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云鹤喝一声:“是你!?你还没死!”说罢,圣甲剑一指,随时吐剑而刺。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能让关云鹤警觉起来的人自然不是平平角色。
那人看着他,说道:“将军不必着急,待老朽说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如何?”
“说吧!”关云鹤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他使什么计谋突然发难,圣甲剑依然指着他,剑的光辉依旧那么耀眼。
那人目光落到剑上,眼神有些复杂,关云鹤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神色中突然出现了不甘、落寞,闪过的一丝血性倏然而逝,接着是忏悔、淡然,仿佛又突然放下,突然释怀。
想来这柄剑曾经与他有些故事,令他百感交集,关云鹤自然知道其中故事,他曾在大将军府的六面剑塔内反复思考过很多关于这把剑的故事,在那剑塔上,圣甲剑主人战胜的高手的刀剑皆陈列于剑塔之上,唯独没有他的神兵——无双刃!还有——大凔刀!
关云鹤知道,眼前的这位曾经令熔阳国及南方诸国闻风丧胆的屠杀者,无论老幼男女,丧命在他刀下的冤魂不计其数,天堂里人满为患,但地狱中却空荡荡。这位曾经不顾大成仁帝号令的狂暴将军,急功近利,滥杀成性,像一匹脱缰野马谁也阻拦不了。按说,杀敌护国不是将军最好的荣耀吗?但他连大成百姓也不放过,但有阻其道者,格杀勿论!
关云鹤一想到他的这些过往,恨不能将他就地千刀万剐,忍不住心中愤恨,手中自然将剑一送,“嚓!”的一声,他居然也不躲不让,圣甲剑硬生生刺入胸膛。血潺潺地流出。
关云鹤吃惊地看着他,却听他痛苦说道:“老朽死有余辜,但听老夫一言,现下天下大乱,百姓水深火热,火圣重生,未来将有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欲使天下回归正道,将军不可再像如今这样愚忠!”
“百姓!!?”这位曾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大成帝国梁柱有些出乎意料之外,这话怎么像是从这人口里说出?这与他记忆中的那个狂魔简直天壤之别。不过这“愚忠”等语倒是挺符合他的性格。
关云鹤轻蔑道:“依你之说,又该当如何?”他毫不客气地假意问道。
“放弃当今皇帝!”
关云鹤眼中喷出火来,“什么?再要出此妖言,休怪我圣甲剑无情!”
那人又看看圣甲剑,沉重地说道:“老朽此生若能死在圣甲剑下,当是老朽万死之身千年修来的福分了,但老朽不敢作此奢望!能死在万民乱拳之下已是足了,或死在他们的唾沫之下也足矣!”
关云鹤睁大了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眼前这人突然很陌生,直如此生未曾见过。他斜着眼不敢相信地想:“莫非?他彻底改邪归正了?”想着将剑轻轻拔出,那人胸前的血已浸红了青色衣衫。
他的脸上也有痛苦之色,关云鹤还以为他不会有痛楚,不会流血。原来他也是个血肉之躯,也会痛苦,也会流血,自然也会死的,可他到现在还未死,死又能怎么样,他一条命能抵千万冤死者?真正罪大恶极。
关云鹤再次剑指他吼道:“这连日来,北饮城及之后的城池是不是你从中捣鬼?”
那人抚着胸口摇摇头,“我并未在场,不过,我知道是谁!”
“谁!”关云鹤紧张地问,心中不停地想着,“最好不是他,最好不是他。”
那人开口道:“胡天震!”
关云鹤虽已严重怀疑胡天震,但他极为不愿相信就是他捣鬼,他没有理由反叛啊!他是黑铁骑!他是黑铁骑!
关云鹤下定决心,一定要当面问清事实,如果是这样,那必定严惩不贷!
关云鹤再问:“那你为何在此?意欲何为?你的刀呢?我早就想与你一战了!”
那人悲悯地一笑,“老朽已经很多年不动武了,无双刃已经封于石中不再开封,但有无双刃重开之日,老朽必自行了断,不再与刀相逢。”
关云鹤怒道:“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是刀的过错,而不是你的?”
那人诚然说道:“自然错不在刀,乃老朽之错!封刀乃止杀之意,老朽自封刀之日起便未曾动武,也未曾杀过一人。”
关云鹤说道:“你……?”
那人道:“我……只求此生能再见我的三个儿子一面。到时谁人想取我性命,我绝不还手。”
关云鹤见他一心忏悔,满口认错,实在下不了手,但也不敢放松,又问道:“你有三个儿子?”
他点点头,正要说时,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我已经替你找到他了!”
二人吓了一跳,以二人功力居然并未发现有人靠近。两人同时惊呼一声:“谁?”
只见那山后大石边早已藏着一人,白发黑甲,手中戾鳞剑,正是胡天震。
关云鹤气不打一处来,他原本稳重,不轻易显露出情绪,但今日突见这二人,真真压抑不住心中的愤慨。怒问胡天震:“我正找你!我问你?自北饮城以来,连连城破败退,可是你从中作梗?”
胡天震拱手道:“正是!”
关云鹤未料到他竟然直言承认了,前者将剑一抖,喝道:“为何?”
胡天震没有说话。关云鹤又喝了一声。胡天震没有直接回他,而是朝立于一旁的战无双说道:“你想见他吗?”
战无双激动地点点头,“他在哪?”
“跟我走!”胡天震说着对关云鹤拱手道,“关将军切勿着急!容晚辈去去就来!”
关云鹤哼一声:“休要走开,今日不说清楚,别怪本将无情!”说着呢,圣甲剑已然向胡天震刺来。
胡天震也不忙着解释,戾鳞剑出鞘,与关云鹤拆起招来,二人剑法巧妙,攻防兼备,看得战无双默默叫好。他虽已将武功杀技放下,但每见高手过招,免不了看得入神。
关云鹤边打边说:“快说!你可是叛投帝龙影了?”
胡天震化解了他的一招后,回道:“非也!”
关云鹤剑花连攻胡天震,“你可是黑铁骑?”
胡天震足点轻枝,如飞燕般从关云鹤的剑招间让过,“曾经是!”
关云鹤奋力一削,接着点、刺连使,急迫胡天震而来,“你可是来我军中的卧底?”
胡天震一连退出去数丈,突然于空中停住并向前迎来,“并非卧底!”戾鳞剑已到关云鹤腹下。
关云鹤一惊,撤剑后移急挡戾鳞剑,又连退数丈。二人你来我往,数十回合后,关云鹤又问:“那你为何害我大成军连连败退?”
胡天震道:“将军还是好好使剑,看招!”戾鳞剑“咻!”一声点过关云鹤头顶,剑法怪异,时而剑气如虹,时而笨拙不堪,时而如菩萨降临,时而又如恶灵扑面。戾鳞剑去若游龙惊凤,来如游子归家,剑意多变复杂,招式巧拙相生。一招吹毛断发,飘去关云鹤一缕发丝。
关云鹤一惊道:“你剑法诡异,又是从何邪道?走的什么偏门?不似你之前剑式。”
胡天震一笑:“此乃无门无道剑,无招无式、随心而使、随意而为剑!”
战无双坐于一旁以手抚膺赞道:“好一个无门无道剑,无招无式,随心而使,随意而为!”他已然忘了伤口还在流血。
关云鹤瞥了他一眼:“你不是放下武功了么?为何还如此痴迷武学剑道?”
战无双尴尬道:“曾是学武之人,没能忍住!见二位如此精湛武艺,如何不赞!”
关云鹤讽刺道:“可还会忍不住杀人呢?”
战无双脸色一变,突然正襟危坐,双手合十,低眉默念着什么?像是突然犯了什么大错一样。胡天震看在眼里,一发见战无双极力克制自己的杀欲。看来他确实决心改邪归正了,但还未能完全控制住自己。
胡天震震开关云鹤的剑,快速掠过战无双,拉起人,从陡坡上一跃而下。关云鹤“嗡!”的一下掷出圣甲剑,剑从他们身旁翻滚而过,削断一排树枝后又滚回关云鹤手中。
胡天震和战无双二人已消失在重重林木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