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姑娘,”只听背后那圆兴师太冷冷地说道,“你也不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了吧?很简单,只要你的脊背,顶得住我的剑尖……”
方明月听得出来,对方的语气,看似平淡,其实也是不容商量的。
方明月暗自思忖道:真想不到,与这圆兴师太的这次相见,竟然会是这样一种情形!这种语气,摆明了,就是一种你死我活的关系,毫无转圜的余地。本来,手上的这部“长生诀”,全是空白页,就是借给你看看,那也没什么的。只是,你既然用上了这种盛气凌人的语气,我如果就此听凭你摆布的话,以后的日子里,还如何在这天地之间自立呢?你占了先机,就如此对待我,那么,我和你换一个位置,我也这样胁迫你,你又作何感想呢?由此看来,那一句“不蒸馒头争口气”的说法,还是自有道理的!既然咽不下这口气,那就得想出点办法来……
“圆兴师太,”方明月试着这样说道,“就算你想看一下这本书,也没必要用剑尖指着我吧?”
“呸!”鼻子哼了一下之后,圆兴师太呵斥道,“方姑娘,你应该懂得,在这种时候,长剑所及的范围,才是真正的道理……”
“唉——”感叹了一声之后,方明月用余光扫了一侧的穆天南一眼。穆天南的情形,确实也好不到哪儿去:一个蒙面大汉,长剑所指的地方,也正是这位穆少将军的脊梁!
这两位年轻人,到底是经验不足,得到那部“长生诀”之后,只想着一睹为快,就此忘记了可能出现的风险!结果,连兵器都来不及亮出,就让对手制住了!
其实,这圆兴师太还是留了点余地的:试想一下,如果她只想着将“长生诀”弄到手,直接就在后面痛下杀手,方明月和穆天南根本就来不及反应。黄泉路上,甚至都不知晓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既然都已经“死”过一次了,何不放手一搏呢?
“穆少将军,那一句‘流觞曲水’……”方明月这样说道。
“是啊,方姑娘,既然前边就是‘映带左右’,这‘流觞曲水’,也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穆天南接过话语。
原来,方明月初次见到穆天南的时候,后者正在临摹《兰亭集序》。此后,两人情愫暗生,在一起练武的时候,就想着如何把“兰亭集序”中的语句,转化为相应的招数。平心而论,两人的武功,自然尚不能开山立派,不过,单就对“兰亭集序”笔法的感悟而言,依然是颇有见地的。说简单一点,他们所拟出的那些招数,就是根据“兰亭集序”中相应的句意词意与勾画笔法,以用于实地作战、见招拆招。这样的一套功夫,此前,也从来不曾用于生死搏杀,而到了这一刻,反正也已经没有退路了,两人反而心下释然,决心背水一战了。
“好吧,清流急湍——”那一个“湍”刚一出口,方明月动如脱兔,猛然向前一跃,力图逃出圆兴长剑的控制!
原来,当初两人在拆招的时候,对于“清流急湍”这四个字,思忖再三,总觉得难以拟出相应的招数。后来,穆天南觉得,所谓“清流急湍”,按照文意,就是水流向前的意思,因此,也就没必要拘泥于正面对敌。据此,方明月将这一招定位为绝境求生。大意就是,如果后心被敌手控制住了,该如何化险为夷?因此,两人最终拟出的招数,也就是奋力向前一跃,先躲过敌手背后的杀招再说。平心而论,这样的招数,管不管用,两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当时,也就是少年心性,图个新鲜、好玩而已。然而,在此生死关头,既然别无选择,那么,以前练熟了的招数,自然也就成了两人心目中的救命稻草。
“哧——”的一声,圆兴师太长剑向前一伸,划破了方明月背后的包袱!随着这一声响过,那一把油纸伞掉落地上!
这圆兴师太剑势如虹,在稳操胜券的情势之下,还是慢了小半拍,只是将对手的包袱挑落,却未能刺中方明月的后心。
这其中的奥秘,其实就在于,方明月是背水一战,心念急转之下,比对手稍稍快了片刻,才幸免于难。
至于圆兴师太,尽管她也想到了,这一对年轻人所说的那些话语,应该就是和逃脱有关。只不过,对于“兰亭集序”的精妙之处,她到底难以完全领悟。而且,这样的一套功夫,此前也从未在世间真正上演过。等她发现方明月意在脱逃之际,稍一愣神,剑尖离对手的后心要害,到底还是差了小半寸!
另一边的穆天南,也凭借着这一招,摆脱了那蒙面大汉长剑的控制。剑气森严,凄寒彻骨。逃过一劫的方明月,心里很清楚,要想彻底逃出生天,前面的道路,依然极为漫长、艰险。因此,就在即将触地的瞬间,她将手一伸,已然将那把油纸伞抓在手里。
“方姑娘,”只听圆兴这样说道,“你的这一手,贫尼倒是前所未见啊!”
这样的一句话,尽管带着几分揶揄的语气,不过,那其中所夹杂钦佩之情,也还是显而易见的。
圆兴眼见对手已经将雨伞攥在手里,索性再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方明月看清楚了,尽管对方长剑在手,并没有立即向前追击。
“圆兴师太,”暗暗吸了一口长气之后,方明月淡淡一笑:“本姑娘的这一手,只能用于逃脱,只怕也登不了大雅之堂……”
眨了眨眼之后,圆兴这样说道:“方姑娘,你,你也算是,也算有自知之明了。好吧,贫尼再啰嗦一句,你说说看,就凭你目前的功夫,真能够在贫尼手下走满五十招?”
方明月自然听得出来,到了这一刻,对方依然在自高身份。确实,就在自己攥住雨伞的瞬间,对方如影随形,再猛下杀招的话,自己惊魂未定,确实也难以抵敌!因此,这位圆兴师太,依然在想着,如何才能够“不战而屈人之兵”!只是,自己就是那种甘愿受人胁迫恫吓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