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俊山大吃一惊,慌忙伸手到水中去捞,却什么也没捞到。他急得一头扎入水中,都能看见江底的鹅卵石了,却仍不见雪婉的一丝踪影。
他又急忙跳出水中,一边抹掉脸上的水珠,一边向岸边望去,却在朦胧中看见雪婉正站在岸边的沙滩上。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急急忙忙趟着水往岸边走。此时岸边大雾弥漫,除了雪婉外四周都是灰白色的雾汽。
到了岸边,他一把抓住雪婉的双手,急切地问道:“你跑到哪儿去了?我还以为你掉到水里去了呢!”
雪婉面色平静,眉头微蹙,问道:“你怎么不来看我?我都想死你了。”
“我到你们学校去等你,去了很多次了,都没有看到你。我也很想你,可是听说你生病了…… 我每天都到马路对面的那棵大树下去看你,可是只看到你一次。你的病好了吗?”他死死地抓着她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她又消失不见了。
“我现在没事儿了。可是……我不能再上学了……”雪婉微微低着头,满脸忧愁地说道。
“啊? 那我还能见到你吗?”张俊山焦急地问道。如果雪婉不上学了,那他还怎么能见到她呀?
雪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她的手也从他的手中慢慢地滑落出去了。
“雪婉,雪婉!你不要走,你不要撇下我一个人啊……”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无助地哀求着。
看着慢慢地消失在雾中的雪婉,他冲上前去,伸手去抓,却抓了一个空,脚下一个趔趄,整个身体直直地摔了过去……
他的四肢猛然一动,一下子惊醒了过来,原来刚才是做了一个梦!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老六的鼾声还在,却不似睡过去之前那般响亮了。
他仍然感到自己心里那撕心裂肺般的痛,正是刚才梦里面感觉到的那种痛的延续。想起梦中的雪婉那忧伤的神情,他忍不住流下了热泪。
现在既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不能让雪婉一个人承受这个巨大的压力,他必须要站出来为她承担这一切。
他想起了李一唯给他分析的最好的和最坏的结果,于是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雪婉家,向李阿姨和万叔叔求情,求他们能以雪婉为重,帮忙把孩子带大,等他毕业工作了,就把雪婉和孩子接过去。
就这样,他在胡思乱想中,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的张俊山,被那嘹亮的军号声吵醒了。他爬起床来,稍事洗漱,然后跑到食堂快速吃完早饭,便迈着坚定的步伐,朝学校大门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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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雪婉像平时一样来到学校上学。虽然早晨起来后感到有一点儿头晕、恶心,她跑到卫生间以防如果真的吐出来那就吐到马桶里,而不至于弄脏了自己的房间。
可是到了卫生间后,原来的头晕恶心却又消失不见了,她也没有在意。因为她以前看病时,听大夫说过她的血糖偏低,早晨起床时可能会有头晕的感觉。
到学校后也一直正常,直到午饭过后,她感到有点儿疲惫,继而是困倦,很想睡觉。她担心自己在上课时会睡着了,因此一直用两只手和胳膊撑着下巴硬挺着。
到了课间休息时间,她起身想到厕所去洗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可谁知她刚一起身,就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直想吐。
她心里有些发慌,生怕吐到教室里,于是便快步往外跑。谁知刚跑出了教室没有多远,就在两个班教室中间的走廊上没忍住吐了出来。
很快就有学生向老师报告了,紧接着学校的清洁工阿姨也来了,帮助清理了呕吐物。
老师赶过来后,关心地问了她几句,就把她带到了老师的办公室里。
这个办公室原来是个大教室,后来改成了高三年级老师的办公室。雪婉的班主任老师的办公桌,就在这众多老师办公桌的中间。
看着刚刚呕吐过、面色煞白的雪婉,老师问她心口疼不疼,得到的回答是否定的。原来老师早知道雪婉有心肌病,所以想知道是不是与此有关。看起来她的呕吐与心肌病是无关的了,老师便放下心来了。
她本想问问雪婉是否还要回去上课,可是看着略显疲惫的雪婉,老师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让她提前放学回家,让她的家长带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这样,雪婉下午课没有上完,便先放学回家了。
她也曾想着通知张俊山一声,让他今天不要白跑一趟了,可是却不知道怎样才能通知到他。
“咳,小奶酪放学后等不到我,自己就会回去的,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她想。
她回到家里没多久,母亲就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她说是学校的老师打电话告诉她的,然后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就拉着女儿去工程学院的医院做检查了。
学校的医院就在教授楼区的隔壁。下了楼,翻过围墙就是医院的后院。
当初她跟张俊山在楼下打羽毛球时,不小心把球打到医院的后院里了,张俊山就是从后墙爬过去,把羽毛球捡回来的。但是她们不能这么做,必须要绕到医院的正门进去。
虽然医院不算大,而且原来主要是为学校的员工和学生服务的,但改革开放以后,医院服务的对象就扩大了,还增加了一些科室,现在一般医院里的主要医务科室,这里都具备了。
到了医院,他们也不知道应该看什么科。鉴于是呕吐,于是便挂了内科。
李淑兰原来想找妹妹李淑贤帮忙了,可是李淑贤是五官科的大夫,肯定跟呕吐没啥联系的。
于是他们在内科诊室外,经过二十多分钟的等待,终于见到了大夫。可是经过一番询问和简单的检查,大夫却不能判断到底是什么病因,于是让他们去验尿,验血。
他们坐在医院里的长凳上等待检验报告时,偶尔会遇到熟人。毕竟是学校的医院,相当一部分病人都是学校的员工。他们便不时地与遇到的熟人打招呼、寒暄,因为碰到的熟人其实并不是很熟,所以与他们的对话也都很简单,譬如“噢,带孩子来看看病。”之类的客套话。
好不容易等来了检验报告,他们便拿着那个报告,又回到了大夫那里。
前面的病人离开后,他们母子二人又坐到了大夫面前,把检验报告递了过去。
大夫接过报告,记得她们是刚才看过的病人,于是快速浏览了一下尿检结果,可是他的目光却突然停在了一处地方。他眉头皱了一下,接着又马上仔细地查看了验血结果。
他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盯着雪婉看了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了报告上,却半晌没有出声。
“大夫,这个检验结果有什么问题吗?”与雪婉一起坐在大夫对面的李淑兰,感觉到他有些异样,于是焦急地询问道。
大夫抬起头来,对李淑兰说道:“嗯,你女儿今天的呕吐,不是因为什么疾病……”
“那是什么?”还没等大夫说完,李淑兰早已急不可待地脱口而出了。
大夫瞥了一眼李淑兰旁边的雪婉,对李淑兰道:“嗯—— 让你女儿先在外面等一下吧。”
李淑兰已经预感到有什么坏消息要出来了,她侧过头对雪婉道:“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
看着面色严肃的大夫,再加上母亲让她“到外面等”的指令,雪婉也感到很可能是验尿验血查出了什么大问题了。
她神情紧张,面色忧愁,慢慢地站起身来,走出了大夫的诊断室。
见雪婉走了出去,李淑兰急不可耐地问道:“大夫,我女儿这是得的什么病呀?”
大夫两只手放在桌子上,手中拿着那份报告书,神情严肃地对李淑兰道:“你女儿没有生病,她……怀孕了。”
“什么?! 怀……怀孕了?”李淑兰“噌”地一下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她身体前倾,两手按在桌子上,脑袋快速地晃动着,如同拨浪鼓一般:“ 不不不,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