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乔已死,沐振鸿入韬略殿,于王座正坐。
齐治搀着凝寒,入西偏殿暂歇。
童宪抱起绝尘,一并入西偏殿,好生寻了个地安稳放下。
齐治道:“诸事已完,冷公子好生歇息。”
凝寒应了一声,齐治施礼退出。
童宪坐着凝寒身侧,道:“你感觉可还好。”
凝寒道:“师兄放心,并无大碍。阴火虽多,尚压制得住,再耗些时日,慢慢化去便是了。”
童宪道:“那倒还好。方才那一幕着实吓死我了。”
凝寒笑道:“有甚可吓人的。”
童宪道:“阴火瞬间炸燃,怎能不吓人。还有你那痛苦的样子,看着就心疼。”
凝寒道:“阴火又伤不到我,再多些也不惧怕。”
童宪道:“我怕,我怕你压不住,再有个好歹。”
凝寒道:“好了,现在没事了。”
童宪道:“这段时间,你就好生打坐,好生休息,早日把阴火化了,时候久了,保不齐有啥害处。”
凝寒点头应了。
童宪道:“我问你,绝尘……”
话讲一半,童宪也不知该如何讲出口。
凝寒呆了片刻,道:“绝尘护我多年,如今去了,我一时也……”
话道嘴边,一时却讲不出来。
童宪道:“要不,好生把他葬了。”
凝寒呆了半日,道:“我改日亲往铸剑山庄一行,带他过去,也算还归生地。”
童宪道:“也好。”
童宪又道:“你可要躺下歇会。”
凝寒不答言,只轻轻靠在童宪身上。
独孤弘烈,战琪英同率前锋营,峦崇崖,涭泽川同领铁骨帮,一东一西,遍巡宫城。
四人回韬略殿复命,独孤弘烈道:“回君上,宫内原段乔之人多数已然剿灭,或仍有隐藏之人,尚未可知。”
沐振鸿道:“诸位辛苦。”
独孤弘烈道:“应尽之事,不敢妄言辛苦。”
齐治道:“君上,此事可交于臣料理。”
沐振鸿道:“辛苦老师。”
独孤弘烈道:“只遍寻宫城,尚未寻得付生业踪迹。”
峦归臣道:“丧犬一只,不足为惧。”
独孤弘烈道:“付生业本是灵虚观之人,若其借灵虚观之力反扑,倒不得不防。在下斗胆,请君上下令。”
峦归臣道:“多少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独孤弘烈道:“付生业本与段乔沆瀣一气,如今不在宫内,保不齐是受段乔之命,外寻援军。现段乔已灭,其尚未得知,若果如猜想一般,其必会率军再攻都城。早做防范,以防万一。”
沐振鸿道:“都中防卫,暂由独孤将军统一部署。”
独孤弘烈称是。
齐治道:“回君上,现君上已登位,臣连夜拟定文书,明日派人送往四方城。敬待四方城封旨,预备祭天大典。”
沐振鸿道:“辛苦老师。”
齐治道:“臣之本分,理应如此。”
峦崇崖道:“君上,在下向君上请一道恩谕。”
沐振鸿道:“请讲。”
峦崇崖道:“破东门之时,有一义士,名唤风又圭,助破城门,助斩敌将。方才帮内人回报,其身已陨。如此忠义之士,不可寒其身冷其心。在下斗胆,请君上另赐恩谕。”
涭泽川道:“君上,在下破西门,同有陈流之助。可惜天妒贤良,其终未得见大事之成。在下斗胆,请君上下赐恩谕。”
沐振鸿略思,道:“依寡人之见,不如赐男爵之位,予以厚葬,诸君觉如何。”
长孙含微忙道:“君上,臣觉不可。”
沐振鸿道:“为何。”
长孙含微道:“此二人乃君上攻城之时,助君上破敌而亡,其本心如何已尚不得知,于民众看来其意如何更多添揣测。若此二人本心求得便是官衔富贵,无论所赐为何,于众民眼中,官爵之赐要么得来太易,君上之赐要么太过轻率,众说纷纭于君上无益;若此二人本无心富贵,平白添了这一虚衔,着实辱其本心,身后都不得安宁。故臣实觉此般赏赐不妥。”
沐振鸿道:“如何方能两全。”
长孙含微道:“依臣之见,君上追其封号,赐其谥号,亲书悼文,命人代为送丧,已示君上惜才之心,又显其忠义之举。臣斗胆,还请君上定夺。”
沐振鸿道:“如此也好。”
沐振鸿又道:“此役所亡将士,寡人亦为其撰写悼文。”
战琪英,峦崇崖,峦归臣施礼道谢。
齐治道:“君上,轩琴身为女子,虽未有战功,也算除了间胜。此女身后事,如何安排。”
沐振鸿道:“依其本意,间胜贬为平民,查抄家产,生前之罪不再追究,轩琴去伎籍,还为平民,以平民之礼同葬。”
齐治道:“谢源,钟一诚,当如何安排。”
沐振鸿道:“此二将虽不过守门之将,二心虽有异,却也坚守不移,也算忠臣良将。赐银厚葬,若其有子,按其之意,或袭父职,或自谋生路。”
齐治道:“臣遵君上命。”
沐振鸿道:“国库尚需清点,逆臣家产尚需清点抄没,辛苦老师了。”
齐治道:“不敢。”
另有一番琐碎事,诸人商议妥当。
齐治道:“君上,该歇着了。如今宫内尚不安定,不如就在东偏殿暂歇一夜。”
沐振鸿道:“也好。”
沐振鸿起身,与长孙含微同入东偏殿。
齐治道:“诸位也寻个地,委屈一夜吧。明日朝堂之上,还需诸位为君上立威。”
众人称是,齐治自去。
战琪英与韩图别过众人,出殿门与前锋营将士同歇;
峦崇崖别过峦归臣,与涭泽川同出殿门,与铁骨帮弟兄歇于一处。
峦归臣道:“这韬略殿不是歇息的地方,你我也倒外头去,寻个地方,各自歇着吧。”
独孤弘烈道:“要去你去。君上门外,连个守着的都没有,你就这么走了。”
峦归臣道:“这倒也是。那你我就在殿外守此一夜好了。”
独孤弘烈道:“这大殿不好么,非要去外头。”
峦归臣道:“这毕竟不是歇息的地方。”
独孤弘烈道:“我就在君上门外守着,你要出去,自个出去便是。”
峦归臣道:“也好。”
独孤弘烈道:“年岁大了,莫要硬撑,小心些身子。”
峦归臣点下头,二人各去。
次日一早,沐振鸿王座威坐,长孙含微立其左,齐治立其右;沐振荣,凝寒,峦崇崖,童宪,涭泽川,独孤弘烈,战琪英,峦归臣,韩图分立左右。
朝臣入韬略殿,见殿内所坐所里不知何人,虽一个个心内有所质疑,见那段乔尸身尚横于殿外,多也不敢嚣张;虽有那一两个敢领头质问之人,也畏于枪尖抵喉所带来的将死的恐惧。
虽一时以武力将众朝臣制住,那些个朝臣也不过昂着头各自立在那罢了。
齐治道:“今君上携玉玺登临君位,诸位还不跪拜。”
一人道:“说他是君上就是君上了?说是玉玺就是玉玺了?有谁见过玉玺到底啥样?别以为凭武力就能吓住人……”
独孤弘烈长枪杵地,那一声响直将那人吓了回去。
齐治道:“四方城封旨将至,尔等静候便是。”
又一人吼道:“静候那是何样候法,候一年还是候十年。”
齐治怒道:“你是在质疑四方城,还是在质疑君上。”
那人挠头道:“也不是质疑,不过总得有个说法不是,总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不认得你。”
齐治道:“要不你往四方城走一遭,催一催,如何。”
那人急道:“不去不去,去了哪回得来。”
齐治道:“幸你还有自知之明。”
齐治不再理会底下众人,只向沐振鸿施了一礼。
沐振鸿道:“寡人初临此位,自当施恩天下,重振朝纲,重整民生。数十年前,朝堂之间,血流成河,不知多少忠臣良将就此陨落,寡人实不忍此韬略殿之上再染血迹。诸君多曾为段乔之人,迫于形势也罢,真心顺服也罢,今段乔既死,寡人实不忍多做追究。凡有心离去者,上表请辞,准其携家眷钱财离都远走,寡人不做拦阻;凡有心为官者,上表详列自为官以来所有罪行,一桩一件罗列清楚,寡人也可不做追究,但是,注意,若有一件不实,若有一件遗漏,寡人绝不姑息。祭天大典之前,寡人不愿再做杀戮。”
此话一出,底下人不免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齐治道:“诸君去吧,好生思虑清楚,莫将自个误了。”
过了好一会,众朝臣才一个个离了韬略殿。
朝臣去后,沐振鸿不免轻叹了一声。
齐治道:“君上,如今朝中实属难寻可用之人,尚需寻一人统领群臣,辨识良莠才是。”
沐振鸿道:“老师,你看那些所谓朝臣,又那个可能担此重任的,一个个不务正业倒是有些本事。”
峦归臣跪拜施礼,道:“君上,臣斗胆,冒进一言。”
沐振鸿道:“请讲。”
峦归臣道:“臣原是朝中旧臣,虽远离朝堂多年,也愿再为君上尽心。臣斗胆,自荐任此职,还请君上定夺。”
沐振鸿一时有些犹豫,不知是应是拒。
独孤弘烈施礼道:“君上,在下以为,有总比没有的强,若要再挑出个比得过峦归臣的,恐怕也难。”
沐振鸿道:“那便由峦归臣暂代丞相一职,只……”
峦归臣忙跪地叩谢。
沐振鸿续道:“只是,丞相府邸一时难以修建。”
峦归臣道:“君上,臣斗胆,间胜府上,如今倒是空着,待间胜家资查抄完毕,臣略收拾一番,住进去便是了。”
沐振鸿道:“如此也好。”
峦归臣再谢。
峦归臣又道:“君上,臣还有一事,实不敢不奏。”
沐振鸿道:“请讲。”
峦归臣道:“沧海向来以文治国,文臣位尊,武将位卑,从军者更多有让人瞧不起的。段乔乱朝,实无人敢与其相抗所致,又今君上登位,也是诸武家相助。臣斗胆,请君上抑文兴武,莫要百年之后,再现此等乱局。”
沐振鸿道:“这倒是真,武力不足,若遇乱臣,或是外敌,倒无力可与之以抗。而且,如今国中兵力也属实弱了些。”
峦归臣道:“臣觉应有一臣,统领全国军务,点清国中兵将人数,清点军中物资储备,还有募兵,军资等一干事务。”
沐振鸿道:“应当如此。”
峦归臣道:“如今殿内,二殿下,冷公子,峦帮主,童副帮主,涭泽川,都未曾任过官职;战将军,韩副将已有职在身,不便分身。如今人选上,着实难办。”
长孙含微道:“君上,臣有一人选,君上觉如何。”
峦归臣闻此言,又向长孙含微施了一礼。
沐振鸿道:“何人。”
长孙含微道:“独孤将军,君上觉如何。”
峦归臣忙道:“王后,不可。”
长孙含微道:“为何。”
峦归臣道:“女子不可入朝为官,此为祖训。”
长孙含微道:“此倒为真,史上确无女子为朝官之先例。只不知丞相可还记得,三百年前,君后同殿,二圣同朝,共治天下,天下皆传美谈。独孤将军,本宫邀你入宫廷,与本宫同居后位,本宫居左,将军居右,将军以王后之身掌控一国军权,统领一国兵马,如何。”
独孤弘烈道:“君上无异议,我便应允。”
齐治道:“君上,上至朝堂,下至平民,内至财力,外至军资,还有万民生计,财政赋税,百业规划,调控物价,太多事务非一君一臣能处理完的。臣斗胆,请君上应下此事。前有二圣临朝,如今非常时候,大可效仿先人,一君双后共治天下,以复国力。”
沐振鸿道:“如此也好。”
独孤弘烈拜礼道谢。
独孤弘烈起身,道:“战将军,前锋营本负责都城事务,现命你将都城守城将官,外城巡逻,内城防卫,所有将士数量清点清楚,划入前锋营,由战将军全权统领。另宫城防卫也交由战将军。只粗略算来,人数着实太少。峦丞相,暗募私兵本是重罪,如今大事已成,私兵本该散去,念私兵训练也是辛苦,丞相留数十人充作府兵,保卫丞相府安全,其余的,便交于战将军麾下,言明军纪,统一操练,也算不枉这些年的辛苦,如何。”
峦归臣擦了把汗,道:“是……”
近一日工夫,齐治率人将内侍,宫女筛理干净,回来复命。
齐治道:“君上,宫内内侍,宫女臣已重新安排,人数虽少,现也足够。”
沐振鸿道:“如今宫内人少,倒也不必急着添置。”
齐治称是。
齐治道:“臣即刻派人,接太后回宫。”
沐振鸿道:“辛苦老师。”
话完,又与齐治商议安排殿阁,最终议定。
沐振鸿住震威殿;
长孙含微住震威殿正东侧贤佐殿;
独孤弘烈住震威殿正西侧松滋殿;
窦后依旧住佑尊宫;
沐振荣依旧住空览宫;
凝寒,童宪同住震威殿东侧的观潮宫;
峦崇崖,涭泽川,战琪英,韩图执意与自家兄弟同住宫中军营,沐振鸿只好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