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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ood Morning, Class!(同学们好!)”沈老师出现在教室的门口,她仍然用二十年前给我们上课时说的那句英语向我们打招呼。
“Good Morning, Madam!(老师好!)”同学们像条件反射一样,马上全体起立。
“Sit down, please!(请坐!)”沈老师做了一个拍球的动作让我们坐下。
此情此景与二十年前我们每次上英语课时完全一样,不同的是我们已经不再是年轻的学子。
和沈老师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人,是向远方请来为我们录像的。
走廊里又传来了脚步声。我把目光移到了教室的门口,希望来人是魏华,可进来的却是宋秋雁。当年她的座位在李明惠前面,她与李明惠情同姐妹。当宋秋雁走过来时,李明惠站了起来,两个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泪珠一串一串地从李明惠的眼中滴落下来。我知道,李明惠刚才是在极力控制自己没让眼泪流出来,现在终于有了释放的机会。李明惠落泪,害得我眼睛也湿润了。不过,这并没有影响我不时地向门外张望,期盼着魏华出现在门口。
教室里仍然是四排桌椅,每排六个座位,我数了一下,还有四个座位空着,说明还有四个同学没来。我一边看着空座,一边回忆当年坐在那些空座上的同学都是谁。想了半天,除了魏华之外,我只想起当年坐在最后一排那个空位上的是许长林,坐在另外两个空位上的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我把目光移到讲台前,这时我才注意到黑板上写着两行字。一行是汉字“二十年我们再相会”,另一行是英文“WE GET TOGETHER AGAIN AFTER TWENTY YEARS”。黑板左侧悬挂着一台29英寸电视机,墙角有个桌子,桌子上放着影碟机和功放机,还有一台电子琴。不知这些东西是为这次聚会准备的,还是教室原来就有的设施。看着这些设备,我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我们在这间教室里读书时的情景。那时全班只有一台录音机,学习语音时全班同学围着这台录音机听录音。教室里一片嘈杂,不听录音的人根本无法看书,后来学校给我们每人配了一个耳机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又等了一会儿,走廊里再也没有传来脚步声。这时宋秋雁站起来,说:“已经快到中午了,不能再等了。俗话说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咱们这次同学会需要有个主持人。上学的时候咱们班各项活动都是由班长主持,这次同学会的筹备工作基本上都是他做的,我的意见是这次同学会还由他来主持,大家同意吗?”
“同意!”同学们异口同声。
宋秋雁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指向教室前面的讲台,对向远方说:“班长,请吧。”
向远方站了起来,“既然同学们信任我,我就不客气了。”然后离开他二十年前的座位,走到讲台前,郑重地说道:
“沈老师,同学们!二十年前的今天,咱们全班二十四名同学在这间教室里举杯相约:二十年后不管我们在哪里,在做什么,今天都要回到母校相聚。转眼二十年过去了,重新相聚的日子终于来临了,令人遗憾的是今天只回来了二十名同学。在联合国从事翻译工作的魏华同学前几天给我寄来一封信和一盘录像带,说她最近工作繁忙,不能脱身。田雨同学移民加拿大后一直没有和我联系过,也许是因为路途遥远无法赶回来。常胜同学毕业后不久就辞了职,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回来。还有,就是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咱们班聪明英俊的许长林同学,因患癌症,前年不幸去世了。全体起立,为英年早逝的许长林同学默哀。”
这个消息让我震惊,没想到班里年纪最小的同学竟然去世最早,真是世事难料!我站起来和同学们一起为许长林默哀。
默哀结束后,向远方问道:“同学们还记得二十年前是什么原因促使我们约定今天回到母校相聚的吗?”
宋秋雁说:“这件事老大哥和魏华应该最清楚。我记得好像是魏华说二十年后老大哥会成为翻译家,老大哥说,二十年后如果他有译著出版,今天要在辽北最豪华的饭店宴请魏华,让我们都去作陪。由这件事引发张远翔提议二十年后我们回到母校相聚。我大致就记得这些。”
“我记得也是这么回事。”向远方说,“非常遗憾魏华今天不能来了。二十年来张远翔一直销声匿迹,也不知道他有没有译著出版。这个问题只有他自己来向同学们说明。”说到这里,向远方看了看我。
我只好站起来,非常惭愧地说:“今天站在这里,我实是愧对老师和同学们。在这二十年中,我几乎天天都在为养家糊口忙碌,根本没有时间做我想做的事,不要说翻译外国名著,现在连学过的英语差不多都还给了老师。”
向远方说:“张远翔,你没有什么愧对大家的。现在大家基本上都差不多,据我所知,咱们班二十四名同学们中谁也没做出过惊天动地的伟业,都是在自己的岗位上默默无闻地工作。虽然你没有译著出版,今天我们能再一次欢聚一堂,这是你的功劳。我记得当时你说过:今天回到母校相聚,我们还要回到当年的教室;每个同学都要讲讲自己二十年来的奋斗历程和取得的成就,还有,今天还要在一起包饺子。其他几项我都不记得了,还是你来补充吧!”
我又站起来,说:“除了你说的这几项,我也记不清二十年前的那天晚上我都说了什么,实在是不好意思。哪位同学还记得,就替我补充一下吧。”
见大多数同学都摇头说记不清了,李明惠说:“既然大家记不清了,我有这个东西,它记得清清楚楚,一个字也不少。”说着她从手提兜里拿出一个微型盒式录音机。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当年她和我共用过的那个“饭盒子”。因为这种型号的录音机与我们当年使用的饭盒形状和尺寸相仿,所以同学们都称它为“饭盒子”,当时班里有好几个同学有这种录音机。没有想到李明惠的“饭盒子”保存到现在,而且相当完好。
“这种录音机现在都成了古董,还能用吗?”我好奇地问。
“隔一段时间我就拿出来听一次,所以没有生锈,到现在也能正常使用。”李明惠说。
“二十年不见,你的变化真大,啥时候学会过日子了,一台录音机用了这么长时间。”我开玩笑说。
李明惠看看我,说:“这不是会不会过日子的问题,而是因为它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我舍不得丢弃它。”
“当年的录音带你还有吧?”我问。
“当然有!”说着李明惠拿出一盘录音带放进录音机,对向远方说:“我把这台录音机带来,就是想让大家重温一下那些已经逝去的美好时光。这盘录音带记录了离校前一天晚上我们联欢时的情景,现在录音带还能放出声音来,班长,你放给大家听听!可惜那时我们没有摄像机。”
“太好了!”向远方接过李明惠的录音机,仔细地看了看,说:“当年我也有一台这样的录音机,早就不能使用了,没想到你的还保存得这么完好。下面让我们一起回顾一下大学时代的最后一次联欢。”说完向远方把录音机放到讲台上,按下放音键后,录音机里传出一阵“沙沙”的响声,然后是联欢会的录音。
由于录音带长度有限,录音时宋秋雁根据情况时录时停,凑巧的是我和魏华打赌,以及后来我提议二十年后回到母校相聚的那段对话竟然完整地录了下来,而且声音还很清晰:
“……今天是1981年7月27日,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话,二十年后的今天,也就是2001年7月27日,不管我们在哪里,即使是在天涯海角,我们都要回到母校相聚。如果可能的话,还像今晚这样,回到这间教室来。那一天我们要共同高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回忆我们在这里度过的青春岁月;如果那天沈老师也来的话,希望沈老师再给我们讲一次课,让我们重温一次美好的大学时光;那一天,不管我有没有译著出版,我都会如实地向沈老师和同学们汇报我二十年中的奋斗历程。那一天我也希望能够聆听到每位同学的奋斗故事和取得的成就;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那一天我还希望我们能像今晚这样,团团围坐在一起包饺子……”
录音带走到了头,向远方这把录音机还给李明惠,然后说道:“我们应该感谢李明惠保存下来这盘磁带,这段录音使我们跨越时空,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下面我们就按照二十年前的约定,开始今天同学会。第一项应该是全班同学合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我们毕业时这首歌刚刚诞生,我估计当时在全国所有大专院校中,没有一个班像我们那样,唱着这首歌,约定‘再过二十年,我们重相会’,并且在二十年后大部分同学如约回到母校。在这二十年后重逢的时刻,让我们再一次一起高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说完他把一张歌碟放进了影碟机里,音响中马上响起伴奏音乐,同时电视机上出现了歌词和画面。
时隔二十年,我和同学们再一次唱起了这首曾见证过我们充满青春活力的大学时代的歌曲。当年这歌声曾使我们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和希望。二十年后,虽然我们已经人到中年,再唱起这首歌时,仍然激情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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