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禺江上夜风习习,一艘精美豪华的楼船航行其间,楼船上一个房间内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吴老爹自进入房间后嘴角就没落下来过,在这金碧辉煌的房子中,吃着平日最爱吃的食物,喝着平日最喜欢的桃花酒,仿佛这味道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各城少主公子纷纷向吴老爹敬酒贺寿,他一生贫苦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在乐安城时就算见叶阑一面都是他莫大的荣幸。谁能想到那个曾经他仰视,高高在上的一城少主,此刻竟满脸微笑向他举杯敬酒……
吴老爹只觉身处云端天宫之中,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笑不停的喝酒。仿若一身的苦楚,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吴老爹高兴了张婉婷就高兴,张婉婷高兴了张鑫鑫就高兴,张鑫鑫高兴在场的所有公子们就高兴。所以此刻房内好一片欢乐气氛,大家有说有笑轻松自在。
傅修远找蓝落笙喝酒,却发现被桂阳城骆公子捷足先登了。他没想到蓝落笙竟和骆公子很聊得来,二人谈笑生风。他不免生起闷气,心中抱怨蓝落笙对谁都和煦有礼,唯独对他动不动摆臭脸。
傅修远越想越气,于是跑到张鑫鑫身边坐下,勾肩搭背拼起酒来。
“小鑫呀,看来我平日没白疼你。说吧,想让我怎么赏你啊!”
傅修远满嘴酒气熏得张鑫鑫直翻白眼,本想一脚把烂醉的傅修远踹开,突然灵机一动说道:“你要赏我?”
“赏!小爷今日高兴,一定要赏。你说,你要什么,只要我给的起……”
张鑫鑫暗自撇嘴,心道好你个傅修远,醉了都不忘耍心机。这穷酸样浑身上下加起来,都不如他腰间一块玉佩值钱,不过他嘴上却说道:“那我就要了啊!你有没有蓝公子那种海珠,随便打赏我十颗八颗吧。”
傅修远听到张鑫鑫这话,突然转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
张鑫鑫被傅修远盯的心虚,他也是看蓝落笙送海珠时态度随意,以为他们不知道海珠价值,才想试探试探。
傅修远脸凑的很近,就在张鑫鑫以为他要发飙骂人时,“呃——”傅修远突然长长打了个酒嗝,他差点没被熏晕过去。
“好!落落别的东西没有,就这破珠子多,改日我就赏你几颗!看来你们有钱人家,也这么没见过世面。都是在外边死要面子,今日这不就露馅了。小鑫呀,以后你就跟着我混,保你吃香的喝辣的……”
张鑫鑫被傅修远的豪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傅修远和众位公子喝了一圈酒后,觉得这些人虽各个气度不俗人模狗样的,但喝起酒来太斯文没什么意思,还是熊财最合他胃口,于是满屋子找熊财。
傅修远跌跌撞撞转了一圈,才发现瘫在角落里的熊财,他走过去看清他的状况被气笑了。原来烂醉的熊财,此刻正抱着一个桌子腿狠命的咬,整条桌子腿无数斑驳的牙印,很多地方的金粉都已被咬脱落了。他再向周围打量一番,这条桌子腿已是最完整的,其它家具上的金粉早已成片脱落了。
“以后我就叫你狗熊得了,今日才知道,你是属狗的!”傅修远上前去,要把熊财拽起来。
没想傅修远刚一走过去,瞬间被熊财一把抱住小腿,嘴里含糊不清嘟囔着,接着一口就咬了下去。
傅修远疼的大叫一声,一脚把熊财踢开。众人被他的叫声吸引纷纷看过来,见到这边状况后不由得哄堂大笑。
熊财被傅修远一脚踢开后,索性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张婉婷看着熊财的样子,不由得也笑出了声,再转头看向已有醉态的吴老爹她笑意更深,吴老爹年纪大了这样喝酒对身体不好,不过今日生辰难得他这样高兴。
对于今日的安排,张婉婷知道都是张鑫鑫的功劳,不免对他印象有所改观。她略微抬头打量四周,见没人注意悄悄起身出门。
江面的风湿润且凉爽,吹在脸上很舒服,张婉婷出来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后向楼下走去。今晚见到这么多她平日爱吃的东西,一时嘴馋吃多了又喝了不少桃花酒,这会实在忍不住想要出恭。
张婉婷解决完往回走时感觉到有些害怕,船上虽灯火通明,但最上边两层的人都在房间喝酒,这会儿外边不见一个人影,她紧了紧衣襟快步往回赶。
张婉婷刚跑出几步,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黑影,吓的她一个哆嗦连忙停住,黑影走近她才看清来人竟是赖二。
“张姑娘怎一个人出来了?”赖二带着一顶帽子,笑着向张婉婷行礼。
“赖公子!”张婉婷连忙回礼,她此刻心口突突直跳,虽然赖二不是陌生人,但难免想到第一次见他时的情景。
赖二没想到能在这里撞见张婉婷,此刻见她面若桃花一副娇羞模样,他的三魂七魄都差点被勾了出来,一时间痴痴的看呆住了。
张婉婷本就胆小,被赖二这样盯着更加惶恐起来,但赖二挡着来路,她只能硬着头皮想从他身旁跑过去。
“小姐留步,我有话要说!”赖二着急中一把拉住了张婉婷的手臂。
张婉婷像受惊的兔子一般,惊恐向后退。
“你别怕,我没恶意,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赖二连忙松手。
就在此时,赖二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压抑的轻喝:“赖二,你干什么!”
赖二惊恐回头,发现叶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
原来叶阑也是喝的有些头疼,打算出来透透气,刚一出来就隐约听到这边有动静,他过来没想刚好看到赖二拉扯张婉婷的一幕。
“张姑娘,大伙都在等你,快回去吧!”叶阑微笑着对张婉婷说道,把赖二挡在身后给她让出道来。
等张婉婷慌张跑开后,叶阑转身一巴掌,抽的赖二摔倒在地。
“赖二,你记着,张婉婷不是你能招惹的。你在乐安城那些龌龊事我都知道,若是不想赖家在乐安城无立足之地,最好给我安分些。这事等回了乐安城我再跟你算账,下不为例!”叶阑低声呵斥。
赖二从地上爬起来低头连连称是!他早就知道张婉婷已不是当时那个,能让他随便欺负的小姑娘了。这一路来他可以说一直在躲避,但没想到今晚却意外撞见,他真的只是想和张她说几句话别无他意。
张婉婷自是不知赖二的心思,此刻惊慌失措中竟然迷了路。反应过来后赶忙停住,她在船上这段时间极少出房门,此刻根本不知在什么地方。四周寂静无声她更加恐惧,连忙转身打算原路返回。
慌张之中张婉婷一头撞到一个人身上,她被撞倒在地,对方也“哎呦!”一声。
郝良辰醉醺醺眯眼看去,看到张婉婷楚楚可怜的倒在地上,不由得眼中泛光。
“张姑娘怎在这里,快起来……”郝良辰说着脚步踉跄着上前去搀扶,才走两步又是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
郝良辰晃了晕乎乎的脑袋,抬头突然看见一双娇小精秀的金莲,几乎抵在他的鼻尖处,一缕女子体香飘然而出,他最后一丝理智被冲的七零八落。
张婉婷看到郝良辰的眼神使劲向后退缩,身体几乎蜷缩在一团不住的颤抖。她惊恐极了,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她从小就是这样,越是惊恐越是不出声。
“张姑娘真美!我扶张姑娘起来吧……”郝良辰趴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手向前去抓张婉婷的双足。
张婉婷疯狂踢打着,眼泪不住流出,依旧不发一声。郝良辰像是被刺激了一般说道:“张姑娘别怕,我就是想扶你起来,我堂堂新野城少城主……”
郝良辰双手使劲的抓向张婉婷,她拼命挣扎中衣衫被撕扯开,头发也凌乱散落。她只觉得无边黑暗向她笼罩而来难以呼吸,如果可以她想马上死了才好……就在这时突然传出一声怒吼。
傅修远看到眼前的场景眼睛几乎瞪裂,他快速冲了过来也不管对方是谁,抡起拳头疯狂砸在对方身上。
此处的动静,早被房内饮酒的众人察觉,当众人赶到时见傅修远疯了一样,一拳一拳的打在奄奄一息的郝良辰身上,有人连忙上前阻止。
“怎么回事?”张鑫鑫问道。
傅修远没有理会别人转身护住张婉婷,蓝落笙快步走过来把外套脱下递给傅修远,他接过罩在张婉婷身上。
众人也注意到角落里的张婉婷,张鑫鑫瞬间脸色铁青。
“婉瑜——”吴老爹此时也赶了过来,一看到张婉婷的状况瞬间酒醒了大半,跑到张婉婷身边把她护在怀中心疼不已。
“我不管他是谁,敢碰我婉瑜妹妹就要付出代价!我要断了他的狗爪子。”傅修远转头恶狠狠看向众人。
“江公子!”张鑫鑫没有看郝良辰,而是转头看向江澈。
江澈此时恨不得一掌拍死郝良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这里的情况明眼人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这些人都以江澈为首,他只能硬着头皮出面。
“张公子息怒!这事我会让新野城付出代价,况且郝良辰也被傅公子……”
“傅公子,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定会让新野城付出代价,不过此时还不是动这废物的时机!”张鑫鑫犹豫片刻,对傅修远解释道。
张鑫鑫此时已对郝良辰下了杀心,他可不是善茬。不过很多事牵一发动全身,他和临江城的这次合作,新野城就是其中的一步棋。他此刻打算先隐忍下来,等大考之后临江城的态度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了。
傅修远冷漠地盯着众人沉默不语,他不想就这么算了,若是真和所有人闹掰,凭蓝落笙一人未必能讨到便宜。
蓝落笙平静的向前走了两步,和江澈一众人对立而站,隐隐一丝悠远气息从他身上散出。
众人心中一紧警惕戒备起来,江澈不动声色的向后撤了半步,做出一个以退为进的攻守之势,叶阑慢慢的走到傅修远这一边,江澈不动声色的撇了他一眼。
远处躲在阴影中的赖二,看到叶阑动作后,看向他的眼神终于不再阴冷仇恨。
“落落!”傅修远沙哑喊道。
蓝落笙明白傅修远的意思,慢慢收回气息。
“吴老爹,带婉瑜回去吧!”
吴老爹满眼老泪,扶起张婉婷打算回去。
张鑫鑫看着吴老爹和张婉婷的样子,一种揪心的难受感传来,手微微颤抖着差点忍不住就要下令杀人。
“等一下!”傅修远突然看到地上的一块牙牌,正是张婉婷贴身之物,捡起来送到吴老爹手中。
“牙牌!给我看看。”张鑫鑫声音颤抖不止,虽此时天色黑暗,即使借着灯光也有些模糊,但他心中几乎已经确定了某些事。
“你想干什么?”傅修远挡住颤抖着走上前的张鑫鑫。
张鑫鑫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傅修远面前,他看清后心中震惊,这牙牌分明和张婉婷的一模一样。
傅修远把两块牙牌都拿在手中,慢慢对在一起严丝合缝,这竟是一对。牙牌上烫金的花纹都对在一处,两个张字龙飞凤舞。
张鑫鑫眼中泪水打转,脱口唤道:“妹妹。”
这么多年,张鑫鑫母亲一直郁郁寡欢,为了寻找他这个龙凤双胎胞妹,张家不知花费了多少财力去寻找,没想今日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当他第一眼看到张婉婷的面貌时就有所猜测,只不过这么多年失望太多,他害怕又是镜花水月,母亲可再经不起了。
张婉婷此刻仿佛完全听不见外面世界的声音,只是不住发抖蜷缩在吴老爹怀中,双眼惊恐的盯着地面。
张鑫鑫看到张婉婷的样子,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怒吼道:“郝——良——辰——”
在场之人都是人精,此时哪还猜不出张婉婷的身份,毕竟早有传言说张家曾经历过一次动荡,其中流言蜚语很多,谁都不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这么多年也都慢慢被人淡忘。但此时此刻,张鑫鑫的态度和那两块玉牌,早就说明了一切。
江澈就算再怎么想保下郝良辰,此时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刚才他敢保郝良辰最多得罪张鑫鑫,此时他要是再不识时务,那他得罪的就是整个张家,整个符禺商会这个庞然大物,就算是他父亲江枫眠也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原本还扶着郝良辰的人,此刻悄无声息的把他放在地板上。
“把他丢进江里喂鱼,郝家也要给他陪葬!”张鑫鑫满脸狰狞地说道。
“是,公子!”不鸣答应一声,把郝良辰丢进了江里,他办事要比张鑫鑫吩咐的还稳妥,在丢进江里之前郝良辰就已经断了气。
“把这事通知我父亲母亲,最高等级——血月级!”张鑫鑫继续吩咐道。
“得令!”不鸣身影一闪而逝。
“郝家死不足惜,相信就算没有新野城,我二哥也有对策。还要恭喜张兄找到了失散的妹妹,真是祸福相依!”江澈含笑说道,仿若刚才的事情没发生一般。
张鑫鑫点头算是回应,然后转头看向他失散多年的胞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