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平靠到子琴身边,转头看着李惮。“李老讲一讲吧。”他催促道。
“好。五十年之前,自以为有些心得的我钻入崆山,想要寻找当年黄辕求教广天悟道的指天峒,探索广天与隐教的微妙关系。”李惮抬起头,遥望西北崆山方向,脸上露出一种怀念往昔的悠然神往之感。
“世人有一种争论,认为广天与广元子是同一个人,李老以为如何?”子琴问道。
“广天原是天地之间的一朵奇花,由于得到风霜雨露的滋养,经历千年修炼化为人形,成为一位上仙,法力、修行与悟性都是顶级的。至于广元子,则是一个在云江打鱼的渔夫,因为帮助元始神尊渡河,得到一本修道之书,最终成为太上教的首徒。”
“原来如此。”
“不过,广元子违背太上教教旨,暗中许诺太真与地浩,不会帮助元始神尊对付劫教。结果,太上教取得亚龙峰决战的胜利,广元子没有获封天界的神榜,黯然离开了亚夏大陆。据说,广元子去了篷冲列岛,以其神法培养了异域恶兽九尾狐,还为海域降下了符咒,导致篷冲列岛与亚夏大陆之间海域经常出现滔天海浪。”
听到李惮讲的这些,子琴不由得叹了口气,好像对广元子的结局十分惋惜与痛心。
燕然见状,不由得笑了。“其实,这只是一个流传久远的故事罢了,子琴不必太当真。”
“那么,广天点拨了黄辕,是否被列入天界神榜呢?”子琴问道。
“这正是我去探究崆山指天峒的原因。据说,黄辕大帝在亚龙峰上颁旨封神,忘记给广天留下一个位置。等到黄辕大帝率部下西归,回到了苍岭的先祖之地,才想到自己的疏忽。为了弥补过失,黄辕大帝派人前往崆山,想请广天下山辅佐,寻找机会再封其神位。没想到,广天不在指天峒中,还在洞内留下了一句话:无欲无求,天地乃容。”
“所以,后世认为广天并非神尊,更不喜欢受到神界束缚,于是一个人离开崆山,遍游亚夏大陆各地,通过点拨世人追寻无为来获得宁静。”任平生接着说道。
“是啊!广天的观点质朴、简单,却没有形成系统的理念,因而一直没有流传开来。后来,老隐接受广天的观点,再融入自己的心得体会,真正建立了隐教体系。”
“这些故事真是太过离奇了。”子琴悠然神往地说道。
“一个故事如果只有一个人叙述,再不合理的细节也变得真实;一个真实的过程,如果经过太多人的咀嚼,那么质疑就不会再消失不见。人是各种意念的结合,缺少任何一个都不能成为人。每个人都在寻找宿命,有些人找到了,陷入轮回;有些人找不到,陷入虚无。”李惮捻须说道。
“李老的话颇有深意,非不经历世俗沉浮不能解其真意啊!”任平生点头赞叹。
“李老接着说去崆山的经过吧。”子琴提议。
“好。指天峒并非一个容易找到的山洞,而是藏于悬崖峭壁间的树丛,朝向东方日出的地平线。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指天峒中有一位修行的神秘人,正在修炼真气法术,还在洞内炼丹、结咒。”
“莫非神秘人是广天?”子琴焦急地问道。
“不是。广天真身是一朵奇花,化为人形成为仙者,身上自然飘着一股奇异之香。这也是广天最为世人所知的特点。神秘人则不同,身上没有香气,还隐隐之间有一股阴森之气。他没有想到我会出现,一时之间有些惊慌,碰倒了一只小瓶,一颗赤金丹药滚落出洞,掉到了悬崖之下。”
“莫非那是传说中的魔咒人?”任平生脸色阴沉,似乎有些担忧。
“什么是魔咒人?”子琴不解地问道。
“据说,幽冥地府有十八层地狱,最下层压着一块魔石,乃是拥有毁天灭地魔力的神物。由于魔石熔化不了,幽冥之君只好派魔界九帝各祭一件法器,封印住魔石的魔灵。即使如此,魔石仍会散发出一些魔气,飘出冥界,进入世间阳界。这些魔气若是钻入野兽,就会变成可怕的魔兽,伤人性命,为害一方百姓;若是被人吸入,则使其成为魔咒人,终生只能以黑纱罩面,寻找能够通灵的修仙者道场,为魔石打造魔丹,积攒更多的魔气。”任平生解释道。
“太可怕了。”
“子琴姑娘也不必害怕,魔咒人只有在天下大乱时才会出现,以其魔咒扰乱苍生,达到火中取栗的目的。”任平生说道。
李惮继续说道:“我正打算询问神秘人,他竟夺路而逃,纵身跳下了指天峒的悬崖。正当我纳闷之时,指天峒内火焰升腾,瞬间就成了一片火海。无奈之下,我只好冲出洞口,跌下了万丈深渊。”
李惮说到这里的时候,子琴不禁捂住了嘴,为老人的遭遇捏了一把汗。
“奇妙的是,一片白云从远处飘来,竟托起了我的身体。在不断坠落的时间里,我仿佛参悟了不少过去难以理解的东西,包括人生、归宿、幸运与如何看待世间。恍惚之间,我进入到一种迷蒙的状态。等到我清醒过来,人已经躺在这头大青牛身上了。”李惮微微一笑道。
“好跌宕起伏的奇幻经历啊!”子琴长出一口气。
“若依李老所言,这头大青牛岂非达到几百岁年纪了?莫非这头大青牛吃了那颗魔丹?”燕然笑着问道。
“呵呵,如果算起牛的自然年龄来,这头青牛的确很老了,可是腿脚却强得很,倒是真有些玄妙啊!”李惮笑道。
泰平听到这里,抚掌大笑。“李老讲这些奇妙经历,无外乎是想点拨子琴明白一个道理:人的大幸是知道自己的起点而又能最后回到这个起点。无论是成神或修仙,都要坚守心底本真与初心,否则面对诱惑不能自制,恐怕就要遁入魔道了。”
“泰平大王果然厉害啊!”李惮频频点头。
这时,泰平拉住子琴的手,继续深情地说道:“我们每个人的一辈子都有要回报上辈子情的人,幸运的人找得到,不幸的人找不到。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我们有多少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有多少次失望的遗憾。我们愿意听的是人生,不愿意听的就是生人。朋友是什么,是我们一辈子寻找的人,人生又是什么,是我们一辈子在寻找真正的自己。恐惧,忧虑,幸福,兴奋等等,这些心都具备创造力,所以才能创造改变人生,因而人生也才到处充满这些。我希望余生能够与子琴一起去探求生活的真谛,直到白发苍苍的那一天。”
“嗯。”子琴听了泰平有些难懂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咱们快点吃饭吧。”
大家一边吃着,一边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夜幕完全降临下来,使廊中大地陷入黑暗。他们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望河坛,朝嵩阳城废墟走去。
不一会儿,五个人来到一段残垣断壁的墙边。被毁的墙不高,长着一人高的荒草,小虫子向着夜空鸣唱。子琴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那是老鼠或是黄鼠狼在不远处出没。
他们绕过断墙,进入阴森可怖的嵩阳城废墟,耳边似乎响起幽灵与水鬼的哭嚎之声。子琴向四下望去,除了看到残破不堪的建筑残骸,其他一切都是空洞与虚妄的,令她觉得心头发毛,不自觉地靠近泰平。
泰平握着子琴的手,脚步坚定而自信。借着清冷的月光,子琴从泰平的眼中看出王者之气,更看到一个为苍生而奋斗的变天者。
我不能成为他的负担!想到这里,子琴一下子平静了,嘭嘭乱跳的心也舒缓了。
他们踏着枯草淹没的小径,走入嵩阳城的中心位置。子琴看到,城中心有一座巨大的雕像,倒在泛着白光的薄冰中,像一头被人射杀的大象。
曾几何时,这座雕像一定是嵩阳的标志建筑,吸引了许多商旅与百姓流连往返啊!子琴心中叹息。
突然,一股阴冷的风从不远处的黑黝黝的坍塌建筑中传来,还裹挟着一阵腥臭之气。子琴凝神向前方望去,看到两点诡异的跳跃的火苗缓缓出现,慢慢地向五个人靠近。
泰平站在最前方,神色如常地盯着诡异火苗。
渐渐地,火苗越来越亮,一个朦胧的黑影显现出来。它弓着身子前行,四肢踏着大地,尾巴向下低垂,眼睛里火苗之光或赤红,或墨绿,让人看了感到一阵窒息。
这是一头通体黑色的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