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北尉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谢都尉直接说:“这场风波,方三老死了,他的侄女、侄女婿死了,三老监牢死的六个人,也是因三老而死,而害死这九个人的罪魁祸首,都全须全尾地活着,这怎么说得过去?”
北尉急忙解释:“岑大顺已经和死人差不多......”
“那他也还活着!我老实告诉你,刺史大人不高兴,很不高兴!”
“啊?”
见北尉榆木疙瘩的死样,谢茂昌很是恼怒:“你忘了?刺史大人,他姓方!”
“这,这......”
北尉当然知道刺史大人姓方。
既然有心在仕途上求出头,这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护官符,北尉还是有所准备的。
然而他立功心切,打算迅速定案。
方家在朝中有人,然而山高皇帝远,等消息传到都城,合水镇这边早已定案。
方家伤人在先,云游浪、风飘零虽然没有归案,但已经招认,方家的朝官也不好再搞动作。
北尉也大略查过,鹤州刺史方峻,是横州方,与合水镇方氏并非同宗,没有无故过问的可能。
况且,鹤州离合水镇距离也不近,等消息传到刺史司,起码在一个月后,方刺史应该不会为此找茬子。
北尉懊悔至极。
侥幸心理当真要不得!
万万没有想到,刺史大人与合水方氏联系相当紧密呢。
难怪方氏族人一直没有动静,原来在这里等着。
他们把事情捅到刺史那里去,把北尉往上走的路封死了。
除了按他们的意愿走,还有什么办法?
“好。”北尉毅然说,“您说吧,要怎么做才能让刺史大人消气?”
谢茂昌说得很干脆:“必须再死人!既然云游浪、风飘零暂时捉不到,那就让岑大顺死!”
“这......岑大顺现今住在发小林汕春家里......”
“那就让林汕春一起死!刺史大人知道你们定案卷宗的内容,林汕春是首要疑犯。”
“是的。不过,三老被害当晚,他在五十里外的十字铺,有证人证言。他回来后,卑职派手下日夜盯着,没有发现他作案......”
毕竟心虚,北尉的额头开始渗出细汗。
“疑犯从严,岑大顺乃罪魁祸首,必须死!林汕春窝藏包庇岑大顺,也该死!”
“是。”
“这事你来办!”
“大人,镇尉司人手......”
“就这样,你想想怎样去见刺史大人吧!”
谢茂昌在桌子上一拍,起身走向门口。
北尉追出去:“都尉大人,一起吃个午饭?”
谢茂昌脚步不停,转眼消失在门外。
北尉与孙判面面相觑。
孙判问:“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照办!”
“真的要再死人?”
“他们不死,就是我人头落地,明白?”
孙判脸色刷白:“您说过,林汕春是炸药桶......”
“我是怀疑过他。不过世上哪有这么多高手?更何况小小的合水镇,浅水出不了大鱼!”
孙判不再坚持己见:“大人高明!云游浪、风飘零已经招认,此案再无疑点,刺史大人纯属节外生枝。”
“无事,明日就了结了。”
“大人的意思是?”
“就在今晚吧,夜长,会梦多。”
更深人静,夜空星稀月不明。
黑暗不能阻止夜行人,他们借着霜雪微弱的反光,去自己要去的地方。
远街传来狗吠声。
林家铺子后院,三个黑衣人越过墙头,落到院子里。
四顾无人,为首的黑衣人做个手势,三人蹑手蹑脚走到檐下。
为首的将耳朵贴到门缝倾听。
房内寂静无声。
又是一个手势,另一个黑衣人用竹管捅开窗户纸,将管子伸进去,鼓起腮帮往房里吹。
第三个黑衣人如法炮制,用小管往门扇下方的缝隙里吹。
很快吹毕,黑衣人退到院子的另一边,在院树的阴影里等待。
等了一炷香功夫,为首的黑衣人带头走到房门前,将利剑插进门缝里,用力砍下去。
“咔嚓!”门栓被砍断,掉到地上。
借着微光,两个黑衣人冲进房内,举起手里的刀剑往床上砍去。
床上,两个人同床各被熟睡着,黑头发散在被子上。
“噗噗噗!”黑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动利器一阵乱砍。
黑色的液体溅起,溅到黑衣人的脸上,糊住二人的眼睛。
浓浓血腥味。
二人抹开血水,对视一眼,转身冲出门外。
为首的黑衣人守在门外,轻声问:“如何?”
“完事,切瓜似地!血都糊了我俩一脸!”
为首的黑衣人关上门,在门板上划拉几下,说声:“撤!”
三人越过院墙而去。
镇尉司大堂,北尉在踱步,左令史在旁边侍立。
门外有人敲门,三长两短。
左令史开门,将三个黑衣人放进来,又将门关上。
北尉迎上两步,沉声问:“如何?”
“搞定,一切顺利!”领头黑衣人说。
三个黑衣人开始脱换衣服。
左令史追问:“韦游徼,可确定结果了二人性命?”
必须是死的,才能应付刺史大人。
韦游徼边换衣服边点头:“确定!”
“这吹管比一般的吹管有用,”旁边的马弓手说,“床上两人睡得像死猪,我俩切瓜似的一顿好切......”
“慎言!”北尉不悦地提醒。
偏那马弓手是个直肠子:“这岑大顺活该,给我们带来多少麻烦?还耽误大人您!您眼看就能升职回县里了。”
北尉听了有点受用,况且这马弓手平时很得用,就说:“放心,做完今晚这件事,回县里不是问题。”
那马弓手面带惊喜:“太好了,大人升职,我们也跟着一起荣光!”
“好了,都去睡觉,记得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是,大人!”
韦游徼领两个部下回住处睡觉后,大厅里又剩下北尉及左令史。
左令史说:“照惯例,午饭后封郎中会来林家看病,到时,他就是第一个目击者。”
他想象着封郎中看到血淋淋一幕,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于是语气就有点喜滋滋:“这事,最多算到方家头上去。门板上的符号会明示,这是江湖中人为方家出头来了。”
北尉颔首:“云游浪、风飘零先例在前,我们当然要学一学。这样做,能省多少事!”
诸事顺当,只等中午封郎中去到林家,事情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