹的模样。
就好像不是掉进了坑里，而是被小猫小狗轻轻咬了一下，并不怎么在意。
是啊，只是意志投射，这些神祇的虚像就算崩了对本尊也产生不了什么伤害。
“你们，就在灵道外头吧？”
贺涟灵淡淡一句话，几位神祇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耸了耸肩，坦然道。
“是又如何？
呵，说实话，当初那位古神说那两个人会影响到宇宙本身的存续，我们还不大信。
可现在，起码我信了，我成就神祇已经四十多纪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如贵道一般特殊的存在。”
“非也非也，本神认为应该是第二个。
我观此灵道的精巧程度虽然要远远高于那个中域，可尚未完善，且规模庞杂而不精。”
神祇们自说自话，丝毫没有在意贺涟灵语气中的警告意味。
他翻了个白眼，这些神祗，没错，就这个味道，对此他很熟悉了。
这些家伙除当初成就神祇时候的那点追求，还有维护宇宙本身这点外，那就是目空一切。
贺涟灵耸了耸肩，直接手掌一抹便直接将十几位神祇的意志投射从灵道之内彻底抹除！
他向下，看了眼向自己投来期冀眸光的晴，微笑，声音在对方耳畔响起。
“别怕，一切有我。
再等片刻，我去将那二位的因果纠缠做一个结尾。”
晴点了点头，散去身周如若死亡的红芒，抬头仰望着，可，半空中什么都没有，贺涟灵早已离去。
……
与此同时，灵道，主空间现实界，那座整个灵道虚拟世界最高之所在。
原先，那里是圣灵应该在的位置，可现在，变成了奥丁的宫殿。
宫殿很朴实，没有什么金灿灿的神光也没有华美的饰物，事实上里头只是一个普通的木制长屋模样。
最深处，斜靠在王座上的奥丁披着一件厚实的皮草，看向对面。
对面站着一个女人，是肖雪呈的形象，古神，也是天界的西王母，神庭辖制万界神道女仙的帝君。
“有意思，那几个废物神投射进来的意志已经没了，哎呀，真是个奇怪的地方啊。
对了，本娘娘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坐在如今的这个位置的，凭借着什么掌控这个奇怪的灵道？
我能感觉到，原先那个圣灵又出现了，你，不怕？”
奥丁的脸色古井无波，手指搭在王座一侧磕了磕，淡淡道。
“伟大的西王尊下啊，我可不知道此间为什么会吸引到你的目光。
你带着一堆神明来到这灵道外头，抢走了被我羁押的那个新神，一同还带来了那个人皇。
所以我觉得，有很多问题的应该是我才对，不是么？”
肖雪呈翻了个白眼，可紧接着她的脸色一变！与那些神祗一般投射进灵道的意念顿时消失在原地。
见此，奥丁依旧没有任何大的表情变化，只是勾起嘴角冷笑道。
“最后一步就快来临了，我很期待，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不过刚才那位古神可真有意思，智商不太高的样子，竟然以为我能如何把持这个灵道？
哈哈哈，阿萨神族可没有那个实力更没有那个能耐入主这里，也不可能困住一个真正的神祇。
所倚仗的，不过是您罢了。”
奥丁施施然，老迈的身子撑了起来，却突然向着王座后头单膝跪地，面上满是谦卑的神色。
只见巨大的王座后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那个身影，有九条尾巴。
……
同时，灵道虚拟世界之外，那一片永冻的冰寒星域，某颗星体之上。
“放肆！那里面也就罢了，在虚拟世界之外想与神祇抗衡？！”
“狂妄！你将面对洪荒的怒火！”
“我等既宇宙，那中域我们动不了，但今日说不得铲除你这灵道！为洪荒剃掉这个异数！”
……
十几位神祇瞪着对面的男人，他们的身后，一个少年人盘膝坐在地上，而他的膝上，则仰躺着一个生死不知的中年人。
是浑天，与黄天。
浑天此时的状态并不好，好似本身就自身难保，身周的气息虚浮飘忽不定，如同烛火一般随时能熄灭。
可就是如此，他也还在分出力量，保护着膝上的黄天。
黄天修为不高，也并非神祗那样的存在，以此间恐怖的冰寒，一旦失去浑天的庇护魂灵都将冻碎成渣。
对面，贺涟灵的视线在浑天黄天的脸上扫过，随即摇了摇头。
似乎他还想在他们的身体上找到以往那熟悉的感觉，可惜，他还是他，可却已经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明大人了。
他轻轻挪动脚步，缓缓踏步上前，口中悠悠道。
“神祇？呵，我记得他谈起过，大多数只是洪荒的家犬而已。
所谓集宇宙众生的信仰之力，获得洪荒的认可，随后洪荒就会给你们一个“令牌”，使得你们不死不灭，身躯永恒。
哪怕是纪元更迭，也能渡过这劫难。
凭着那“令牌”，自然也可以随意调动宇宙本身的规则之力。
所以，只要毁灭你们寄托神念的躯壳，湮灭你们，再……敲掉你们那可笑的“令牌”。
将你们的飘散在四方宇宙的意志永封，与洪荒彻底隔绝开。
永无恢复意念之日，那不就是被灭了？”
说着，在这十几位神祇目瞪口呆之下，他们的身体竟然如同马赛克一般开始消融！
就如贺涟灵所说，暂时容纳他们的躯壳，在被毁灭！
一个呼吸后，场内，只剩下了三道身影，贺涟灵喃喃道。
“嗯，接着就是敲掉那令牌了，只需……”
“慢着！”
突然，一道愤怒的女声打断了这一进程，贺涟灵的眼前，出现了肖雪呈漂亮的脸孔。
只不过，这张脸此时布满怒容！
“你就是那一直藏在灵道里的圣灵？！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杀神祇，可你应该知道弑神的后果！
你将，直面洪荒！”
贺涟灵没什么表示，他侧头看了看肖雪呈，无所谓道。
“古神？
呵，你本体尚在那个第一纪元吧？听说，那里是你们这些古神还有一些别的什么的老巢。
可惜了，那里我还真没去过，等有空了，我会带着宝宝也去那玩玩。
不过他倒是说过，那大部分家犬中另外的一小部分，大都就是古神了。
你们，比家犬高级一点”
贺涟灵微笑，伸出手大拇指与食指捻起，再微微松开，仿佛代表着那高级一点大抵就是那微末缝隙的差距。
肖雪呈立马炸了，怒火滔天！这冰寒星域周遭的虚空都开始碎裂。
可奇怪的是，那冰寒星域的本体却压根没啥事儿，以至于贺涟灵的跟前，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瞪着眼睛咬牙切齿的可爱模样。
嗯，堂堂西王尊的容貌自不多说，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因为贺涟灵只是摆摆手，自己便如同先前那些神祇一般开始消融。
“没用的，本神最多三息便可重新投射意志降临本纪！
凡人！你不知道你触怒了什么样的存在，我，可不是古神那么简单！”
的确，她这般的人物投射意志降临很快，那躯体消失的下一瞬她便重新出现在这个纪元之中。
可她却傻眼了，自己并没有出现在原地，而是，在那冰寒星域的外侧？！
可诡谲的是，之后自己无论如何想要进入那冰寒地带，却不可得。
就像是凡人口中的鬼打墙，无论如何自己突入进去只消几息时间便会重新转出来，撕破空间定位也会出错，怎么也无法重新回到方才的坐标。
肖雪呈大怒，倒不是因为方才那讨厌的男人触怒了她，而是，那小子的两个分体可都留在了那里！
鬼知道那诡异家伙的身份是什么，又会拿那两个分体如何。
最后，她深深吐出一口气，脸上反而又露出笑意。
“有趣，我能感觉到，你和那讨厌的女人都和这里有关系。
这就足够了，一层层古纪元找线索，总能找到因果的源头，这灵道的起源之时。
哼，算了，两个分体没就没了吧，反正那情缘都牵在妖皇身上头。
话说，也该去找他了。”
话罢，肖雪呈的身影彻底消散，似乎是彻底收回了在这个纪元的所有意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