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斓在班斌的指引下见到朱成碧的时候,天际应景地响彻起了晴天霹雳,一声惊雷传来的振动将桌案上的《水浒传》震掉在地,书卷的纸页恰巧摊开在第二十五回《王婆计啜西门庆,淫妇药鸩武大郎》,怀疑这是上苍在预警提醒自己的朱成碧情不自禁地诵读起了当中的内容:“油煎肺腑,火燎肝肠。心窝里如雪刃相侵,满腹中似钢刀乱搅。痛刮刮烟生七窍,直挺挺鲜血模糊。浑身冰冷,口内涎流。牙关紧咬,三魂赴枉死城中;喉管枯干,七魄投望乡台上。地狱新添食毒鬼,阳间没了捉奸人……”
“老公,你在叨咕啥呀?”容貌清丽的班斓配得上倾国倾城一词,但在朱成碧强大心理暗示的作用下亦如潘金莲一般“眉似初春柳叶,常含雨恨云愁;脸如三月桃花,暗藏风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的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玉貌妖娆花解语,芳容窈窕玉生香”,“老公,我来看你,还给你带了我亲手制作的点心聊表寸心。”班斓睫毛如扇,铺洒下一片阴翳,让近在咫尺的朱成碧看不清她眼中究竟是何种情绪。
想问却问不出口的朱成碧面含悲恸——或许他今日吃下这糕点,明日便见不到旭日东升了。
“老公,你快点嘛!”班斓偏偏还在旁边催命一样地催促,言外之意,朱成碧怎能不吃?
“好。”朱成碧从提篮内挑了一块看起来并不太过于甜腻的糕点放在嘴边,目不转睛地审视着班斓——她的笑清澈明媚,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既然老公你的疑心如此之重,那我就以身试险给老公你看看!”班斓有样学样,也挑出同样的糕点,咬了一大口——原来,她看得出他的猜疑。朱成碧举着糕点的手紧了紧,随后咬下一小口。
“怎么样?”班斓问。
“尚可。”朱成碧答。
“兰友德都没有品尝过本公主亲手制作的点心呢。”班斓突然道,语气状似漫不经心,然而朱成碧在听到此话后却心跳漏了一拍,他紧闭薄唇,面容僵硬,刀削般鬼斧神工的五官如同一副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班斓悟出了朱成碧为什么甩袖而去,毕竟兰友德出现过后朱成碧的反应便不太正常,拥有一半恶魔血脉的他果不其然占有欲极强。班斓对此欲哭无泪,若非自己记忆累积,知道那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妖邪朱成碧因为自己而双眼猩红几近痴傻癫狂,自己也不可能会屡次三番地想要与他重新再来好好相处。
“你给我的药,我都已经按时服用了。你不想见我,却还是每日吩咐人煎汤熬药给我喝,所以我回报给你这些糕点。”班斓略带羞赧地抿了抿唇。
“外头艳阳高照,你不要胡闹。”朱成碧苦笑一番,叹气投降,一肚子怨气通通烟消云散了,只为一句“兰友德都没有品尝过”。
班斓原本还在碎碎念,讲述着自己如何制作这些糕点,花了多少心思,又说这几日她频频拜访,可是都见不到人,直到朱成碧出了声,她飞速地眨了眨眼:“那我明日再来,老公你还在不在?”
“……在。”朱成碧微微瞪大了眼睛,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班斓放下心来,朱成碧总算不和自己闹别扭了。
“头上的羽冠,重么?”朱成碧伸手想要触摸班斓的青丝长发,然而一瞬间惊醒,手指停留在空中,保持着几寸的距离。
“不重不重,只是嫌麻烦所以放在案台上。”班斓这次并未后退,二人四目相对,班斓心中升起异样,感觉自己的耳根有些灼热发烫,望进朱成碧眼睛中的一汪清池也是涟漪泛泛。
“若嫌麻烦,不戴便是。”朱成碧淡淡道。
这怎么能行?班斓心中嘀咕,朱成碧不愧是乱臣贼子一样的人物,这等礼仪规矩都不放在眼中。正当班斓想要开口时,下人不合时宜地扣响殿门,示意朱成碧有要事相商。
朱成碧转身准备离开,伴随着清风,留下一句让班斓怔愣住的话: “今日夜晚,我回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