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隐秘的角落(上)
——雪儿,我的婚姻走到了尽头。
他的话盘踞在脑际。
上天对他们昨晚冲动的惩罚未免来的太快!
花惠芬久久不能平静。她有那么一丝悔意。不是对丈夫,而是对钟奕铭放不下的牵挂。个人而言她是绝对不会放弃自己家庭的,这是她支撑下去的动力,虽然强子差强人意,情感和经济上她依赖不了对方,但他维系着她和儿子,她爱辉辉,这是她用自己生命换来的。至于她对婚姻的背叛,在丈夫踏出那一步时她已经不在乎了!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她是心虚的,但她容不得强子拒绝,无论对方接纳与否,她咬定孩子就是强子的,孩子的身世她会烂在肚里。
浴室中的薄雾。
心意相通时迷乱的眼神。
层层上涌的小火苗。
一触即发猛踩刹车。
若非意外来袭的暴雨,他们可以仅仅成为朋友或是知己,但……
花惠芬身穿宽松的睡裙拿着浴巾去阳台晾晒,他坐在靠窗的矮凳上呆呆地看着窗外,指间夹着的半根烟被窗口打进的雨水溅湿了歪向一边。
“你没走?”
“呃……”
钟奕铭恍惚着折转头,他半红着脸词不达意地解释着:
“我走到楼下看到外面雨有点大,想着等小一点就又上来了,看见你卫生间里亮着灯,想你在洗澡就没有和你讲。”
“进来吧,外面怪凉的。”
花惠芬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浴巾挂到晾衣杆上。
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钟奕铭迅即将手里的半截烟丢到窗外顺手关紧了窗。
“我当你戒了呢!这几天没见你抽过。”
花惠芬起先一步走出阳台,她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
钟奕铭跟着踏进室内反手关上阳台门。
“我进去睡了。”
花惠芬略显尴尬地站在房门口对身后的男人说。
“好的。”
钟奕铭附和地低声应着就近在餐桌旁坐下。
“走的时候你把厨房走道的大灯关了留个小灯。”
花惠芬叮嘱道。
“知道了。”
钟奕铭微微上抬了下眼说: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借我把伞……我明天来的时候带过来。”
花惠芬捂嘴笑道:
“我还怕你不还吗?”
“伞你放哪儿?”
钟奕铭不好意思地问。
“门口鞋柜下第一格抽屉。”
花惠芬说完又补充道:
“雨天路滑,等雨停了再走吧!”
“嗯。”
钟奕铭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花惠芬关上房门,她按动门把。
“达”一声。
有必要吗?她自嘲地笑了笑开了门锁。
哪有防君子的道理,钟奕铭是个洁身自好的男人。
她开了床旁的台灯,她将光源调到最低。
厨房的亮光从房门底部透进来。
躺在床上没有睡意,看着地上的那道光,她知道他在那里。
她期盼雨下得更猛烈一些,最好连绵不绝下个不停。以前她讨厌下雨天,不仅出行不便,还影响老家的果园种植,但此时此刻她只想男人能留在自己身边。
无声无息中她这边和他那边的光同一时刻突地隐没在黑暗里。她拉开床旁柜抽屉,从里面掏出两根长条蜡烛和一只打火机。她点燃蜡烛将其中一根放在床旁柜上,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她穿上拖鞋快步走出房间,她看见钟奕铭借着手机的光朝门口走。
“这雨一阵阵的,现在又大了起来。”
花惠芬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扶着墙说。
“好像跳闸了。”
钟奕铭回过身问:
“电表在哪里,我帮你看看?”
原来他不是要走。花惠芬心中一喜顺手将蜡烛摆在餐桌上。
“政府节能减排,弄得我们这里三天两头的停电。”
钟奕铭缓步走回餐桌。跳闪的光线下花惠芬瞥见对方的裤腿短了一小截露出他的小腿和脚踝,她带着几许歉意的口吻道:
“你也不和我说,光着脚多冷!我给你找条袜子。”
钟奕铭刚想开口花惠芬快一步跑进了房间。
“你帮我打打光。”
钟奕铭划开手机点开手电筒,借着那团强光他没几步走到了女人身边。
柜门拉开的抽屉里左右两个收纳盒,一边是折叠好的一双双袜子,一边是摆放整齐的男士平角短裤。花惠芬取出一双灰袜递给他,男人呆愣了片刻没有接手,女人见到对方眼中露出一丝迟疑她忙不迭解释说:
“是顾鹏的。”
钟奕铭伸手拿过袜子靠后一步蹲下身,花惠芬示意坐到她的床边。男人稍显局促地坐下穿套上两边袜子,他压低视线避开一旁女人柔柔的目光。
“蟑螂!”
花惠芬尖叫一声跳到了床上。
“哪里?”
男人将手机照向地面。
“黑布隆冬的,大概我看错了!”
女人侧过脸显出一抹羞涩。
“你一个生长在农村的人还怕这小小的蟑螂?”
钟奕铭浅笑。
“你把电筒关了,晃的我眼睛疼。”
女人没来由地心里一沉,她随口道。
男人关了手电筒,屋子里的光忽明忽暗,床旁柜上的烛火随着窗缝隙飘进的丝丝凉风左右摆动。
“你是怎么找到我这的?”
花惠芬背对着男人,她拉过床上的被单披在身上。
“前一天晚上雅兰又一次叫我去小婉那里,实际上我是不想去的,但迫于现实的压力我还是去了,快到园区的时候我在一家小店门口买了包烟……一个熟悉的人影在我面前一晃而过,定睛一看人不见了,我猜是自己一时眼花。”
“我在小婉店门口徘徊了一阵没有进去,回来的路上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没勇气喊你,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花惠芬心头升起一阵暖意,她包裹着被子靠坐到床头,她跳开对方的话头问:
“小婉的直播间就开在你们以前画室,是不是让你有点触景生情了?”
“倒也没有,我就是不习惯那里的工作环境,太闹腾。”
“你觉得我行吗?小婉和我提过一两次。住家保姆我是干不动了。体力上吃不消,睡不好,睁眼闭眼一个人,闷都要闷死了!”
花惠芬不自禁说出了心里话。
“换个工作也好,但是直播行业节奏快,看着红火其实钱赚的一般,人也辛苦。”
钟奕铭说。
“干什么不辛苦?”
花惠芬反问。
“要么你去试试。”
钟奕铭淡然道。
“要干直播我就去丽姐那,她是我的贵人,辉辉心脏手术她不仅没有扣我的工资还发了我全勤奖,她个人私下转了我2000块。”
“你儿子没事了吧?”
钟奕铭带着关切的口吻问。
“术后恢复挺好的,以后只要定期随访就好。”
花惠芬说。
“你开了直播我一定去捧场。”
钟奕铭笑笑道。
“到时你给你老婆多买几件衣服,春夏秋冬各一套。”
花惠芬说。
“我没钱,再说她不缺一年四季的衣服。”
钟奕铭道。
联想到陈雅兰的穿着打扮花惠芬感觉那样一个独立女性不会依附于丈夫的喜好,她顿了顿转过话题:
“丽姐年前的一大批刚进的货被烧了,就是那一场大火,你记得不,当晚来了两三部消防车,火灭了一个晚上。”
钟奕铭默默点点头。那晚他喝醉了,隔天在手机上看到了火灾的新闻。
“那个批发市场刚封控没几天,十几个铺子都烧没了,好在没有人。”
“那些商户的赔款到现在还没落实呢!”
花惠芬叹息道。
钟奕铭想到了自己,雅兰为了家庭生计想尽一切办法。
“你说我是不是该把房子租出去?”
“你不是不习惯和人同住吗?”
花惠芬说。
“健身会所的年卡你说我要不要退了?”
“你不说3年二千五很便宜吗?”
花惠芬说。
“用的是雅兰的信用卡,她说我乱花钱。”
“你们夫妻还分你的我的?我是没有办法才选择外出谋生,你们一个城市还分开住,你现在的地方虽处闹市但楼下就是闹哄哄的菜市场,连个像样的跑步场所也没有,二千块钱又不多,强子丢在麻将上的钱何止这个数,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要他能带好儿子,可是偏偏他不争气……”
花惠芬差一点把老公出轨的事说漏了出来,她紧紧抿住嘴唇。
“二居室本来就不大,共用一个厨房,一个餐厅,一个厕所,太别扭了。”
“你叫你老婆过来与人同住试试。”
花惠芬说。
“这话我跟她说过,她说男人就该独当一面、能屈能伸。”
“男人和男人不好比,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花惠芬说。
“她如果能像你这样善解人意就好了。”
“别把我想的那么完美,我也有底线,比如……”
花惠芬忍不住说出了强子在外沾花惹草的事,当对方问起他们还有没有夫妻生活,她的一颗心犹坠冰窖,她弓身双臂抱膝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地严严实实。
“雪儿,你睡着了?”
钟奕铭轻声问。
“奕铭,你觉得我是个好女人吗?”
花惠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