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千惆怅红尘客
天色昏暗。
风势猛烈，气温骤降，噪声令人胆战心惊，宛如裂帛般持续撕裂。
远处，沧海涯上，一名中年男子面色冷漠地命令：“全部……处理掉……”
“是！”他身边一个黑色战甲的人立马退了下去。
中年男子独自一人背手站在沧海涯上，他一身黑色大袍，面对沧海涯下的那一片厮杀，面无表情。这大概就是三十年为帝，造就出来的冷血无情。
沧海涯下。
约五六百名身着灰色战袍的士兵被众多黑压压的黑袍士兵团团包围。
很多人受了伤，那一群被围在中间的灰袍士兵绝大多数已经受伤，能够正常作战的已经不足几百名。
他们——群龙无首。
“少主走远了吗？”
“少主可安全了？”
……
“应该安全了！”位于他们中间的一个短须中年男子愤愤地道，“少主这会儿应该已经走远了！我们冲啊！”
“冲！”
“冲啊！”
……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宁愿流血不流泪。
可是……
眨眼之间，几百人的队伍就只剩下了几十人！
“兄弟们！你们怕吗？”那短须男子捂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大声喊道，“怕吗？”
“不怕！”
“不怕！少主一定会替我们报仇的！”
血在流，顺着刀刃缓缓凝固。
“让开！”
一声大喝，让悬崖上的黑袍男子顿时一怔：他竟然回来了！
远处，只见一名少年骑马飞奔而来，一身红衣烈烈。
“少……少主？”
“少主！快走！快走啊！”
“别回来！”
那红衣少年样貌白皙俊美，一双墨色眼瞳却闪烁着冰冷的杀意，那其中的冰冷竟与悬崖上的黑袍男子有七分相似。
红衣少年眼瞧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手里的一杆乌金色长枪却已决胜千里。他单枪匹马闯进了万人的包围圈，一枪一胜，前进之路几乎无人阻挡得住。
这时，那个身穿黑色战甲的男子提着一把长剑站在了红衣少年前面，眼看红衣少年即将冲向黑甲男子，黑甲男子几乎在一瞬间挥起了手中的长剑，向红衣少年砍去。
那红衣少年手里的长枪一点地面，整个身体凌空而起。黑甲男子的剑没有刺中红衣少年，转而一旋刺向了少年胯下的黑马，黑马嘶鸣了一声，倒在地上，失去了活力。
红衣少年在空中滞留片刻，全身倒立，手中的长枪直冲黑甲男子袭来。
黑甲男子抬头，手中的剑一松，扔在了地上，直接抬起拳头朝红衣少年打了过去。然而，仅仅只是赤手空拳的一击，就阻挡住了红衣少年手里的长枪。那长枪悬在黑甲男子拳头上方两指处，却迟迟插不进去，好像被固定住了一般。
红衣少年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而黑甲男子却没有丝毫不适。
场面僵持着，但黑甲男子打不起消耗战。于是一咬牙，将全身的气力集中于拳头之上，一拳炸裂，犹如万花开。
红衣少年抵挡不住这一击，连人带枪都被炸飞了出去。
“少主！”
“少主！”
几名灰袍士兵连忙接住了红衣少年，少年受到重创，落地之时咳出了几口血。
我果然还是不够强，少年心想。
“少主！您为何又回来了？”短须男子捂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跪在红衣少年面前，“不是已经有三百多名红尘客护送您冲出去了吗？”
“我让他们走了。”
“走了？”
“夜玄要找的人是我，要救你们，我必须回来！”
“少主，可是我们……”
“寒沉安，你别说了！”红衣少年打断了短须男子的话，自己硬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了几十名红尘客，
三千多名红尘客！
整整三千多人！
而现在……
红衣少年默默咬紧了牙关，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当初他曾承诺过，带着他们逍遥江湖，做那三千逍遥的红尘客，可是如今……
变成了三千惆怅红尘客。
灰袍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眼里都含有泪花。
但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宁愿流血也不流泪。
眼看周围的黑袍士兵渐渐缩小包围圈，那短须男子大喝一声：“保护少主！”
所有灰袍士兵都立刻将红衣少年围在中间。
悬崖上的黑袍男子默默低头看着红衣少年，自言自语道：“本想让你就此逃离，可是你却回来了，也好，那就让你来个死里逃生，体验一下生离死别的悲凉……”
“不知道我该叫你叶林天还是——夜临天？你说呢，少君？”黑袍男子对悬崖下面的红衣少年说道。
那声音传得很远很轻，却听得异常清晰。
“夜玄，我根本不是什么少君，也不愿意当少君！”红衣少年朝黑袍男子怒喊。
“这么说你是等不及了？不想做少君了，想直接称帝，当帝君吗？”
“我呸！你奉为至宝的，而我却不屑！”
“好！那今天你就别想离开了！你记住，是你连累了他们！”
“夜玄！你根本不配当帝君！”
“动手！”黑袍男子轻轻地说，而那声音却清楚地传到了每一个黑袍士兵的耳朵里。
一霎时，血溅星河。
别说身边的红尘客，红衣少年连自己都保不了，在黑甲男子的长剑下，身上的伤一道加一道……
最后却只能用手里的一根长枪硬生生地撑着身体，他不能倒，他倒了就代表红尘客倒了。
“少主……替我们……报仇……”短须男子说完最后这句话便昏倒了。
“寒沉安！”红衣少年大喊了一声，又咬紧了牙关。
悬崖上的黑袍男子蹲下身来，从地上捡起了一颗石子，看着悬崖下面的红衣少年，丝毫没有犹豫地就将手中的石子扔向了红衣少年。石子不偏不齐正好打在了红衣少年的胸口处，红衣少年咳出了一口鲜血。
黑袍男子见红衣少年并没有倒下，于是又扔了一颗石子打在了红衣少年的膝盖处，红衣少年应声跪地。
“你再不服又能如何？”黑袍男子拔出了腰间悬挂的长剑，长剑离手直冲红衣少年飞去，狠狠地扎在了红衣少年的左肩上，又道，“也不过十七岁而已。”
红衣少年倒地。
在红衣少年倒地之时，他迷迷糊糊地看见，黑袍男子身后多了一个白袍人，还没有看清那白袍人的面目，便已沉沉地睡去了。
黑袍男子原本面无表情的脸忽然抽动起来，“许……许先生呢？快……快去……”
白袍人道：“许先生已经去了。”
白袍人的声音十分苍老。
三十年的为帝为君，夜玄就算是再冷血也是从人情中走过来的。
夜玄看着沧海涯下的无数人，轻声长叹了一口气，只听见断断续续地传来几个词：“……千劫山……别让……知道……”
白袍人拱手道：“是。”
从今天开始，夜临天便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叶林天……
我等你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