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尘刚到书院门口,还没见到阿恒,却遇见了姜冥,她诧异,这货怎么会在这儿?
姜冥看见她,喜出望外,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把拉住她,看这样子就是为了专门等贺尘。
贺尘打掉姜冥的手,问他:“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快跟我走”,他拽着贺尘就要走,“姜沐归出事了!“
“什么?”贺尘满脑子想的都是姜峰把姜沐归怎样了,这绝对是他能干的出来的事。
“马呢?”她问。
“客栈。”他指了指对面。两人跑过去,贺尘一跃而上,姜冥也要上马,贺尘却拽过马头,姜冥狐疑,贺尘对他说:“你去芜枫书院把阿恒给我带来”,还没等姜冥答应,她拔下头上的茶针,扔给他,“把这个给他看,他会相信的”。等姜冥再抬起头时,贺尘已经骑着马走了。
“这家伙……”姜冥嘟囔着不情愿的暗骂了一声。
贺尘在天黑之前赶到了离沙城。进了城,气氛好像与之前确有些不同,似乎更加冷清了,人们做事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惊动了什么人。
到了鬼煞谷,姜修可倚在门槛处发着呆,见到贺尘,迎上去牵过缰绳。
贺尘一见面就迫不及待问他:“姜峰呢?”
“族长不在城中。”姜修可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贺尘听到,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应该是无性命之虞了。
那是什么事?贺尘猜想着。
“姜沐归在哪儿?”贺尘问。
“断崖那儿。”两人边走边说。
贺尘又问:“他怎么了?”
“白公子走了,主上整日抱着酒壶,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快喝死了。”
贺尘皱了皱眉,又是一个脑子不清楚的。
话说,确实很久没有见过白清风了,这二人又在搞什么名堂。
“我们谁都不敢去劝,谁要是夺他的酒壶,他就死命盯着那人,也不说话,直看得人心里发毛。”
姜修可领着贺尘走到断崖处,崖上只有姜沐归一个人,明月高悬,他靠着枯树,背影更显孤独。山风吹得人直打哆嗦,贺尘向后张望,姜修可已经默默离开了。
她走过去和他并肩坐下,姜沐归没有因为她的到来转头,仍然直视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快活,给我喝一口。”贺尘伸手去拿他的酒壶,果然和姜修可说的一样,他紧紧攥着酒壶不松手,像是心头珍贵十足的宝贝,头终于转过来,眼睛只是盯着她。
看什么?贺尘心里想,我脸上又没有花。
她直接开门见山的问:“白清风呢,你们吵架了?”
贺尘说罢,姜沐归眼神越发幽怨,手却松开了。
贺尘仰起头喝了一口,真真烈酒,她一口气险些没上来,这么喝看来他是真不想活了。
“都是我的错……”他迷迷瞪瞪嘟囔了一句,贺尘正要仔细听,他却不继续往下说了,真是急死个人。
姜沐归又要抢过酒壶,贺尘一扬手,把剩下的酒都泼在了他脸上,他被惊了一下,踉跄着起身,怒目而视:“你找死吗?”
贺尘挑了挑眉,一脸无所谓:“人是你赶走的吧,白清风这个人,怎么会轻易离开你。”
“我……”他颓丧的坐下来,似乎是在悔恨。
“阿轻……”他嘴里唤着白清风的乳名……
三天前,姜沐归刚从芜枫书院回到离沙城,就被姜峰叫去了。
他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很不安。
一进大殿,就看见白清风躺在地上,一身的伤,嘴角流着血。
姜沐归强装镇定,攥紧了拳头。
“父亲。”他跪下说。
“你来了,儿子,最近在书院功课学的如何?没给我惹事吧。”姜峰居然笑盈盈的问他,并不提旁的事。
姜沐归觉得一阵恶心,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白清风,尽管白清风一直望着自己,他仍咬牙回答道:“父亲,我一切都好。”
姜峰点了点头,又说:“对了,最近匪患猖獗,你可要当心啊。”
“你来的正好”,他走到白清风跟前,用脚踩住白清风的手,“瞧瞧,刚抓的”,他很轻猫淡写的说了一句。
“我不在的这些天,你过的挺快活的嘛“,姜峰忽的沉下脸来,神色变得狠厉,“要不是姜冥告诉我,我还真不知道,家里藏了这么一个大活人”。
“你出息了啊。”姜峰阴阳怪气的说道。
“父亲,都是我的错,您打我吧。”姜沐归磕了一个响头,神情复杂。
“哎,打你做什么,我的宝贝儿子可没错,我也不是个赏罚不分的人,该惩戒谁,我心里有数。”他给一旁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上前对着白清风就是一顿毒打。
“父亲!”姜沐归大喊。
“您打我吧,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与旁人无关,父亲——”。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跪在地上的膝盖向前挪动着,爬到姜峰跟前,双手抓住他的衣裳下摆。
“没出息的东西,看看你这副样子。”姜峰嫌弃的一脚将他踹开。
白清风被打得半死,痛苦的呻吟着。
姜沐归的心口刺痛,身体发抖,如果不是还有信念支撑,他觉得自己快晕过去了。
他努力站起来,向白清风走去,抡起拳头,给了其中一人一拳,谁知劲用过头,带的他自己摔在地上。
姜沐归迅速爬起来护住白清风,另一人碍于他的身份,不敢再动手。
他拖住白清风的背,扶他坐做起来,还好,还有意识。
白清风看他满是担忧的脸,想安慰他,费力的笑了笑,却动了伤口,又皱起了眉。
姜峰看此情景大怒,一个箭步冲过来,将二人踢翻在地。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怎么,眼里没有我这个爹吗?”
他一把提起姜沐归,死命掐住他的脖子,姜沐归喘不上气,脸立刻涨的通红。
“父亲,求求您,饶了他吧,我保证……以后什么都听你的。”姜沐归艰难的说着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废物……”。姜峰终于松开手,把姜沐归扔了出去,他的头撞在墙上,眼直冒金星,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他若不是白楚宁的儿子,我就杀了他。”
“滚吧。”姜峰甩了甩袖子,重新坐上位子,喝了口茶。
姜沐归扶着墙壁起身,拖着步子来到白清风身边,他奋力拽起他的身体,两人互相搀扶着向外走。
来到白清风的屋子,桌子上摆着一个铁笼子,里面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正埋头吃着草。
“姜毐,我没事,真的。”白清风看姜沐归阴沉的脸,安慰他道。
他提起笼子给他看:“你看,我昨天在集市上买的兔子,好不好看。”
姜沐归没有答话,沉默着。
他直直盯着白清风,说:“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不要乱跑,你听进去了吗?“
“现在你满意了?”
“我……对不起……”白清风放下笼子低着头。
“你回去吧,我们不要再见了。”姜沐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白清风诧异,迅速抬起头问:“那我们呢?”
“我们之间的这一切,算什么?”
姜沐归扶额:“白清风,我累了,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忘了吧。”
“我不会回去的。”白清风赌气似的坐下来。
姜沐归的拳头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吓的白兔在笼中乱撞,也把白清风吓了一跳。
“我让你滚回蝴蝶谷。”他吼起来。
“姜毐……”白清风语气中带着央求和委屈,哽咽着,掉了眼泪。
姜沐归别过头,不想看见他的泪水。
“现在就走。”他猛地站起来,将白清风推出门外。
接着一把拿过铁笼子扔了出去,笼子哐当一声掉在院中,里面的兔子惊得乱叫。
白清风站在门槛外,泪眼婆娑,转过头看了一眼白兔。
他好不容易找回的爱,也随着笼子一起消散了……
“我……竟然打了他。”姜沐归伸出双手,满是懊悔。
“姜沐归,你可以不爱他,但不要轻贱羞辱他。尊严或许对他来说比性命还重要。”
贺尘觉得心痛,白清风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被这样伤害。
“是他一开始缠着我,搅乱了我的生活,现在又算什么?”他变得近乎有些疯狂。
“姜沐归,你爱他吗?”贺尘很郑重的问他。
“我……不知道。”他呆滞的摇着头。
众人对姜沐归,要么恨,要么怕,如虎豹熊蛇,唯恐避之不及,白清风像一道光,照进他的生命,他怕承受不起,又怕连累他人,于是用冷漠掩盖内心,有时连自己都骗过了。
真可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好一对苦命鸳鸯。
“对于一个心灵受过伤的人来说,能够重新再去爱已经很难了,他跋山涉水来到你面前,你却这样对他。”
贺尘又喝了一口酒:“或许错的不是你们,可你实在不该打他。”
“他这辈子不原谅你,也是应该的。”
“如果他要我死,我可以立马从这儿跳下去,只要他心里能好受一点。”姜沐归闭上眼说。
“他本是一张洁白的帕子,却被我弄脏了。”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起身,嘴里喃喃自语:“都是姜峰的错,明明可以这一切可以不发生的,我去杀了他。”
贺尘赶紧拉住他,怕不是酒喝懵了,说这些胡话。
姜沐归重新坐回地上。
“别拿那种眼神看我,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他回避了贺尘的眼睛,“相反,我并不在乎,我会活的比他长,亲眼看着他死去”。
他说的并不像是玩笑。
贺尘深有其感:“我曾经以为只要心无杂念,斩断情缘,就会获得我想要的自由,可后来发现,这一生,不与任何人产生羁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这一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缘,且过且珍惜吧。”
贺尘偏过头看了一眼抱着酒壶斜躺着已经睡着的姜沐归,又望了望天空,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