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淑兰来说，女儿每天除了上学外，基本都在自己身边，即使是周末出门上街，她也都是带着女儿一起去的。也就是说，女儿的一举一动，几乎都是在她的视线之内的，怎么可能会怀孕？
“大夫，大夫，他们……他们肯定搞错了。”李淑兰情绪激动地一边用手指着门外，一边叫嚷着。“这……这根本不可能的！”
大夫两手握着检测报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在那里上蹿下跳地发泄着情绪。
看着大夫那冷漠的表情，李淑兰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真的了，可是这无论如何都是她不可接受的。
她一屁股坐回到凳子上，两只手扶着桌边，身体向前倾斜着，伸着头焦急地对大夫说：“大夫，你告诉我，这……这不是真的。”
大夫见她情绪有所缓和，于是把手中的报告放在她的面前，道：“这是两份报告，一份是尿检结果，另一份是验血结果。其中尿里的HCG呈阳性，表示可能怀孕了，这个尿检的可靠率在百分之九十……”
“百分之九十？ 那……就是说，还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是没怀孕的嘛。”还没等大夫说完，李淑兰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只看尿检，我也不敢下结论的，毕竟对孩子影响太大了。”大夫平静地说。“验血的结果也是HCG阳性，而验血的准确率可是百分之百的，所以，我才敢告诉你的。”
听着大夫说着专业术语，李淑兰彻底绝望了。她脸色煞白，目光呆滞，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想起了当年她刚怀上雪婉时的一些情景，也是有过恶心、呕吐的症状。她还有头晕、乏力、嗜睡等等反应。如果女儿已经结婚了，她很可能会往这方面想的，可是女儿还在中学念书，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往这方面想的。
“哎，同志，你……没事儿吧？”看着她好像被雷击中了似的怔在那里，大夫关心地问道。
李淑兰心中难受，她真想大哭一场。
她不知道女儿是怎么怀孕的，她为自己没能看管住女儿而不断地自责。看样子女儿不像是被人强迫的，否则作为母亲的她肯定能注意到的。那另一种可能，就是女儿被人欺骗了，上了那个坏蛋的当了，她想。
“大……夫，”她终于鼓起勇气开口了。“现在……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该如何处理才好？”
“你女儿呕吐的问题，我已经诊断完了。后面的事，你们应该去妇产科看了。”大夫边整理办公桌上的报告，边回答道。
看李淑兰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又接着说道：“处理办法嘛，无非就是两种：生下来，或者打掉了。你们到了妇产科，那里的大夫会给你们处理方案的。”说着，他把那份检测报告递给了她。
李淑兰无奈，只好接过报告，神情恍惚地走出了大夫的诊断室。
雪婉从诊室出来后，就坐在外面走廊上的长椅上。她从大夫的神色，以及他与母亲的对话中感到了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应该不是自己的心肌病的，因为以前从来没有吐过，所以很可能是生了什么大病吧，她想。
正在她忐忑不安地盯着诊所的门，等待着母亲之时，突然看见母亲铁青着脸，从里面出来了。
雪婉左手紧张地握着右手，抬着头紧盯着走过来的母亲。待母亲走到了身边，她刚要开口问，却被人突然打断了。
“哎吆，这不是万副院长的爱人吗？”一个女人的声音。“这是你女儿吧？ 长得这么好看呀。”
李淑兰本来想带着女儿直接去妇产科，可是今天这个事儿来得太突然，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想一想究竟该怎么办，她需要时间好好消化一下这么多的信息。况且接下来无论选哪一个方案，她都应该先跟爱人商量一下，才能开始具体实施的。
更何况她还不知道女儿究竟是怎么怀孕的呢，一定要先问清楚再说。
她脑子里想着这些，已经走到女儿面前了。她正要拉女儿走，却忽然听到有人跟她打招呼，于是便连忙回头，发现是一个以前与爱人同在社科部工作的一个姓于的老师。
“啊……是于老师呀，好久不见了，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了。”李淑兰勉强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可是说起话来却显得有气无力，底气不足。
“可不是嘛。”于老师笑容可掬地回道。“我今天抽时间来检查一下身体，你们这是……”
“啊……啊……我们也是，来检查一下身体……”李淑兰连忙敷衍道。
于老师瞥了一眼雪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于是笑着道：“年轻人身体棒棒的，用不着检查。倒是像你我这样的中年人，每年都应该检查一次的呀。”
“咳，反正是检查一次嘛，她陪我来，就一起检查了。”李淑兰很清楚对方说那话的意思。她看穿不说穿，巧妙地把对方的试探化解了。
她们从内科出来走到医院的大门口，还遇到了两个熟人，双方也就是打个招呼，寒暄几句而已，可是却让李淑兰感到有些难堪，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躲躲闪闪的，只想尽快离开医院。
雪婉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急着要回家，她猜测很可能是自己生了什么大病，母亲心里难受，不想让别人知道。尽管她感到很疲惫，但还是强忍着，跟着母亲回到了家中。
从学校医院到教授楼并不远，然而李淑兰一路上都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这让雪婉觉得好像走了一段极其漫长的路一样。
回到家中，母亲拉着她，在餐桌的两边坐了下来。
看着满脸焦虑的母亲，雪婉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妈，你怎么了？ 是不是我得了什么大病？ 是癌症吗？”
母亲抬起头，盯着女儿看了半天，这才长叹一声，道：“咳—— 雪婉呐，妈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你要是有个什么事儿，妈妈还怎么活呀。”
一听母亲这么说，雪婉心里开始发慌了：“妈，我得的是癌症吗？”
“咳—— 不是。”母亲轻轻摇了摇头，又道：“你……没得病。”
“没得病？”雪婉半信半疑，两个大眼睛骨碌骨碌转了几圈，反问道：“那我恶心吐了，是吃坏肚子了吗？”
母亲又摇了摇头，道：“不是，大夫说……大夫说，你……怀孕了。”她终于把这话挤出了口。
“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雪婉有点儿吃惊，她把目光移到一旁，不敢再正眼看着母亲了。
这个消息虽然很突然，但雪婉并没有感到很震惊，甚至好像有点儿预料之中的样子。
女儿的表情，证实了她确实与人发生了关系，也表明她是知道风险的。一想到这儿，李淑兰心里忍不住火冒三丈，可是她不敢跟女儿发作，担心一旦发作起来，可能会引发她的心肌病。
于是她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道：“你如实跟妈妈说，这个孩子…… 到底是谁的？”
这个问题问得雪婉左右为难，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母亲看不上张俊山，主要是因为她瞧不起他的家庭出身，嫌弃他个子矮。如果得知孩子是张俊山的，她一定会气死的。
可是如果不说，也会把母亲气死的。反正都是个死，那就如实说了吧，她想。
“是……是……是张俊山的……”她吞吞吐吐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李淑兰一听，惊得两手失控，她那两只攥着拳头的手，猛地在桌子上砸了一下，只听“嘭”地
一声，吓得雪婉花容失色。她双手抱着肩，低着头，缩成了一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