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青龙，灵道，意间。
无边无际的白雾仿若谜瘴，两人已经在其中走了不知多久，凯尔只觉得脑袋发胀，视线前也是一片青斑泛出。
显然，对于凡俗的躯体来说，这白茫茫的一片已经影响到了她的视力。
可，那铠甲修者貌似没有什么变化，他看了眼身后脚步已经开始虚浮的高大身影，无奈地伸出手道。
“合目，拉住我的手臂，我带你走。
这里的白瘴可迷乱肉体凡胎的视线，待在这里的时间过长最终会瞎眼不能视物。
我有甲胄庇目，短时间内无碍。”
凯尔照做，自此后，她就只能听见两人行进间的脚步声，周遭如先前一般空灵。
又走了几天她终于忍受不了这份孤寂，主动开口道。
“为什么自从离开了人群，那种可怕的意我们就再也没有见到过？
就算那些意是被庞杂的生灵之念驱动吸引而去的，可也不至于那之后半只都遇不见吧？”
铠甲修者点点头，对于凯尔的疑惑他耐心解答道。
“刚到这里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意间，理论上是个无限大的空间。
虽然这里意的数量多到根本无法计数，可，你只要将这个空间想象成整个宇宙。
以我们现在这种速度，你说在虚空中行走得多久才能遇见一个星体？”
凯尔明白了，可接着才察觉到不对劲，愤愤道。
“等等，那要按你的意思，我们要在这白茫茫的虚空走上数百数千年？或者更加离谱的时间？！”
凯尔一下子顿住，睁开眼睛怒视面前这个家伙，她觉得，自己被忽悠了，她可没那么多时间陪对方在这里浪费生命。
铠甲修者却不急，解释道。
“放心，不会那么久。
像方才那传送清理工的通道不止一个，我能出现在这里，那说明这里距离我的目标很近。
我已经能感受到目标的气息离这里已经不远了，已经近在眼前，或许一个小时或许转眼便到。”
凯尔打算再相信这个家伙一次，于是旅途继续，路上经过方才的闭目休整，她的视线已然恢复如初，此时紧盯着那一身甲胄的背影继续问道。
“所以……算了，我就不问你是谁了，可你得总得告诉我，你找的是什么。
接下来我需要做些什么，要我相助总得知悉一些基础的目标。”
铠甲修者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量着什么，最终，他的声音透过厚重的甲胄悠悠道。
“我们要找当初构建这意间的第一个意。
不，应该是意念。
灵道在被那神祇接管之前，刨除去那些多到吓死人的附庸，整个“灵族”的念其实只有两道。
或者说，只剩下了两道。
其一，是那自称圣灵的东西，它一直主宰着整个灵道空间，直至前段时间突然与那神明同时归隐。
其二，一直未有人知，可我却知道，她便在这意间。”
凯尔哑然，她并不怎么了解这个灵族，不过，进来前从那些掠夺者那恶补了许多知识。
不过显然掠夺者们也对这个第二意念知之甚少，不，应该说根本没有关于此的讯息。
此时听这个神秘的家伙要找灵族的第二道念，她惊讶道。
“你找那个东西要做什么？消灭，捕捉，抑或者有别的什么作用？”
铠甲修者扭头，那厚重面甲下透出两抹深邃的眸光，别有深意地说道。
“我们得逼着她离开意间，去灵道主体。
也只有这样，灵道二念相遇圆满其道衍，或许能摆脱一些东西的控制。
但除此外，我还需要你，智慧之神以及那位女武神的相助。”
凯尔大惊！对方居然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她连忙退后两步，又惊又惧地问道。
“你到底是谁？！”
铠甲修者情绪如常，见凯尔如此惊惧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单手合十行了个佛印。
同时，不同于之前透过铠甲的那种粗重声音，一道柔和暖人身心的磁性音色缓缓在凯尔耳边响起。
“缘主莫怕，末学……祈察底涅槃”
见佛门手印，凯尔一瞬间脑海里回忆起一连串有关于西方佛门的知识。
这似乎是特定某个果位极高的尊者自称的佛号，且自己绝对听过！
猛地，几乎快要掩埋在记忆深处的知识被唤醒，最终，她嗓子干涩地挤出两个字。
“地藏？！”
凯尔大惊，对于眼前这个自称祈察底涅槃身着铠甲的家伙没有一点怀疑。
地藏，不，全称应该是地藏王菩萨，这本身就是佛门道统中独特的天位，实则与谪仙无异。
简单点来说就是佛门中的大贤良大智慧者以己身合入自家道统，发下大宏愿，达到自身超然超凡的天地位阶。
此时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佛光，那种独特如标记一般的气息理论上无法作假。
“你怎么可能出现在凡间？！”
凯尔皱着眉头，对方名号大得吓人，属于那种纪元初开那段时期的人物。
且某种方面来说，地藏，没有他的话就连地府轮转都要缺上那么一部分功能。
但，地府理论上除了专职的神官可以自行出入，那就只剩下修为逆天达到超凡更之上的人物才能强行闯入了。
因为，那里是死魂的世界。
地府不同于阴司，阴司那里有着无穷无尽的神道机构，但其实其整体空间架构脆弱，说白了只是取材自阳间，“复印”出来的空间。
神官们在那里处理无尽死魂轮转前的预备工作，可真正的轮转，却是要将死魂初步分门别类后投入地府幽冥。
那个地方，才是真正辅助宇宙处理生死轮回的所在，地府在纪元初开，被塑造之初就被诸天仙圣合力设下了绝禁。
而地藏，他当初发下宏愿，以无上佛身自裁，死魂坠落地府成就菩萨果位。
虽然身为超凡，一不是可以自由出入的神官二不是超凡之上，怎么可能出现在凡间？！
地藏全身的铠甲微颤，收敛去那散发出的些许佛道光华，声音再次恢复了那种粗重。
“自然是有人相助”
“谁？！”
“我二人都相识之人”
“他为何不亲自来？”
“那位尊者甚为忙碌，且只是路过地府，然后吩咐末学一些事情后便顺着幽冥通道去往了古界。”
“你有这么好请？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魔道冒头霍乱宇宙之时，因你道衍与魔道相克，九天荡魔祖师亲启至高天玉皇。
天旨降临地府，以西方伏魔帝君的神道天职请你踏出地府，你拒绝了。
那时节，魔道最盛之时就连下天界也都陷落大半，宇宙危在旦夕，那种情况你都不动如山。
现在，妖皇的几句话就能让你踏出地府？”
一来一回，几句话之间凯尔便明白了，看来是妖皇临去古界时路过了地府，似乎布置了什么。
其实，他已经相信了地藏的话，可还是存有疑虑，想要再深入试探试探。
而地藏，又一次单手合十微微摇头，对凯尔的诘问不经思虑便回应道。
“缘主说得有理，世人都道我想做漂染尘世之外的存在，可，我曾发下的宏愿便已经说明了一切。
昔日，魔道大举入侵四方宇宙，无论天界凡间阴司都免不得受其所害，甚至是我西方佛土。
可地府，却因末学的原因不见半只魔影，此皆因我之道衍庇护的原因。
当时末学要是接了那旨意，地府必然陷落。
天界，神道的诸帝因为天界受难所以可暂时摒弃地府，大不了以后再立一个新的地府。
可，末学却不能允。”
凯尔沉默，对方解答合理，但显然只是个引子，他打算听对方继续说自己剩余的问题，地藏接着回道。
“而今夕，地府大乱，有四鬼由凡间直接进入幽冥，还伴有一名背生双翅之人。
他们诛杀了数位地府君王，无数恶鬼不思尽快轮转，反而尽都投入他们名下。
号称万亿恶鬼，都想要破开通道前往凡间。”
凯尔听到此哑然，随后她一挑眉别有深意地问道。
“噢，是那几位，妖皇手下的几大鬼物。
怎么的，陛下路过地府没有处理他们？”
这次，地藏难得话语间有了一丝嗔意，摇了摇头道。
“末学心里清楚，那几只恶鬼恐怕本来就是妖皇放出来的。
他之前暗示过了，如若末学不来这灵道走上一遭，冥府之乱就永无解之日。”
“噗，哈哈哈”
一个没憋住，凯尔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当初那帮天帝和玉皇多少都要点面皮，可咱们的妖皇现在可用不着那玩意儿。
对了，也就只有这办法，才能逼得你这老和尚出山。
所以呢，妖皇陛下让你来此就是为了逼那第二道念前往灵道主空间？
说明白点吧，不然我之后还怎么配合？”
地藏却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那笑声听不出到底蕴含着什么意思，然后他便自顾自转身朝着先前的方向走去。
“来吧，话何必说透。
为了等你，这里我已来了不知多少次，现在只需要你巨人族独有的智慧神力助我一臂之力。
你等会儿自然会知道一切，但切记，有些事情，看了，却不可说。”
……
夜之城，历史馆内。
贺涟灵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离去，他一顿一顿，仿若机械一般好不容易才转过了身子。
没错！没有错！那个眼神，自己哪怕断欲无数年可依旧没有忘却的眼神，是自己的妻子！
“老公！”
刚才第一声呼喊就差点让贺涟灵蒙圈，这第二声极为肯定的呼喝，他泪崩了，一行清泪终究止不住地洒落在大漆晕染过的地板上。
“老公！”
这次，那书 记员好像也最终确定了什么，彻底清醒，撑起那副人造合成物作为外壳的身子，紧接着几步一把扑进贺涟灵的怀中。
“怎么会……”
贺涟灵还是有些愣神，他不理解妻子眼下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回忆起了前世的记忆？不可能，那个神明曾十分自大地吹嘘过自己设立的轮回系统，按他的原话来说。
“别说是普通的凡人，就算是那些仙神在这颗星体死了，也得乖乖轮转成凡人，前世种种也只能化作昨日之花。”
连仙人都无法逃脱的轮回系统，说白了，这里除了他俩理论上就不允许存有另外的非凡存在。
而且这轮回系统只是其中一个保障，那神明暗示过，他设下的一连串防御手段就算是本纪元的最强仙神到了也得乖乖陨落再投胎成凡人。
可妻子……
他刚想问些什么，却见妻子一脸悲意地抬头盯着自己。
这人造的躯体似乎缺乏很多功能，比如温度感应，比如没有泪腺。
妻子悲切的脸孔没有流泪，可带着哭腔的声音却如同某种钝器一下一下锤击在贺涟灵的心间。
“孩子，我们的孩子呢？”
贺涟灵默然，妻子当初是难产死的，产后大出血，就连孩子的面都没见到，甚至孩子有没有成功诞下都不得而知。
她此时记忆苏醒，应该是续上了那一世临死前的一刻，可……之后几世呢？难道不应该优先回忆起前一世，能连续回忆到前几次轮回那可是修者才能做到的事儿啊？！
“对不起”
贺涟灵无法回答，他没办法开口说出自己将儿子养废了，又让其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的事实。
可妻子却一下子哭出了声，似乎对方误会了什么，只是喃喃道。
“孩子……也没活下来么？”
贺涟灵的嘴巴干涩，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解释，只能死死抱住怀中这副根本没有任何温度的身体。
说实话，能遇到妻子已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他尝试修行修心已经许久，妻儿轮回多少世除非近在眼前。
否则，他自己也找之不得。
可接着，男人怀中的躯体一顿，贺涟灵没有注意到，怀中的妻子就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东西一样，脸色变幻不定。
面孔中有惊讶，犹豫，不可思议，以及最后浓浓的愧疚。
“对不起……我的躯体在十六岁被选中为原初实验体的时候……就已经被剥离了。
现在的，只是一具硅胶复合物……”
似乎是贺涟灵刚才剥离自己，使得自己没有一丝血肉的丑陋模样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之下的事情，让她产生了一种羞愧的情绪。
她的记忆里，自己何时曾有过在这个心爱男人面前展现过那般不堪、丑陋的样貌？
一时间，怀中的躯体有些抗拒、畏缩，话语中也满是自卑的味道，仿若现在这副没有生命的躯体不配被心爱的人触碰。
“没事，没事的”
贺涟灵清楚妻子的每一处，哪怕是思绪的最深处，如今看来哪怕轮回了不知多少回都没有变化，很自然地就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我不在乎，你就是宝宝，不管变成什么样子”
怀抱用了一点力，立马，那具没有生命的躯体便被牢牢拥在了男人怀中。
直到许久许久，两人相拥的力度才稍稍放松下来。
“宝宝，你刚才说，原初实验体？
你是第一个被这么对待的人吗？是偶然，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怀中人沉默，过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是我自愿的。
这一生我是个孤儿，地下城的社会结构并不好，所以造成了许多和我一样的人。
我在公共养育院被人收养，那是个大人物。
嗯……怎么说呢，她是个对待我很好的温柔女性，自那之后我就一直称对方为母亲。”
贺涟灵眉头一皱，心中暗想，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儿？
他有些不放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环伺身侧，就好像一个绳套在慢慢箍紧自己。
“大人物？是什么样的大人物，是这个地下城的高层么？”
怀中的躯体点了点头，回道。
“嗯，还不止，她是永夜之城权势最高的女性。
虽然母亲对我很好，可，她对其他人却从来没有露出过笑脸，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跟你说噢，哪怕母亲这样，可我见过的所有人都不敢有半点微词。
而且我能感受到，那些议员叔叔是发自内心地拥戴母亲。
实际上只是个为了人类未来的大工程，所以，我自愿报了名。”
贺涟灵笑了，他能感觉到，妻子是真的对这母亲的爱意，也同样感到高兴。
看来这一世，虽然对方人生开头艰难可之后应该没吃过什么苦头了。
所以他没有继续问那个什么远处实验体的事儿，而是调笑道。
“那宝宝这一世应该是真正的小公主咯”
怀中的躯体举起小拳头连连锤击，似乎是回想起了许久以前一些令人羞耻的往事。
“讨厌！不准笑我。
哼，倒是你，让跟你第一次见面的女性就打扮成这样，人家可从来没有这样出门过！”
虽然嘴上不讨饶，可，女人却好像很喜欢身上的这副打扮，此时虽然羞怯可却站起身认真打量起了自己。
贺涟灵笑了，随手一点，立马，空气中竟然显出一道水镜！
“哇！”
女人大惊，她现在才反应过来点什么似的，盯着丈夫的脸愣了。
“那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告诉我么？”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可，眼下却一脸疑惑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贺涟灵点头，于是，将对方去世后的林林总总，包括了儿子的死，甚至后来自己去环形岛屿找死又遇到了那个神明的事儿，全部说了出来。
两人坐在历史馆廊道旁的座椅攀谈了起来，其间，贺涟灵表示了愧疚的心绪，女人又是一阵悲痛，可总归是接受了事实。
接着，两人就这些年的各种各样或悲或喜或惊或怒的各种经历各种情绪都进行了交换，交融。
最终，女人紧盯着男人的眼眸，用一种请求的语气说道。
“老公，帮帮我们，帮我们……摆脱那个邪恶神明的掌控，好吗”
贺涟灵不可思议，他甚至不明白妻子此时说出的话具体的意思，神明？指的是自己么？不，语气上来看并不是。
妻子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惊讶，温柔地握住贺涟灵的手掌解释道。
“你之前说得对，地下城是有一个类似虚拟永生的计划，而我，或许是因为实验的副作用所以才想起了你。
可是，我也没有忘记这一辈子的记忆，实际上你的形象地下城的高层都知道。
因为我们那时候的当局本就是永夜之城控制的，他们很轻易地就在资料库中比对出了你的信息。
可，你不是神，其实你的一切资料从出生到最后去那座岛屿的经历都记录在案。
……我都知道。
他们认为，你只是被那个所谓神明操纵在台前的形象，现在看他们猜对了。
或许我疯了，可刚才回忆起了记忆之后，我就觉得你能帮助我们摆脱那个神明的操纵。”
贺涟灵脸色复杂，他的思绪已经乱了，甚至那点本就没修炼多坚固的道心道韵在刚才就崩裂了。
现在的他，重新回到了无数年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丧妻丧子，进而失意半生的中年男人。
“不，你们不需要害怕，他只是……”
贺涟灵想解释点什么，想为那个神明说点什么，在他的印象里，那个强大的存在似乎只是让自己随意规划发展这颗星球，并没有展现出任何残暴的一面。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还发现对方已经开始展现出些许人性，先前在与自己对话时也更加像是一个比较成熟的普通人，与先前冷冰冰蔑视一切的形象大不相同。
这样的神……为什么要逃避？他无法理解。
可妻子却好像心中早有准备，手指挡住贺涟灵的嘴，坚定地摇了摇头。
“你还没发现么，那不是神，只是伪装成神明的外星来客，只是对方的科技水准远远高于我们，所以才会给我们一种对方无所不能的假象。
他只是在做某种实验，在这颗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实验品罢了。
虽然对方最终的目的不明，可……有朝一日实验达成了目的，或者我们失去了利用价值，星球上剩余的所有生命又将何去何从？
你可别忘了，对方当初降临之时，已经毁灭过一次这个世界了！”
贺涟灵开始动摇，特别是最后一句，他已经毁灭过一次这个世界了，换言之，对方还会在乎临走前再毁灭一次？
所以，不管前面的话他心底深处多么不认同，可这最后一句却产生了暴击效果，贺涟灵开始沉默了。
“从前，你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好像我要什么你都可以为我找来。
这一次，当一回全人类的英雄，好么，救救我们”
贺涟灵满脸苦涩，全人类的英雄？那个神明可没有那么好违逆的。
从他自己一直都保持遵守对方当初的要求，先前哪怕认出了妻子也忍耐住不带走对方便可见一斑。
因为他心底清楚，那种存在，不管是不是神还是什么拥有超等科技的外星人，都可以轻松捏死自己，捏死所有人。
虽然见男人面上苦涩，可女人清楚，不管自己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这个男人……总是会满足自己，无论如何。
女人的瞳仁突地闪了闪，像是接收到什么确定的讯息语气一松，凝视着男人道。
“我知道那个神明有多可怕，可你不要小看了人类的智慧，我们不用和他正面对抗，永夜之城已经有了对策。
跟我来，母亲和议员们都在等你！”
少女牵着男人直奔历史馆的大门，推开大门却见外头的街道已经变了个样。
原先街道上那些驳接着各种奇异肢体的行人已经消失，现在已经被大群荷枪实弹的军警给围得满满当当，特别是历史馆的门前。
半空，还悬停着一架外壳边角圆润的大型飞行器，看其外形，竟一点不比下方的历史馆小。
飞行器缓缓下降，而后一侧舱门大开，与构建树状图轨道的方式一样，一道绿色的光斜射而下形成一道斜坡。
数十个穿着黑色贴身劲装的男人顺着这斜坡急奔下飞行器，来到刚刚打开的历史馆门前。
“小姐，城主大人已经在议会厅等了一会儿了，请二位即刻随我启程”
上前说话的男人似乎认识贺涟灵身旁的妻子，微微躬身打了个招呼。
他瞥了眼贺涟灵，明显可以看得出其瞳孔剧烈震动了一下，周遭的黑服男人也基本一样。
可他们职业素养很高，当先说话的男人甚至尽量避免与贺涟灵对话，只是对着他身旁的“小姐”开口。
“嗯？母亲已经到了啊，好的，我们走”
贺涟灵其实有点抗拒，他在思绪里还在就是否要对抗那个神明在纠结着。
可，身侧的妻子几乎是抱着一只胳膊拉着自己就上了那架飞行器。
其间，他的内心很乱，一方面在逆反神明的恐惧中，一方面身旁妻子与当年一般拥在怀中撒着娇蹭着自己的胸口小声呢喃。
纷乱中，路途如何他完全没有在意，等在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间人挤人人拥人的厅堂内。
贺涟灵这才反应过来，他看着厅内大抵穿着三种颜色的家伙们，耳侧，暗中的窃窃私语全部被他捕捉了个通透。
其中，有些人早已了然自己只是个神明推上台面的替身，并不惊讶，而有些人则面露奇异，言语中却还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无法理解的情绪。
可不管怎样，所有人都左右分列，让出了一条通往内部的道路。
道路的尽头，议会的最中心也是整个厅内的最高处，一个闪烁着期待眼神的女子向着两人招了招手。
这女子外形美貌自不多说，贺涟灵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大抵只有二八年华，眉眼中满是一种让人钦慕勾人艳羡的妖异感。
可，对方身周散发出的一股令自己，或者也让所有人都高不可攀，代表着某种权势、地位总之寻常人不可靠近的气息。
这种强烈的反差更让贺涟灵诧异，更别说，对方此时缭绕在身后的九条更加怪异的毛绒长尾。
那是……狐狸的尾巴？
不过，地下城市的大多数人都喜欢改造自己的身体，但，眼下厅内那些身着三色衣装的议员们显然都是丝毫没有改造过的身躯，所以显得那一看就是地位崇高的女人格外怪异。
看到对方招手，身侧，一直环抱着自己肩膀的妻子竟然毫不犹豫松开了自己，小跑着向对方跑去。
“母亲！”
听妻子的呼喊，贺涟灵更加不可思议。
他能确定，以地下城市现在的科技水平，长生是想都不要想的，只要看看周遭那些大多数都白发苍苍身居高位之人便知道了。
难不成，那也是一具人造的躯壳？
刚想到这，贺涟灵下意识想探出神识观察，但下一瞬某种极为危险的感知瞬间麻痹了自己。
他一动不敢动，不是什么压迫感，也不是什么修为高于他的修者压制。
而是，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抚摸着妻子头发的那个狐尾女子淡淡看了自己一眼！
天呐！那是多么可怕的眼神，尽管，可能这一眼在旁人眼中只是随意一瞥罢了，可对贺涟灵来说，不至于是被洪荒凶兽又或者……神。
对！就是那个神明！自己最开始面对那个神明感受到过的一种自身极为渺小之感！
“请吧，“神明大人”，城主已经久候多时了。”
一个身穿大红衣袍的老者冷冷笑道，语气里丝毫不见任何厅内其他大多数人都有的惊惧与恐慌。
反而，那“神明大人”四个字还带着一丝嘲讽之色？
贺涟灵没有理对方，却见远处半蹲在狐尾女子身旁的妻子一副天真的小女儿态，十分享受“母亲”的爱抚。
她朝着自己也招了招手，似乎不在意周遭大片大片惊异的目光，喊道。
“老公，快来呀！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母亲，嘿嘿，你瞧，母亲可比我还要年轻好多呢！”
贺涟灵无言，尽管恐惧于那个女人，可，见妻子在对方膝间贴切亲昵的样子，他叹了口气。
自己，掉进了陷阱。
他不是傻缺，方才那一眼如若面对那神明的眸光他就反应过来了，凡人，哪怕就是曾经来这颗星球“找事”的很多所谓大能修者，都没有这般让自己惊惧的能力。
但，自己恐怕没有资格让这种人物设计这个陷阱，其目标，绝对是那个至今未归的神明。
又看了看妻子，他最终鼓起勇气缓步来到了狐尾女子近前。
“你好”
憋了许久，只憋出了两个字，这却好像逗乐了妻子，那狐尾女子也是调笑道。
“晴，这就是你刚才说的……你上一辈子的老公？
怎么母亲看着，不大聪明的样子啊”
少女大囧，红着脸来到贺涟灵的身边咬着耳朵道。
“老公，先前忘了告诉你，我现在的名字是“晴”，晴天的晴，只一个字。
地下城市重建之前就流行这么起名，我的名字是母亲给我起得，好听吧！”
贺涟灵默然，他只能朝着妻子苦笑。
最终，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松了口气，鼓起勇气面对那长着九条尾巴的女子说道。
“谢谢你，这些年照顾了……晴”
说出妻子这一世的名字还有点陌生，他还是习惯以前亲昵的称呼，只不过，在别人面前肯定不能那般说了。
狐尾女子笑而不语，也不应，只是抱着肩膀盯着对方。
最终，贺涟灵摇了摇头苦笑道。
“请说吧，我需要做什么”
这下，狐尾女子打了个响指，终于站起了身，一边笑着开口一边开始在虚空中挥舞手臂。
“很好，还没有那么蠢。
现在，先给你看这个。”
随着狐尾女子挥舞手臂，整个大厅突然一暗，再亮起时，只有她身前的一幅虚拟的三维影像。
那是一个简单的正方体，由最简单的八个点十二条线以及六个面组合而成。
只不过，正方体之上密密麻麻，那十二条线之上仿若标注出数百万千万或者更多的数据。
这一点，在女子双臂微张，直接将正方体放大至整个大厅，几乎将所有空间全部塞满后，更为明显。
所有议员们复杂地看着身侧，那线条上密密麻麻地标注。
“这是……永生计划”
“这应该是永生计划最新的演算图例，由我们永夜之城最强大的智能系统演算千百年的结晶”
“是啊，最基础的空间体，我们的技术力理论上还得四百余年才能演算出这个最基础的虚拟现实空间”
“谁能想到，就这么一小块，转换成现实可观测的物理空间不过半个红细胞大小。
不过老夫听说，目前的程度链接人体神经单元，意念进入观测后的空间足足有一个星球大小”
“真是一个奇迹！
只要成功了这一小块，成功了这小小一块！我们便能如复制粘贴一般无限扩张”
“不过，空间的大小没有什么意义，这技术最关键的一块是我们根本无法实现彻底剥离人体的意念”
“的确，而且目前成功的受实验的目标都必须经历极大的痛苦，剥离百分之八十九的人体组织才能将全身神经单元链接进实验器材，进而进入这个虚拟世界”
“这是个根本没有办法完成的实验，所以，我派才会数次联合提议终止这次计划！”
“没错，此种实验本身就违反联合议会的高等生命保护条约，哪怕实验体都是自愿受试！”
场内嘈杂一片，对待这永生计划的各种看法一股脑挤进贺涟灵的脑袋，这时，他已经对这个实验有了基本的认识。
之后，伴随着狐尾女子有些恼怒地拍动桌面，一众人这才缓缓安静下来。
她盯着半空的无数线条，抱着肩膀道。
“的确，提取凡人最为稳定的美好记忆才能构建出的这个空间。
但我说明白了，它现在不完美，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什么意思”
贺涟灵皱眉，这个计划以他的认知是行不通的，不管怎样，不管这个空间能否真实建立，单单从活人的躯体内完整提取魂灵或者说意念就是天方夜谭！
这并不是说做不到这点，而是在这颗星球，在那个神明定死的规则之下。
人，绝无可能在剥离了魂灵后不被那轮回系统吞纳的。
可，眼前这个狐尾女子好似有这个把握？
“哼，没什么意思，我需要一个是凡却非凡的意念来补齐这个空间的不足。
随意抓一个经过系统修炼的非凡者可不行，他的强大意念将轻易接管整个成型的虚拟世界。
且，这会对其余进入的凡俗意念造成难以想象的伤害。
而你，虽有非凡修为可意念却依旧属凡，符合我的要求。
你需要自斩己身，如果我没猜错，在这颗星球，也只有你才能死后不被那轮回道强行召唤。
这也是非你不可的理由之一。”
贺涟灵顿了顿，闭目良久，最后猛地睁眼。
他明白了对方话里意思，他，需要死，以自己的生命来浇筑这个不完美的空间，意念成为这个空间某种类似于器灵一般的存在。
他看了看身旁对二人对话有些不明所以的妻子，笑了笑，却转过头来点了点头。
“所以，你有什么目的。
我不信你这样的存在，只是为了一群凡人的存续，谋划至此。”
狐尾女子笑了，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贺涟灵的耳边却是响起对方悠悠的声音。
“一个陷阱而已。
照我说的做，未来，不单单是此地的所有生灵，你与晴，也将真正地得享永生。
当然……那之前得有一个过程，最起码，得我的这个陷阱真正生效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