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鼻的气味钻入鼻腔,卸下了我最后一丝逞强的抵抗。在似醒非醒的迷幻世界中,浮现出一帧帧五、六具赤身裸体交替的丑陋画面,它们充满汗渍的粘腻与腥臭,伴随忽而亮起的闪光灯,叫人无法睁开眼。耳畔如套了一层鼓膜嗡嗡作响,唯有那些肮脏不堪的字眼能穿透其中,深深刻进了我的身躯。
在那一尖锐的威吓声下,我曾经竭力守护着的高傲与自尊,瞬间崩塌了。
“曼西玥小姐,你得罪了谁,你自己知道,你要好之为之。”
哗——
西玥探出了水面。
浴缸里的水凉透了,又静止了。刚从窒息感中苏醒过来的意识,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声飘荡在这冰冷的屋子里。明明空气中还充盈着盛夏的燥热,但这具浸泡在水中的身躯却只剩无止境的颤抖。
“西玥,西玥,西玥——”
混混沌沌中,女人被男人从水中撩了起来。那男人利索地扯下衣架上的浴巾裹住了女人,温柔地将她拢在心口,轻念着:“谢天谢地,让我找到你了。”
“晏洋,我脏。” 西玥清醒了几分,她轻轻推了推晏洋,垂着头。
“坚强点。” 晏洋将西玥抱得更紧了,那紧蹙的眉头渗出源源不绝的疼惜与悔恨,他恨昨晚一念之差的迟疑,恨自己没能追上她。他压抑着愤怒,嗓音低沉嘶哑,转身朝着紧跟而来的诗绮说了句:“去拿替换的衣服。这里交给我。”
浴室的门被无意带上,他怀里的那个女人顷刻间,毫无征兆地哭喊了起来。那声音悲鸣而绝望,仿佛掉入了无底深渊,在漆黑的山谷中除了凄凉刺耳的回声能穿透,便再无其他。
嗡嗡嗡——嗡嗡嗡——
吹风机发出的声音在浑浑噩噩的脑中被放大了无数倍,那恼人的轰鸣声与女人的哭声交缠着,在这个狭长的空间中慢慢融合,不一会儿,哭声渐弱成啜泣音,渐渐消退。西玥感受到发丝被温柔地撩起又放下,粗糙的指腹偶尔蹭过头皮,像是一位偶然路经的猎人试图安抚一头惊慌失措的小鹿。她缓缓睁开了眼,镜中的男人高大魁梧,低着头,然而眼神中却流淌着前所未见的柔情与静谧。
西玥望出了神,直到那人抬眸从镜中突然抓到了自己的眼神。她立马移开了视线,再次低下了头。
嗡嗡声止,啜泣滞。
晏洋蹲下身子,用他修长的手指撩开西玥浓密而蓬松的长发,试图想要捧上她的脸。女人瞪大双眼迟疑几秒,巧妙侧了身躲开,空气中飘出一句无力的“谢谢” ,根本不像是从口中念出的。
“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不好听,但是很重要。现在,你能听吗?” 晏洋缓了缓,无奈起身。
“嗯。”
“口服避孕药了?”
“嗯。”
“记得一周后,四周和八周,这三个时间去医院做健康检查。”
“好。” 西玥回答得爽快,心底却泛起疑惑。一个厨子,还是一个男人,他怎么会知道… …
“涉嫌侵权是需要被害者起诉的。” 晏洋顿了顿,继续道:“但你这个案子,很多罪行都属于公诉案件… …比如强奸罪,即使被害人不要求追究犯罪嫌疑人的法律责任,检查机关依然要追究犯罪嫌疑人的刑事责任;除非,被害人否认存在胁迫的性行为,或者选择像现在这样抹掉证据,从本质上否认曾经发生过。”
“… …”
“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支持你,我都… …”
咚咚咚——
“曼姐——” 门外传来西玥助理的声音。
西玥深吸一口气,缓了下情绪,恢复到一如既往的平和神态,打开了门,平静到仿佛什么大事都没有发生过。然而,只有她知道,自己的高傲与以往不怎么讨喜的傲慢,从此,再也回不来了。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收紧身上的袍子,对着眼前表情凝固的小伙子说道:“怎么了?”
“哦… …哦… …我刚和单律师通过电话了… …他说… …这事交给他处理… …曼姐… …你要什么时候方便… …他可以过来… …你直接和他聊… …”
“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些累,我想一个人休息下。麻烦你了。” 西玥迈了几步,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望向晏洋,道:“谢谢你,我想我可以了,你回去吧。”
“西玥,我还有话没说完。”
“之后再说吧,我想先睡一觉。”
砰——
客厅里只剩晏洋,诗绮和助理。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晏洋深吸一口气,又急急地呼出,犹豫半天才开口道:“那位单律师有这方面诉讼经验吗?”
助理抿了抿嘴,许久才吐出两字:“够呛。”
晏洋皱着眉点了点头,道:“最好能找一位有这方面经验的女律师。更何况,你们老板可能有些其他想法。”
“我就知道,这背后一定和他有关,曼姐就是狠不下心。” 助理激动附和,几秒后又有一丝后悔。
“是惹上哪个了不起的人物?” 晏洋不意外,淡淡吐了句。他眉头绞得紧,拳头攥了攥。那个“他”是谁,不问他都能猜得到。
诗绮猛地踹了助理一脚,清脆甜美的声音带着愤怒,道:“都是你,什么工作都接。不去拍那个婚纱照,就不会搞成现在这样!”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也是在岛上看到新郎本人,才知道闯祸了,这不能怪我。”
岛上,西玥睡了新郎,新娘打了西玥,闯祸。
晏洋踱步至窗前,无奈深叹一口气,他见楼下记者狗仔攒动,沉思片刻,转身坚定地说:“这里待不下去了,我要带西玥去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