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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等待了二十年的同学会结束了。同学们再一次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
李明惠让我留下来等她。与向远方一起结了账之后，她打开前面的车门，让我上车。上车后，我又坐在了她身边，虽然她没有明确地告诉我她这次是不是去我家，但她的行动已经表明，她可能和我一起走。我心里暗暗高兴，心想总算可以满足雪梅的心愿了。
发动车子之前，李明惠打开了手提包，拿出一沓百元人民币，对我说：“这些钱你先收着。”
“这，这……”
“让你收下你就收下，用这些钱给你妻子治病，现在我只带这么多，你先拿着。”李明惠说。“如果她去长春治病，需要钱时，你随时给我电话，用多少我给你拿多少。你知道我的脾气，多余的话不要说。”
这沓钱是同学们分摊的聚会费用，返还给她之后，她全都给了我。我知道我不能说任何感激的话，说了，她会不高兴，还不如不说，只好收起钱，“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和我你还客气什么？”说着李明惠发动了汽车。“我们走吧！虽然上大学时去过一次北丰，但走的不是这条路，今天需要你给我指路。”
当汽车路过我们当年经常去的小溪边时，李明惠放慢了车速，向车窗外望去。我知道她想好好看看这个地方，于是说道：“你停车，咱们下去看看。”
“算了吧，在车里看一眼就行了。”李明惠说，“仍然和二十年前一样，不用我说，你就知道我心里所想。在这一点上，你没有改变。”
“故地重游，你有什么感想？”我问。
李明惠笑了笑，说：“在这个地方你教我唱歌，给我讲陆游和唐婉的故事，又是在这个地方你让我伤心欲绝。回首往事，可谓酸甜苦辣，五味杂陈。”
我看了一眼车窗外，说：“还记得有一次我们在这里看晚霞吗？那次你说过，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一起上大学，你的话让我有了心动的感觉。”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李明惠问。
“那时告诉了你又能怎样？我又不能放下雪梅。”
“如果当时你对我说了，我知道我不是单相思，心里多少可以得到一点慰藉。”李明惠苦笑了一下。
汽车路过火车站时我感觉到车速又放慢了，李明惠向窗外望去。看了一眼之后，李明惠突然问道：“远翔，还记得二十年前我们在这里分手时的情景吗？”
“当然记得，火车开动的那刻那我看见你哭了。”我说。
“我看见你也落泪了。”接着李明惠问，“如果今天我们还在这里分手，你还会落泪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我向李明惠解释道，“不是我有意给你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而是二十年来经历了太多的挫折和坎坷，使我的心理变得不再那么脆弱，我真不知道再次分手时我会不会落泪。”
“远翔，二十年来我们经历相似，不过，如果今天还在这里分手，我一定还会落泪。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面，所以我决定今天跟你去北丰，而不是以后我一个人去。”
虽然是不经意的谈话，但李明惠的话让我知道了她对我的那份情意没有变。我心情激动地说：“明惠，如果今天还在这里分手，虽然我可能不会再流泪，这并不意味着我对你的感情有了变化。生活的磨砺可以使我变得坚强起来，却改变不了你那似水的柔情，也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
“这许是这样吧。”李明惠说。汽车终于驶过火车站前的广场，李明惠加大了油门。她接着说道，“远翔，昨天来之前我曾想过，不知这次能不见到你，见到你以后我们是不是还会流着泪告别。就是没想到你妻子会邀请我和你一起去你家。”
汽车开出城外，上了通往北丰的公路。公路上车不太多，李明惠不再两眼紧盯着前方，侧过脸对我说：“远翔，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好，你问吧。”
“你能确定你妻子确实是诚心诚意地想成全咱们吗？”
“这个可以肯定，我了解雪梅，她是不会骗我的。”
“如果我接受她的委托，要是她不在了，这次就要动真格的了，后半生我们就要在一起生活，你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我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说句实话，从前天雪梅说起这事到现在，我真没有认真考虑过，我还是习惯地把它当做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李明惠微微一笑，说：“这个我能理解，因为你内心里不希望你妻子死去。”
“可能是这样。”我眼睛望着窗外说。
“你着急了吧？”李明惠问。
“她病得那么重我能不牵挂吗？”我毫不掩饰地说。
“那我就开快点。”李明惠踩了一下油门，车速明显加快了，然后她接着说道，“远翔，你妻子的邀请让我感到太意外了，昨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前几天，曾有个想法在我脑海中一闪而过：只要你愿意，同学会之后，我就带你去我家，或是我跟你去北丰，我在北丰找个旅店住下，我一定要让你陪伴我几天，以解二十年来我的相思之苦。可是昨晚听说你妻子病重，她让我去见她，我倒觉得为难了。如果她仅仅是想见见我，我倒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不管我和她是情敌还是朋友，毕竟有过一面之缘，她病了我去看望她也是应该的。可是听说她要把你和孩子托付给我，我觉得为了这个目的和你一起去见她，我有点于心不忍，另外我怕她见到我会心情不好。”
“你想得太多了！”我说。“凭我对雪梅的了解，她肯定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让我带你去见她。你去见她，我估计她一定会很高兴。”
“不管怎么说，我总觉得有点像趁火打劫，不太仗义。”李明惠说。“不过，看你着急的样子，我不忍心让你失望。”
“我要是不把你带回去，就无法向雪梅交代。”
“我发现你变化很大。”李明惠说。
“在哪方面？”我问。
“我感觉到现在你妻子在你的心目中比我重要得多。”
“如果说在这方面我一点变化也没有，那是骗你。我毕竟和雪梅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就算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但现在已经有了割不断的亲情。她现在病重，我不可能不牵挂她；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我不可能不想她，但这并不会影响我对你的爱，就像我和她结婚后并没有忘记你一样。”
李明惠笑了，说：“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对妻子的感情说明你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我松了一口气，说：“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感动。换了别人遇到这种情况一定会幸灾乐祸，可是你知道雪梅病重以后却没有这样，而是送给我这么多钱，让我给她治病。看来雪梅没有看错你。你还是二十年前的你，并没有因为当了老板、腰缠万贯而变得冷酷无情。”
坐火车要两个来小时，可是坐小汽车一个多小时我们就到了北丰市。进入市区以后，在一个花店前李明惠停了车，她下车走进一家花店，出来时捧着一束康乃馨。
回到车里，她把买来的鲜花交给我。接过来之后，我把花捧在胸前，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我感激地说：“我替雪梅谢谢你！”
“谢什么，这是人之常情。”车子又发动了，李明惠接着说道，“不知为什么，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她了，我就有点紧张。”
“二十年前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都没有对你怎么样，这次更不会了，你紧张什么？”我安慰道。
“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紧张。”接着李明惠问道，“我和她谁大？”
“你们同岁，她比你大三个月。”我不解地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见了面总得称呼点什么，要不怎么说话？”李明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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