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不久,不知为了什么,三哥和他的好伙计杨明吵了起来。
三哥是个强势的人,言语和气势想压倒李明。哪知李明平时给人的印象,是温言软语老实巴交的,脾气上来却似一头公牛,拦都拦不住。
两人之间的争吵愈发激烈起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卷入其中一般。他们互不相让,言辞激烈,甚至到了无法和解、难以收场的地步。
"你等着瞧!" 三哥愤怒地吼道,然后猛地夺门而出,留下一片死寂。
没过多久,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脸上有着明显的包块,肤色乌紫,相貌粗犷而野蛮。他径直走到杨明面前,用手指着他,厉声道:"你,给我马上去办公室。"
这个男人众人皆知,他是侯厂长的侄子侯勇。他被特意叫来镇守此地,实际上就是厂方安排的一名打手。平日里,人们都尽量避免与他接触,就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躲开他。
杨明的嘴唇微微颤动了几下,脸色变得苍白如纸。他缓缓站起身来,默默地跟在侯勇身后,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勇气和力量。
半个小时后,三哥回来了,他沉着脸不说话,靠着墙坐下来。
紧接着,杨明一瘸一拐也回来了,跟出去时判若两人。
他眼神悲伤、头发蓬乱、脸上有道道的红印子,衣服有几处都破了。
他径直走到床前,和衣躺下去,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狗日国民 党!”杨明突然嘟囔着,又像在说梦话,“国民 党,不得好死!”
“妈的,我操你奶奶的!”
侯厂长站在门外,破口大骂,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整个宿舍。他的手紧紧握住一把锋利的水果刀,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汇聚在这把刀上。他像一阵旋风般冲向床边,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来到床前,侯厂长毫不犹豫地掀起棉被,然后用刀把子狠狠地砸向杨明的腮帮子。每一次砸击都带着无尽的怒意和力量,让人不禁为杨明捏了一把汗。
而此时的杨明则紧闭着双眼,他的嘴巴微微张开,一翕一合,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无法发出声音。他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无奈,身体也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我们这群人全都聚集在门外,一个个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大家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在这十几个人中,除了三个年纪稍长一些的,其他的都是十 七八岁、老实单纯的小青年。他们大多数都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出门远行,面对这样的场景,难免会胆怯而不知所措。
三个年纪大的,一个是满头白发快六十岁的老人、另外两个虽说是中年人,一个是驼背、另一个却是耳朵不好使的半聋子。这样一支队伍,干活儿绝对杠杠的,要说有反抗精神的话那就算了。
“操你妈的!”侯厂长见杨明嘴巴还在动着,抓住他的胳膊,猛力扯下床来,拖死狗似的拖出门外,扔在了门口窑子前的排水沟里。
待侯厂长和他那跟屁虫的侄子,骂骂咧咧地离去后,我们赶忙过去把杨明从深深的排水沟里拉上来,脱出他被污水打湿的衣服,打来水用毛巾擦净他身上的污渍,扶他到床上好好躺着。
杨明全程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像是任人摆布的提线木偶。
我狠狠地瞪了三哥一眼,他识趣地躺在床上睡去了。
天一早,办公室那边第二就“霹霹叭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大家都从宿舍里跑出来去看热闹。
只见办公室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条横幅,上面写着“古寨焦化厂开业大吉”。
前面宽大的场地上,铺满了一挂挂的鞭炮,侯勇用手中的烟头,像一只滑稽的猴子窜跳般点着。
侯厂长身着一身崭新的西服,满面春风的招呼着,名方来的朋友和宾客。
吃过早饭后,正式投入生产。
洗煤班最为繁忙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上紧发条的机器一般,一刻也不得闲。只见他们十来个人依次站在那高高的斜坡之中,仿佛是一群勇敢无畏的战士,坚定地守卫着自己的岗位。
而站在斜坡顶端的人,则肩负着更为重要的任务——将面前那座小山般高耸的煤堆,用手中的铁锹一锹一锹地锄进下方的水槽之中。他们每一次挥动铁锹,都像是在与时间赛跑,生怕耽误了整个洗煤流程的进度。
那些被锄入水槽中的煤炭,顺着水流缓缓而下,就像是一条黑色的巨龙,奔腾不息。它们在流动的过程中,经过层层筛选和过滤,最终到达底部时,已经变成了纯净而高质量的精煤。
装窑班的工人们推着一辆辆装满湿漉漉精煤的小推车,朝着巨大无比的窑子进发。他们齐心协力地将这些黑色的燃料推进窑子内,直至填满整个空间。
完成装填后,工人们小心翼翼地盖上沉重的耐火砖,并用砖块把窑门封闭得严严实实的,再涂上一层厚厚的稀泥以确保万无一失。
副矿长牛三清肩负着生产重任,他站在高高的窑子墙上,犹如一座巍峨屹立的铁塔,威风凛凛地指挥着现场的工作。
当一个窑子顺利完工后,经验丰富的烧窑师傅便会在点火口点燃火种。瞬间,滚滚浓烟如同一条庞大的黑龙腾空而起,直冲云霄。
宽阔的场地上有五座规模宏大的窑子,它们采用循环往复的作业方式,有条不紊地运转着。而我们出窑班距离出窑还有一段时间。
观赏片刻后,新鲜感逐渐消失,我和奎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于是,我们来到场地边缘,跨过那条即将干涸的小河,进入了离小河仅数百米之遥的一座厂房内。这座厂房与古寨村很近,仅有半里之遥。
此座厂房刚好与古寨焦化厂隔河相望,都在古寨村的地面上。
这座厂房占地面积还不少,建的也还不错,有很多大型的机械设备。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显得寂然而凄凉。
我俩趴在一个又大又深用砖和水泥砌成的池子边,看着里面的蓝天白云。
奎生朝池子里吐了一口涶液。
“不要把口水吐在里面嘛,这是水井。”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俩一惊,同时转过身去,见是一个瘦高秃顶,有几分气质,约摸五十开外的男人。
他面相善良,柔和地望着我俩。
“我原以为是一个废弃的工厂呢,原来还有人住在里面。”我脱口而出。
“这不是废弃的,这是刚建好的,等上了工人,仪器拉来就开业了!”男人微笑着说。
“你是领导吧?”奎生说。
“什么领导不领导的。”男人不紧不慢非常谦逊地说,“这个厂是我和一个朋友合伙开的。我管生产,他是技术学校出来的,当然管技术啰。”
“你贵姓?”我问他。
“我姓孙,叫我老孙吧。欢迎你们到我们厂子来上班。”
“好的。”我与奎生愉快地顺口答道。
哪知不久的后来,我还真跟这个厂子结下了不解之缘!
“老幺,老汉儿病重在住院,我们马上要回去哟。”刚同奎生回到焦化厂的厂坝边,三哥扬着手中的电报,冲我大声说,并急急忙忙的往办公室走去。
“啊?”我心头一惊,“出门时都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
我也朝办公室跑去。刚到门口,侯厂长就用手招着我。
“给你一百元,你们哥儿俩快去快回来,马上就要出窑了。”
拿着一百元钱,心情沉重的跟着三哥出了办公室。
“我是骗他们的,老汉儿没有害病,是我让他们发的假电报。”三哥在回宿舍的路上悄悄的对我说,“我马上就要动身回去,你在这儿好好待着。”
听了三哥的话,我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三哥走后的第二天,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到了。
我和奎生跑到附近的古寨村里,在一个又白又胖的女人开的小卖部那儿,买了三瓶白瓶、两包香烟和怪味胡豆花生糖等一些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