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班斌眉眼笑弯成好看的弧度,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机要阁。
皮笑肉不笑的班斌令班斓感觉他年纪虽小但简直就是一只小狐狸;而眯缝起眼睛神情危险的朱成碧令班斓感觉他这次是真怒了。怒伤肝火,班斓就算见不到他喜笑颜开也希望他面色平淡。按照朱成碧的脾性,若非班斌陈述厉害关系劝朱成碧高抬贵手,恐怕现在的兰友德已经是一具不会动弹的死尸了。
“我们这是要去哪?不继续参加中秋宫宴了吗?”班斓不愿细想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任由朱成碧打开机要阁大门带着她朝宫门处走。她小碎步地跟上,前方大步流星的他却放慢了速度,似乎是为了迎合她。意识到此,她心头一暖,嘴角上扬。
“你还有心情继续参加么?”朱成碧淡淡地问。
这倒是,想到如今宫中地上还躺着那白日做梦的兰友德,班斓就一步都不肯再靠近。
朱成碧亲自拉开帷幔让班斓上车,然后又亲自在前面驾马,大摇大摆地提早出了宫门,令值差的宫人们全都看直眼睛神情怔愣。
“我带你去河桥瞧花灯。”朱成碧策马挥鞭道。
坐在马车内的班斓闻言身形一顿,不顾路况颠簸掀起帷幔,受宠若惊地用余光看着朱成碧——原来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她前几日便和锦绣在府内讨论中秋佳节时河上千万花灯随波逐流的奇观,只是百闻不如一见,可惜她从来没有设身处地地亲自参与过。
苦苦坚守,一世蹉跎;主动出击才能够欣赏到不一样的风景。
街坊仍旧灯火通明,道路两侧行人众多,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班斓稍一拉开侧帘便能够看见马车外人山人海、车水马龙的热闹场面,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小贩们都紧紧抓牢中秋佳节夜晚这稍纵即逝的罕见商机,席地而坐,卖力推销货物。
“老公,我可以下马车走走吗?”班斓开心地征询朱成碧的意见。换作寻常,朱成碧定会以担心班斓的安危为由拒绝,其实他是怕她跑掉,但这次他却点头应允了她。他将马车停靠在小巷内,牵着她的手步行于闹市。夫妻俩很快便抵达了人群聚集在一起的河岸边。这里有许许多多化着艳丽妆容、穿着精美服饰的女子,纷纷与她们心爱的男子相依相偎着共放花灯。花灯的形式也各种各样,稍微昂贵些的花灯更是细致考究,还能在上面蘸墨描摹。
“喜欢什么?”朱成碧询问站在一小贩处驻足发呆的班斓。
“这个好!”班斓指着一个人偶模样的花灯,朱成碧定睛细看才发现其造型竟是一男一女站在莲花上拥吻!
“姑娘实在独具慧眼,这一款花灯是我家娘子亲手打造,价格高昂且只此一盏!”卖花灯的小贩骄傲地夸耀。
“够了么?”朱成碧从衣袋处扯下锦囊,从里头翻出金箔。
小贩一把夺过金光闪闪的金箔放在嘴中用牙一咬以验真假,见金箔未断,小贩笑开了花:“哎哟,原是贵人来访,幸会!这金箔已经足够,祝二位也像你们所购买的这盏花灯上的男女一样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朱成碧轻咳一声,别过脸去。班斓抿着唇,羞怯地接过小贩递来的花灯,细细观察其上纹路,发现小贩的娘子手艺果不其然精湛,花灯上的女子笑靥如花、男子书生意气,一看便是甜蜜恩爱、和睦幸福的神仙眷侣。
作为过来人的小贩感受到朱成碧与班斓之间理不清道不明的气场,进一步撮合道:“毕竟这可是独一无二的双人花灯,放了这花灯许的愿望说不定真能实现。”
班斓颔首表示同意,小贩殷勤地提供了笔墨砚台。
“我老公就是厉害,仅凭一根笔杆子就能够将临时爆发的边关战乱顷刻之间消弭于无形!既然如此,就由老公你来题字可好?”班斓手中握着毛笔却不下笔,只是侧身回头崇拜地望着朱成碧。她知晓他还是书法大家,写得一手龙飞凤舞的好字,无人能及他入木三分的气势,所以往年文书院摘抄誊写史册都是让朱成碧来把关的。
一轮明亮的圆月伴着成片成团的云絮与点点闪烁繁星高高地悬挂于苍茫的夜空,烟火气息笼罩在神州大地,人间又是一派丰和年延、民宁泰康的壮阔景象。
街上行者步履缓慢,人人一盏花灯,来来去去地往返于河边,当中有一频频与夫君调笑的女子,令班斓好生艳羡,遂轻启红唇,谈吐柔婉道:“平安喜乐,诸事皆顺。”
朱成碧依照班斓所言,在花灯吊牌处写下这八个大字。晚风吹干墨迹的同时也鼓动一江秋水,涟漪不断,桥头的歌女正在唱戏,偶有琵琶琴音传来,荡涤岁月。
班斓闭上双眼,将手平举胸前对贴,弯了半个身子,虔诚许愿:“我想同朱成碧永远做夫妻,互尊互信,不离不弃。”
“斓儿你究竟许了什么样的愿望?”朱成碧富有磁性的嗓音在班斓耳畔低声响起,虽然素来对此等事物并不怎么关心,但仍旧难免有些好奇。
“告诉你就不灵了。”班斓莞尔看着眼前的朱成碧,心中动容。
蜡烛红光在小河上蜿蜒曲折,逐渐汇聚为红线,宛若伊人发带,丝缕缱绻,情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