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一唯那里得知,雪婉很可能是怀孕了,张俊山就一直在想如何处理这件事。以他现在的情况,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靠父母每个月寄生活费,怎么可能养活得了雪婉和孩子。
从雪婉和他的角度考虑,正如李一唯所说,把孩子生下来,让雪婉在家先养着,等自己毕业了,分配了工作,就可以结婚有自己的家了。
如果李阿姨要把孩子打掉,那对雪婉和他的打击就太大了,尤其是他。如果是那样,那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李阿姨的。
到了晚上上晚自习的时间,他都忍不住会跑到校门口马路旁人行道的那棵大树下,眼巴巴地望着雪婉的窗户发呆。虽然房间里一直有灯光,偶尔也能看到李阿姨的身影,但是就是没有发现雪婉的踪影。
这一天晚上,他又远远地观望了一阵子,正准备回学校时,却突然看到房间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他激动得差一点儿就喊出来了。
是她,没错儿!圆圆的脸庞,梳着的两条辫子垂在胸前。
他情不自禁地举起双手,冲着窗户拼命地挥舞着,眼泪不自觉地涌入了眼眶中,然而雪婉显然根本就没有看见他。
虽然两个人的距离还是很远的,可他似乎能感觉到她的心跳,闻到她的体香,触摸到她那洁白的肌肤。与她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地在脑海里闪过。
他多么想再见到她一面呀!
一会儿,雪婉的身影又从窗户上消失了,一切似乎又回到从前了。
他又站在那里等了很长时间,希望能再多看到她一眼,可是却没能如愿,只好怅然若失地回去了。
晚上寝室里关灯后,一帮男生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胡聊了,什么上课考试的事了,打蓝球踢足球了,一会儿又扯到各自的家乡了,然而胡侃到最后,几乎都会扯到男女之事上来,这一晚也无例外。
“哎,你们听说了吗? 人文社科那边儿的一个教授的闺女,被人把肚子给搞大了,传得满城风雨的……”睡在一进门左侧下铺的那个河北同学,神神秘秘地说道。
张俊山一听这话,心里猛然一紧,暗想:“这不说的是雪婉吗? 看来李一唯的猜测是对的了,可是这事儿怎么这么快就传出来了呢?”他心中愤恨不已。
“老八,你的消息这么灵通呀,是不是你干的,啊? 哈哈哈哈。”住在右侧上铺的北京来的同学调侃道。
张俊山他们这个寝室一共住了八个学生,他们曾根据各自年龄的大小,排了一个队,分别称为“老大”,“老二”……等等。河北的这个同学最小,因此被叫做“老八”。
“老大,你咋知道就是咱学校的学生干的呢? ”西安来的老三问道。
“你们这帮小子,一天到晚地惦记着咱院里那些教授的女儿,除了学校里的这群臭小子,还能有谁?”北京来的老大十分肯定地回道。
“咳——不知道这是便宜了哪个臭小子了。”江西来的老六,听起来似乎有点儿羡慕的味道。
“管他是谁呢,反正又不是你。”浙江来的老五笑道。
“哎,你们知道吗? 我听说那个教授的闺女,还只是一个高中生呀。”老八又故作玄虚地透露了一点儿进一步的信息。
“那肯定还不到二十岁,是没有‘出入证’的。”老大又摆出一副长者的样子调侃道。
八十年代初,政府实行计划生育,提倡晚婚晚育,当时的法定结婚年龄是男二十二周岁,女二十周岁。而且那个年代的社会风气是,青年男女婚前是不能有性行为的,也就是说他们必须领了结婚证才能发生性行为。
所以,寝室里的男生们把结婚证说成是“出入证”,也就是隐晦地暗指可以发生性行为了。
“那这个幸运的臭小子,肯定也没有‘出入证’。”四川来的老七的口气,似乎露出了一丝的嫉妒。
“你们别在这儿埋汰人家了,两个学生一时冲动而已,没啥大惊小怪的。”山东来的老二语出惊人,山东人的眼界果然与众不同。
张俊山一直很佩服这个山东同学,他人很正直,也爱打抱不平,让人不禁想起了《水浒传》里的那些山东的英雄豪杰。
“哈哈哈哈,咱们老二又开始‘假正经’了。”老八开始嘲讽起来了。
“老二,这么说,你也冲动过了? 你有‘出入证’吗?”寝室里年龄最大的老大,开始以守为攻了。
“你们这帮家伙也太猥琐了,你们就是嫉妒人家。有本事,你们也去找一个教授的女儿呀?还说我是什么‘假正经’。”老二说话办事从来都是直接了当,一针见血,绝不拖泥带水。
一看大家观点难合,大有要吵起来的架势,老三立刻跳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一个谣言而已,大家都别太认真,赶紧睡吧,明天还要上课呢。”
话说到这里,其他人也不想吵架,于是便都不吭声了。
老八被怼了,心里有点儿恼火,心有不甘。他突然想起,没听到老四张俊山出声,于是又试探般地问道:“老四,俺们哥儿七个争论了半天,没听你出声嘛。”
“别人的事儿跟我有啥关系? 还是好好睡觉吧。”张俊山也毫不留情地把他怼了回去。
老八吃了个哑巴亏,终于闭嘴不再出声了。
虽然嘴上说着“好好睡觉”,但是张俊山却横竖睡不着了。
他不知道这么私密的事儿,怎么会流传出来了。更让他始料不及的是,这事儿还竟然传回到他们宿舍了。也就是说,已经传遍全学院了!
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下,这种社会压力是极其巨大的,对雪婉的伤害可能是永久性的;而因此造成的负面影响,肯定会波及到万叔叔和李阿姨的,这些都让他悔恨不已。
他并不后悔与雪婉开房,觉得他们二人互相喜欢,到时候肯定要做的。他后悔的是,自己没能保护好雪婉。而其中的原因,却是为了省钱而没有戴套套儿;再就是两个人心里一直都存有侥幸心理,觉得只要不直接弄进去,就不会有事的。
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不仅不知道怎么弄进去了,而且还“中招”了!
可是现在事已至此,他该怎么办呢?
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久久不能入睡。
“呼—— 呼—— 呼……”寂静的寝室里传来了老六那熟悉的鼾声,吵得他更加无法入睡了。
他把头埋在被子里,老六的鼾声虽然还能听到,但减弱了许多。
秋天的夜晚虽然比白天凉爽了不少,但是把头埋在被子里,时间一长,他就觉得十分的闷热。忍不住把头探出被子,老六那震天的鼾声又清晰地钻入了他的耳朵了。
没有办法,平时大家都是尽可能地争取在老六入睡之前进入梦乡,这样就不受他的鼾声之苦了,可是今晚却是无法做到了。
他只好静静地躺在那里,回想着与雪婉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他想起了在江边教她学游泳时的场景,他用双手托着她的身体,在水中慢慢地转动着。她的身体笔直地躺在他的怀中,在水面上旋转着,掀起的一阵阵涟漪,不断地向四周扩散着。
天上的灰黑色的云彩翻滚着,就像一片片雾气团飘荡在空中。不知什么时候,江面的水汽袅袅升起,在四周
形成一片雾气蒙蒙的环境,从地上连接到天上。
接着,张俊山又开始教雪婉面部朝下,趴在水上,他的两手仍然在下面托着她。等她慢慢地放松下来了,他才偷偷地把手挪开了。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手拿开之后,她的身体却慢慢地沉入水中,然后竟然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