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帮着宋笑貋把柜子挪回原地之后,又把解耀先炕上的被叠好塞进炕柜中,这才抻了抻衣服的前襟,神定气闲的走进堂屋。这时,火把的火光和扫来扫去电棒的光束把前窗户照得通亮,看来小日本鬼子和汉奸警察已经进院子了。后窗户也不时有电棒的光扫过,那个小伙子没有扒瞎,小日本鬼子和汉奸警察把自己家围住了。周老太太这时反而不害怕了,她顺手抄起灶台上的两把菜刀,向门外走去。没等周老太太走到门前,院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破锣般的声音:“屋子里头的人听着,麻溜儿利索儿的滚出来,不然的话,嘿嘿……”
这个破锣般的话音未落,房门“吱嘠”一声,周老太太大义凛然的出现在门口。房门一开,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紧张兮兮的后退了一步,只有五个胆大包天的人站在原地没动。没动的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军统大叛徒、大汉奸伪满洲国警务部高级参事官,兼哈尔滨警察厅特派员余震铎。他左边站着的是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右边是副科长昭仓树仁三等警正,高胜寒后面头戴罗宋帽的正是警察厅特务科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周毅普警佐,周毅普身边身穿长皮夹克的是刚出院的全勇哲警尉补。
见周老太太满身的杀气,昭仓树仁叽里咕噜的怒骂了一声,举起手中的王八盒子对准了周老太太,用协和语大叫道:“你的,良民的不是,什么的干活!”
全勇哲看了一眼小日本鬼子宪兵架在院墙上的歪把子之后,翻译道:“昭仓太君说了,你这个老混蛋,竟然胆敢阻挡大日本皇军,就不怕大日本皇军把你突突了吗?”
周毅普正眼也不看周老太太,“咔嚓”一声打着打火机,点燃了嘴上的香烟,眯着眼睛说道:“我说战周氏,大日本皇军和余长官瞅在你老模喀什眼,年纪一大把的份儿上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只要把你儿子叫出来,我们问他几句话,就啥事儿也没有了。”
昭仓树仁手中的王八盒子摆了摆,似乎十分不屑周毅普如此软弱。昭仓树仁对周老太太说道:“让开,你的老太婆!死了死了地皇军没有!”
昭仓树仁也许感觉用协和语说话太费劲,干脆用日语“稀里糊涂哒,马鹿马鹿嘎”的叫唤起来。全勇哲正眼也不瞅周老太太,翻译道:“昭仓太君说,他不是杀猪宰羊的,只要周老太太交出‘大妖山魈’,大日本皇军慈悲为怀,是不会杀你这个老娘们儿的!”
周老太太右手的菜刀捋了一下自己飘到额头的华发,冷笑了一声,毫无惧色的森然答道:“嘿嘿……你们这些鳖羔子要想害我儿,得从我老太婆的尸首上迈过去!”
趁着全勇哲给昭仓树仁翻译的功夫,周毅普心中不忍,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说战周氏,你就别拔犟眼子了!麻溜儿利索儿的把你儿子叫出来。只要他拥护大满洲帝国,不和大日本皇军作对,我保证给他在警察厅谋份差事。不比他教那些工人读书识字儿强一百套呀?”
周老太太大有狂态的“哈哈”大笑,朗声诵起了解耀先吟诵过的唐朝李益的《塞下曲》:“伏波唯愿裹尸还,定远何需生入关。莫遣只轮回海窟,仍留一箭在天山。哈哈哈……”
“八格牙路!老太婆的,一边啦姗着去!”昭仓树仁一挥手中的王八盒子,两个汉奸警察立刻拎着三把盒子,向周老太太扑去,想遵命把周老太太架到一边去,省的碍事。
两个汉奸警察没想到鞋弓袜小的周老太太虽然一把年纪了,不仅性子刚烈,手脚也不慢。两个汉奸警察的手还没有碰到周老太太,猛然之间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周老太太手中的两把菜刀就像剁肉馅一样上下翻飞。一个汉奸警察躲得快,另一个却惨叫一声,胳膊被砍伤。
“八格牙路的那个!”两个小日本鬼子宪兵怒骂一声,挺着三八大盖儿上长长的三十年式刺刀向周老太太刺去。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算平生肝胆,因人常热。俗子胸襟谁识我?致敬巾帼老英雄!周老太太周春桃烈士的英名与松花江同在,永垂不朽!
余震铎亲口说出“大妖山魈”就是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东大墙外工人夜校的穷教书匠战智湛,也就是随他来哈尔滨的军统“鬼子六”解耀先,满病房的人惊得目瞪口呆。哈尔滨警察厅副厅长兼保安局局长原田菀尔三等警监阴森森的目光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保安局参事官影山善富贡一等警正,又与小日本鬼子宪兵队队长岛本敬二大佐面面相觑。
众人中,只有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哈尔滨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少佐和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没有惊讶。相反的,这个结果似乎正在二人的意料之中。能有如此神机妙算者,唯横田君与胜寒君尔。横田正雄和高胜寒不免得意,相视一笑。
众人又寒暄了一阵,这才纷纷退出病房。原田菀尔和岛本敬二两个人一对眼儿,立刻心意相通,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双双带着手下来到了警察厅原田菀尔的办公室。
原田菀尔和岛本敬二落座后,寒暄了几句,原田菀尔当即单刀直入,说由于警察厅和保安局最近损失巨大,尚未恢复元气,抓捕“大妖山魈”的重任还请宪兵队承担。
把抓捕“大妖山魈”这个棘手的活儿推给宪兵队?率队出征的自然而然就是横田正雄了。抓别人那是义不容辞,抓“大妖山魈”?那就得研究研究了!还没等岛本敬二表态,横田正雄看了他一眼,跨前一步,两只大皮靴“咔”的一磕,双腿合拢。可惜横田正雄是罗圈儿腿,双腿的膝部并不上,但还是双手垂直贴在裤子两侧,向原田菀尔深深的行了一个“最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