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二十七年已过，回首往昔，仿若一场大梦。从睡到中午起床吃第一碗红糖甜饭的无忧年少，到如今在尘世中四处漂泊、背负着沉重债务的疲惫身影，我心中满是苦涩，只得出了一句话：“一年春秋度岁月，岁月无情度人别！” 横批：恍若昨日。
儿时，对于过年的记忆总是带着一层朦胧的纱。
家乡那闭塞的小山村，平日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风拂过山林的沙沙声和偶尔传来的犬吠声。
那时，我对过年没什么深刻印象，只晓得一到了那天，整个村子就像被施了魔法，瞬间热闹起来。印象最深的，便是过年能吃到甜饭。那软糯香甜的滋味，在物资匮乏的岁月里，如同珍宝。我已记不清那碗饭究竟是母亲做的还是父亲做的，也从未问过，只是那味道，一直萦绕在舌尖，成了童年最温暖的记忆之一。
读书之后，书本为我打开了一扇了解世界的窗，也让我对 “过年” 这两个字有了些许清晰的概念。再结合家乡习俗，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家里便进入了忙碌的节奏。厨房里，总是热气腾腾，母亲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个不停，锅里炖着的腊肉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屋子里。父亲则忙着打扫庭院，把每一个角落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准备迎接祖先的 “回家”。
那几日，家中弥漫着的烟火气，是一年中最浓郁的时候。
到了大年三十和初一，父亲总会笑着对我说：“这两天是大人和孩子的快乐玩耍日子。” 为了让我玩得尽兴，他早早地就把我该干的活儿干完了，连碗都不让我洗。我满心欢喜，提前两天就把猪草准备好，虽然不多，但那是我为过年尽的一份小小的心意。
吃了饭，我便像脱缰的野马，冲向外面的世界。
村子里，早已成了欢乐的海洋。小伙伴们人手一把冲天炮、摔炮、擦炮，五彩斑斓的手舞烟花在空中划出绚丽的弧线。红包成了最流行的东西，哪家孩子要是收到一个，准能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我尝了几口大人们精心烹制的鸡鸭鱼肉，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一路上，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交织在一起，手中的鞭炮噼里啪啦响个不停，那浓烈的火药味，竟也成了过年独特的味道。
天黑将下来，而真正的盛宴才刚刚开始。
夜空中，烟花盛放，如同一朵朵巨大、盛开的花，红的、绿的、紫的，交相辉映，将整个村子照得亮如白昼。那隆隆的声响，震得大地都在颤抖，却让每一个人激动不已。
我看到父亲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眼中闪烁着光芒，平日里劳作的疲惫一扫而空，那一刻，我感受到了过年的魔力。
这两天，村里来了许多平日里少见的面孔，父亲说那些都是在外面挣大钱的人，回家团年了。我好奇地张望着，心中满是憧憬，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们一样，走出大山，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一次，我捡起一个没有引燃的爆竹，好奇心作祟，自己用打火机点燃了。可还没来得及扔出去，它就在手中炸响，一阵剧痛传来，耳朵里嗡嗡作响，暂时性失聪了。我吓得大哭起来，好在手只是被炸得黑乎乎的，并无大碍。
父亲闻声赶来，一把将我搂在怀里，焦急地查看我的伤势，嘴里念叨着：“傻孩子，以后可不敢这么调皮了。” 那责备中带着心疼的眼神，至今仍刻在我的脑海里。
拜年的时候，母亲会牵着我的小手，走在蜿蜒的山路上，去往外婆家。山路两旁的积雪还未消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细碎的光。
路上，母亲会给我讲一些过去的故事，我似懂非懂地听着，眼睛却被路边偶尔窜出的野兔吸引。到了外婆家，通常要住上一两天。外婆家没有电视，晚上，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听着母亲和外婆轻声交谈，她们的话语如同夜空中的星星，闪烁着温暖的光。我虽然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看着她们脸上偶尔闪过的笑容，心里就觉得特别踏实。
少年时，每到快过年的那几天，我总会怀揣着几分兴奋，独自去街上逛逛。
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在忙着购置年货，红色的春联、喜庆的年画挂满了店铺。我穿梭在人群中，什么都不买，就为了凑凑热闹，感受这浓浓的年味。等到晚上，我会陪着父母坐在昏暗的灯光下，一起看春晚。那时的电视信号不好，屏幕上总是时不时地闪着雪花，但我们依然看得津津有味。
我最喜欢看小品，每次看到有趣的地方，总会忍不住哈哈大笑。父母则在一旁微笑着，偶尔也会被我的笑声感染。一直到十二点整，父亲起身，庄重地去点燃 “寅炮”，那震耳欲聋的声响，仿佛是新年的战鼓，宣告着新的一年正式到来。我在这声响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屋睡觉。
时光如流水，转眼二十多年过去，我怀揣着创业梦想，一头扎进了城市的喧嚣。
起初，一切似乎都充满希望，我干劲十足，没日没夜地拼搏，幻想着能闯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给家人带来富足的生活。然而，商场如战场，风云变幻莫测，由于经验不足、资金链断裂等诸多问题，我的创业之路以惨败告终，还欠下了一屁股债。
催收电话如同噩梦一般，日夜不停地轰炸着我的手机。每一次铃声响起，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我本就脆弱的心上。“你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后果自负！” 那冰冷、凶狠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让我不寒而栗。
我试图解释，换来的却只是更难听的谩骂与逼迫。白天，我在人前强装镇定，四处奔波寻找解决办法，可每一次碰壁都让我更加绝望；夜晚，我独自蜷缩在出租屋的角落里，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满心的无助与恐惧。那些日子，我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怎么也爬不出来。
渐渐地，我被这巨大的压力压垮，选择了逃避。我换了手机号码，躲开那些熟悉的债主，像一只受伤的野兽，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独自舔舐伤口。可是，我低估了他们追债的决心。有一天，父亲打来电话，声音颤抖着说：“儿啊，那些要债的找到家里来了，他们说的那些话，太难听了……”
没多久，那个上门的人便发来了我家的照片，还说了一些特别难听的话！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冰窖。我能想象到父亲当时的窘迫与无奈，他辛苦操劳了一辈子，本该安享晚年，如今却因为我的过错，遭受这般屈辱。
“爸，我对不起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哽咽着，泪水夺眶而出。
“孩子，咱不能躲啊，有事儿咱一起扛。” 父亲的声音虽然疲惫，却透着一股坚定。
可那时的我，已经被恐惧和绝望蒙蔽了双眼，满心只想着逃避。有好几次，我徘徊在河边，望着那冰冷的河水，心中竟闪过轻生的念头。
我想着，也许一了百了，就能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可是，当那刺骨的寒风拂过脸颊，我又退缩了。
我害怕，害怕死亡的未知，更害怕父母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
为了还债，我只能拼命打工，省吃俭用。可那微薄的薪水，在巨额债务面前，不过是杯水车薪。
过年了，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却不敢回家，怕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也更怕面对乡邻的指指点点。
2021年大年三十的前几天，公司里弥漫着一股别样的气氛。同事们聚在一起，一边吐槽着薪水的微薄和明年的去向，一边犹豫着今年过年要不要回家。
公司传出消息，说过年这几天留守的有高工资，多高呢？够我一个月花销，这可是我平时要花上两个月才能挣来的钱。
那些日子，因为工作忙碌，我很少留意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周围的女同事们都开始精心打扮，相约着去做头发，我才猛然意识到，快要过年了，已经没几天了。
而我，竟已记不得自己有多久过年没去做过头发了。
留守与否，这个问题困扰着许多人，我自然也不例外。大家因为有着相同的境遇，彼此惺惺相惜。然而，那些要回家的人，总会带着几分好奇与不解，询问我们这些不回家的人。
“刘容，你家那里的？”
“阆中，”
“古城啊！你过年不回家陪老公和家人啊？”
“我老公都不回去，我自然要留守啦。”
“唉，你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啊。”
虽然听起来像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细细想来，却寓意深长。
在常人眼中，过年不回家，除了家在外地或少数民族有特殊习俗外，就是那种父母叔伯都已过世的人。俗话说，有父母长辈的地方，就是有家的地方！这和 “父母尚在，岂能说自己老了” 的道理是一样的。
听着这话，我心中一阵酸涩，却没有太多的话语回应。我只想静静地做好手头的工作，可思绪却如乱麻，再也静不下心来。
终于，父亲的电话还是在二十八号那天打了过来。其实，我之前已跟家里说过今年就不回去了。
“小铭啊？”
“嗯，”
“别人旁人都得说啊，这过年都不回来，外面的钱都是找得完的吗！”
“我……”
我像往常一样，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这次，犹豫再三，我还是把今年没找到钱的这句话说了出来。去年，哪怕兜里没钱，我也想尽办法回去了，哪怕是刷信用卡套些钱出来，也要给亲戚的小孩儿发些的红包，就为了那点面子。
只是今年，当初在外信誓旦旦地吹嘘，如今却一事无成，实在没脸面见家乡父老。
二十八号这天，家里的发小打来电话。
“你们还没放假？”
“还没呢，要二十九去了，…… 但是我有其它的事。”
“其它事？”
“是啊，”
“你这事情没有做对啊！”
“…… 我这几天都忙得很，”
“忙？你这话可说得就不对了，以后可别跟人这样了。好了，不跟你扯了，我要去打牌了。”
大年三十这天，公司食堂的年夜饭早在半月之前就已吃过，说是年夜饭，其实也就是比平时稍好那么一点点，有时甚至还吃不饱。听说是送外卖的人手不够，忙不过来。
原本想着在外面吃顿好的，可楼下的店子都关门大吉了。
晚上，公司说在会议室有看春晚抽奖的活动，大家抱着一丝期待，纷纷前往。
然而，当我走进会议室，才发现老板的用意似乎并非那么简单。与其说是让我们抽奖，不如说是让我们在看春晚的同时，好好反思自己过去一年都做了什么，自己的价值到底在哪？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春晚的节目在大屏幕上热热闹闹地播放着，可我的心思却全然不在上面。
周围同事们的欢声笑语，此刻听起来也格外刺耳。还不到十点钟，我就独自走出了大厅，外面寒风凛冽，我却仿若未觉。
我来到一个角落，靠着墙，点起了烟。
一根接着一根，在那闪烁的烟头微光中，我回想着出来工作这些年的得与失。
想起曾经的雄心壮志，如今却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心中满是迷茫。
我想，要是此时在家，此刻我可能正与朋友围坐在麻 将桌旁，他们没没有什么别的爱好，一到过年就是麻 将桌上见。虽说只是小赌，但要是输上几千的时候，我也只能装作不心痛的样子，毕竟，大家图的就是个热闹。
我不喜赌，所以也不曾深入研究过麻 将的门道。只知道，在这个小城里，和自己同样年纪的人，要是过年你不去凑凑热闹，别人就会觉得你不合群，以后见了面，也就是打个招呼而已。若是在麻将桌上，就算交流不多，但大家心里都清楚，彼此还算得上是同路人。
而最近这两年，每次回家，真正与父母说话的时间越来越短。有时，仅仅是饭桌上那一会儿，一下桌，我就被朋友拉走了。而晚上的时候，父母亲总是早早地就睡了，似乎是不想打扰我难得的休闲时光。
只是一想到今天，父亲或许还是和往年一样，早早地去集市上买好了春联，满心欢喜地等着我回去贴。就像2022年那年过年，我在外地，到了年后才回去。无意中在书柜里翻出了几副对联，那时只听得父亲在一旁说道：“是去买锅的时候，老爸说的，今年过年的时候再贴吧。” 那略带遗憾的语气，像一把刀，刺痛了我的心。
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起，与我一同留守的魏玉打来电话，说叫我去唱歌。
我们一行四个人，打车到了 KTV。一进包间，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就扑面而来，彩色的灯光闪烁不定，让人有些眩晕。点了歌和酒，大家开始借酒消愁。
渐有醉意的魏玉，眼神中透着深深的落寞，他说他这几天压抑得很。我知道他前几天请假回家了，原本只请三天，却不知怎么的，呆了足足八天才回来。虽然拖了几天没有直播，可我了解他，他是个情感主播，日入两千的人，如此欲言又止，那他肯定不是因为直播的事。
“真的要想办法搞钱啊，努力找个老婆结婚。”
“你怎么了？不就是过年没回去嘛。”
“不不不，你不知道我前日前回去经历了什么，来，喝。”
“喝红的吧。”
“八天时间，就花了两万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原本是想只呆三天就上来的，没想到，那天晚上被我二哥给拉上车就上他那儿了！只是给红包我就给到手软……”
“正常，都知道你是搞直播，钱好挣！”
“屁话，我是男的又没有什么才艺，你是不知道，我都准备转行了。”
“转行？”
“是啊，搬砖去。”
“不说这些了，来，喝！”
……
我忘了昨晚是怎么回来的，只记得早上醒来，躺在床上，说话声有点沙哑。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看到上面的唇印，我知道一定是那魏玉昨晚后来叫的那几个卖艺不卖身的妹子给弄得。
晕晕沉沉地拿起床头的书准备消磨时光，不想手机铃声忽是急促地响起。
“爸，”
“今年可一定要好好做呀，可要擦亮眼睛，不要再……”
“嗯，我知道了。”
“好嘛，”
“爸，祝您新年快乐！”
“快乐。”
挂了电话，我望着窗外，远处的烟花有气无力地绽放着，新年的钟声早已敲响，可我的心，却依旧在过去与现在之间徘徊。
那些年，过年的回忆，如同电影般在脑海中不断放映，有欢笑，有泪水，有温暖，有遗憾，而这，就是生活的模样吧。
生活虽然给了我重重一击，但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空，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沉沦下去，为了父母，为了自己，我必须重新站起来，去面对这一切。哪怕前路荆棘丛生，我也要一步一步，走出属于自己的重生之路。
春节过后，城市仿佛从一场喧闹的梦境中苏醒，又恢复了往日的忙碌与喧嚣。我深知，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地在工厂打工，债务永远也还不清，必须得找一份收入更高、更有机会的活儿。
走在街头，我看到穿梭在大街小巷的外卖小哥，他们风风火火，争分夺秒，虽然忙碌，但每送一单都能有一笔收入进账。那一刻，我心动了，仿佛看到了还清债务的希望之光。
我立刻上网搜索外卖员招聘信息，精心准备了简历，去应聘了好几个平台。
面试的时候，站长看着我略显沧桑的面容和有些紧张的神情，问道：“你之前没干过这行吧，为啥想来送外卖？”
我深吸一口气，坦诚地说：“我创业失败了，欠了不少钱，现在就想多挣点，尽快把账还上。” 站长微微点了点头，或许是被我的真诚打动，我顺利通过了面试。
穿上那身标志性的外卖制服，戴上头盔，跨上电动车，我正式开启了外卖员的生涯。
刚开始，一切都很陌生，手机接单软件的操作、城市道路的熟悉、商家位置的寻找，每一项对我来说都是挑战。
第一天上班，我早早地来到配送站点，和同事们一起等着接单。站点里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大家一边吃着包子、油条，一边闲聊着。我心里却忐忑不安，既期待着第一单的到来，又害怕自己搞砸。
“滴” 的一声，手机响了，我的第一单来了。是一份早餐订单，送往附近的写字楼。我手忙脚乱地找到电动车，对照着手机导航，朝着商家奔去。一路上，风在耳边呼啸，我心里默念着路线，生怕走错。
到了商家，我焦急地报出订单号，等着取餐。老板看我是个新手，好心提醒道：“小伙子，别着急，慢慢来，注意安全。” 我感激地点点头，取了餐，又马不停蹄地冲向目的地。
写字楼里人来人往，电梯前人挤人。我看着手里的餐，心急如焚，怕耽误了顾客用餐。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却发现里面已经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挤不进去。无奈之下，我只能选择走楼梯。
十几层楼，我一步两个台阶地往上冲，没跑几层，就气喘吁吁。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模糊了我的视线，我抬手匆匆一抹，继续狂奔。心里不停地念叨：“千万不能迟到，这可是我的第一单。”
当我终于冲到目的地公司门口时，整个人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我大口喘着粗气，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外卖制服，敲响了顾客的门。门开了，是一位年轻的女士，她看着我狼狈的模样，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电梯人太多，我从楼梯上来的。” 我满脸歉意地解释道。
女士接过餐，淡淡地说了句：“下次注意点，我都快饿过头了。” 说完，“砰” 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满心的委屈涌上心头。这一单跑下来，累得半死，还没得到一句好话，想到自己创业时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如今却这般狼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我知道，现在没时间伤感，还有更多的订单等着我。
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楼下，骑上电动车，准备迎接下一单。手机又 “滴” 的响了，一看，是个远距离的订单，横跨了大半个城区。我心里 “咯噔” 一下，这对路线还不熟悉的我来说，无疑是个巨大挑战。但我咬咬牙，还是出发了。
一路上，我边骑车边紧盯着导航，生怕走错路耽误时间。可越急越容易出错，在一个路口，我因为分神，差点和一辆小轿车撞上。小轿车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你怎么骑车的，不要命了！” 我连连道歉，心中满是苦涩，继续赶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商家，取到餐后，我争分夺秒地驶向顾客地址。到达小区门口，保安却拦住我，要求登记，登记完后又说小区不让电动车进，我只能提着餐一路小跑进去。等我找到顾客家，已经超时了几分钟。
顾客是个中年大叔，开门看到我，立刻火冒三丈：“怎么这么慢！我都等半天了，你们这外卖还能不能送了！” 我忙不迭地鞠躬道歉：“实在对不起，路上出了点状况，耽误您用餐了，您消消气。” 大叔不耐烦地挥挥手，接过餐，“哼” 了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上午，我接了好几单，状况百出，不是送错餐，就是超时，还被顾客投诉了一次。回到配送站点，我垂头丧气，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同事们看到我，有的投来同情的目光，有的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新手都这样，别灰心，慢慢就好了。”
站点的队长也走了过来，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外卖员，看着我说：“我看你今天状态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送外卖这活儿，看着简单，其实门道不少，你得先熟悉路线，多观察周边环境，接单的时候也要估量一下自己能不能按时送到。还有，心态得放好，顾客发脾气，咱就多担待点，别往心里去。”
我感激地看着队长，点了点头：“谢谢，我知道了，今天确实是我没经验，给大家添麻烦了。”
下午，我调整了状态，不再像上午那样慌乱。接单前，我仔细研究路线，遇到不熟悉的地方，就向同事请教。送单过程中，我尽量保持冷静，和顾客沟通也更加耐心。虽然还是遇到了一些小波折，但总算是顺利完成了几单，没有再出错。
傍晚，夕阳的余晖洒在城市的街道上，我骑着电动车穿梭在大街小巷，看着街边亮起的路灯和陆续下班回家的人们，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一天的外卖员生活，让我尝到了艰辛与委屈，但也让我看到了希望。每完成一单，就离还清债务又近了一步，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不是都在说星光不负赶路人么。
晚上回到出租屋，我累得倒在床上，浑身酸痛。但我顾不上休息，打开手机，查看今天的收入，虽然不多，但这是我辛苦挣来的。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熟悉业务，多接单，多挣钱，早日摆脱债务的阴霾，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逐渐适应了外卖员的工作节奏。我开始熟悉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小区，甚至哪家店出餐快，哪家店爱磨蹭，我都了如指掌。我的配送效率越来越高，顾客的好评也越来越多，收入慢慢增加。
然而，债务的压力依然如影随形。有时候，深夜躺在床上，我会突然想起还欠着的巨额债务，焦虑便会瞬间将我淹没。但每当这时，我都会想起父亲那句 “孩子，咱不能躲啊，有事儿咱一起扛”，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温暖回忆，想起家人期盼的眼神，我又重新燃起斗志。
今天我像往常一样送单，在一个小区门口，遇到了一位老人。老人提着一大袋东西，走路颤颤巍巍，看起来很吃力。我见状，停下车，走过去问：“大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啊？需不需要帮忙？”
大爷抬起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感激：“小伙子，我住8号楼，这东西太重了，我提不动，你能帮我送一下吗？”
我二话没说，接过袋子，扶着大爷，把他和东西一起送到了家。大爷非要塞给我 20 元钱表示感谢，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那一刻，我感受到了帮助别人的快乐，也意识到，在这艰难的日子里，善良依然是照亮生活的一束光。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努力开始有了回报。除了日常送单的收入，我还因为表现出色，获得了平台的一些奖励。我把每一分钱都攒起来，小心翼翼地规划着还债计划。虽然距离还清债务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我不再像当初那样绝望，我相信，只要我坚持下去，终有一天，我能重新站起来，回到家人身边，过上曾经向往的生活。
又一年春节临近，我看着街头巷尾张灯结彩，心中五味杂陈。我依然不敢回家，怕面对父母，怕他们看到我疲惫的模样。但我知道，他们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持着我，等待着我。我拿起手机，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爸，今年过年我不能回去了，我在这边挺好的，您和妈别担心，我在努力挣钱，很快就能把账还上了。”
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孩子，你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家里一切都好，别太累着，我们等你回来。”
挂了电话，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望着窗外绚丽的烟花，暗暗下定决心，明年，我一定要回家过年，带着还清债务的喜讯，和家人团聚，一起找回那些曾经失去的美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