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叶真君来时，赤灵真君已是奄奄一息，她看着形容枯槁的师兄，并无半分情绪波动，只是来到师兄身边后便没有再离开。
她每日除了定时给师兄渡灵力，便是坐在一旁打坐。
今日见到两个师侄，华叶真君情绪也是没有半分变化。
只说了这几句话，她便又闭上了眼不再看他们。
子桑墨轩自小就知道这位师叔，师尊还曾带他去拜见过。
他记得当时师叔抬眼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不错。”
可还没等师尊的嘴角扯起来，师叔就又加了一句“师兄，以后再收了弟子不用带过来看我了。”
师尊气得跺脚“叶子啊，事情都过去这许多年了，再说当年也不是你的错。跟师兄出去，师兄有办法给你接了情根，以后师兄的弟子就是你的弟子，你要是不喜欢，还可以......”
“师兄。”师叔打断他的话，一双眼透彻的像是看透世间一切，却又似颇为迷茫“自从师嫂和修儿离开，你欢喜过吗？”
师尊一滞，默了默才说道“百年了，我无一日不念着清浅和修儿，痛是痛的锥心刺骨。”
他低头看了看小弟子，满足的笑了笑又说道“当年我以为自己无法独活，可馨儿是清浅带回来的孩子，我不能丢下。如今又有了轩儿，两个弟子承欢膝下，便是心中长痛此生也是值得的。”
子桑墨轩犹记得当时自己心中并不是痛，却是比痛更难受的感觉。
师叔看着师尊，眼眸清淡的盛不下一丝情绪“我现在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承受那些痛。”
师尊又气又心疼，却没有办法。
子桑墨轩抬头看看始终闭着眼的师叔，她断了情根再无一丝感情，可子桑墨轩却从她淡漠的神情中看出一丝惶恐。
那是她的师兄，唯一的亲人，再无情无欲她还是怕了。
蓦的，华叶真君睁开了眼“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小心法阵。”
“是。”两人赶忙躬身应了，轻手轻脚连气息都收敛了才走进内室。
“师尊！”
师尊的情况令子桑墨轩的脸色瞬间苍白，萧梦嫣更是落下了泪。
续命阵法中是一张暖玉床榻，赤灵真君躺在床榻上，容颜枯槁满头白发更衬得他的脸色清灰。
深陷的眼窝上，干枯的眼皮如同两片枯黄脱水的叶子黏在上面。
鼻梁因为没有一点点生机，只有一层干巴巴的皮肉覆盖在上面，显得异常突兀。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清白的没有丝毫的生机。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完全就像是一具尸体。
子桑墨轩小心的伸出颤抖的手，握住师尊干枯如枯枝的手，搭上他的脉。
瞬间，他的心沉到了谷底。若不是身下这张暖玉床和周围的阵法，那躺在这里的就真的是一具尸体。
“师尊。”子桑墨轩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泪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滚落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握着那只干枯的手，心痛的发抖。
这个将他从小抚养长大，疼爱他宠溺他的人，一直以来都像一座高大巍峨的山，让他想到他心中便无比安稳。
可是此刻躺在那里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生命垂危的老人。
子桑墨轩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心底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他怕极了，他怕师尊真的会离开。
萧梦嫣也跪在床前泪眼朦胧的看着师尊，一手握着师兄的手。
子桑墨轩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他转头目光落在萧梦嫣的脸上，无助的低声喃喃“嫣儿怎么办，怎么办？”
萧梦嫣也是无措，可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师兄，我们先找清河师叔问一下师尊的情况，看需要我们怎么做。”
子桑墨轩像是有了主心骨，连忙点头“对。”
萧梦嫣看着一直守在一旁的千帆问道“千帆多谢你这么久照料师尊，这里还要你多费心了。”
千帆赶忙摆手“梦嫣仙子严重了，你们都不在宗门，我照料前辈也是应该的。何况也只是守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
说着她神色黯然的转头看了一眼阵法，暗暗叹了口气。
子桑墨轩握着师尊的手腕想要为他输送灵力，萧梦嫣的眼神暗了暗，师尊的情形已不是普通的输入些灵力能够有用的了。
就连华叶师叔所修炼的功法，也只能是暂时吊住师尊的性命。
可她也没有阻止师兄的意思，现在不让他做点什么，萧梦嫣都不敢想他会怎样。
他们一回来就已经有弟子去禀报了，三人等了近两个时辰，清河真君才赶了过来。
华叶真君并没有睁眼，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他们出去说，这里不能被打扰。
清河真君知道轻重，抬手示意子桑墨轩和萧梦嫣跟他出去。
子桑墨轩也顾不得见礼，急急的跟了出去，问道“师叔，我师尊他......”
清河真君面色凝重微微叹了口气“他两百年前使用过一次九寸芒，那次伤的并没有如此严重，可也是费尽周折寻尽了天材地宝，又用了百年时间才恢复。”
说着他看了看内室方向，又重重的叹了口气“此次他是抱了必死之心，差不多抽干了自己所有的生机，就连神魂都损伤的极为严重，恐怕......已无力回天。”
清河真君收了声，又叹了口气，自从赤灵受伤，他觉得自己叹的气比以往千余年都多。
萧梦嫣全身都僵了僵，她看着清河小心的问道“师叔，我师尊是否真的......”
清河真君摇了摇头“肉身已绝无恢复的可能，神魂就算是能够清醒只怕也是大损，就算是想修散仙也是不可能了。”
散仙，是大能肉身被毁又不愿夺舍，便专修神魂，修到神魂足够强大，在化神之时便能修出新的肉身。
据说灵剑宗的化神老祖，便是散仙修至化境重新修出了肉身。
心底最后的希望也如幻境般破灭，萧梦嫣颓然的跌坐在椅子里，千帆急忙一把扶住她。
子桑墨轩眼底一片血红，他们以为最坏的结果，师尊还可以弃了肉身修散仙。
虽然修散仙条件颇为苛刻千难万险，可以师尊的修为就算是受了伤，也不会连修散仙的机会都没。
空气中都透出了绝望，师尊神魂大损无法修散仙，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慢慢消耗尽所有神魂之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