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玉珠落,敲打在窗棂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窗外积阴落霖绵绵,廊庭内小厮们鱼贯而入,匆匆忙忙。
锦绣内心焦急,明明进宫的时候还好好的,不知怎么又变成了现在的情形。
不知过了多久,太医好似惊魂未定地背着沉重的药箱子退了出来,在锦绣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擦着汗跑了出去。
锦绣朝室内走去,卧房中烛影摇曳,映射在漆木地上斑驳粼粼。
床边的人身影一顿,走出了帷幔。
锦绣看到来人,磕磕绊绊地张口:“驸……马……”
昏暗中,朱成碧阴翳的眸子微晃,浑身散发着一股寒凉的气息。
锦绣终于知道刚才的太医为何如此慌张了,因为她此刻额间也已冷汗涔涔——身为贴身丫鬟,她本应在房里候着,可她现在真的好想逃离。
“公主今日可有异常的地方?”朱成碧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异常?回想起今早班斓的一反常态,锦绣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唾沫:“没有。”
倒是挺忠心的,朱成碧不予为难地挥了挥手:“今夜不用在这里候着,退下吧。”
锦绣刚一收到指令就福着身小跑出去,浑身的粘腻被风吹干后已变凉爽,她长舒口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朱成碧回眸望向躺在床榻上睡颜姣好的班斓,回想起刚刚太医的话语——急火攻心?脑海中又浮现出她看到那纸休书后急欲落泪的样子,可这不是她心之所向的结果么?甚至不惜以命来要挟自己……朱成碧的漆眸暗了暗,心下一动,附身伸手轻轻覆到了班斓的长睫之上,很软很长。
班斓似乎感受到了那只手的压迫,使劲皱了皱眉头,如蒲扇般的睫毛也随之颤动起来,像猫爪一样滑过朱成碧的手心。好痒,朱成碧猛地收回了手,看着班斓依旧酣睡的模样,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她睫上的温度——他也只敢趁着她熟睡做这些荒唐事了,原先他不肯放手,她就想了无数的招数来彼此互相折磨,他倒也愿意收下这些恶作剧,然而昨日当他亲眼目睹了她被一尺白绫勒得瞳孔泛白的那一幕,他已经选择了要放弃她,只求她能够活着足矣,但今天她却又一反常态地亲自找上他,一颦一笑还像圆房时候那样,甚至最后还哭着鼻子说不要同他和离。
“斓儿,你说我究竟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朱成碧并不知道,班斓在此番穿越前也问过他相同的问题。
雨势渐涨,雷声大作,若有若无的微弱烛光颤颤巍巍地摇晃着, 浓郁的沉香袅袅,一帘床幔被人轻轻放了下来。
班斓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她迷蒙地起身,缓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用手支着床榻,只感觉身上像是散了架一样。昨晚她睡得十分不安稳,后半夜浑身还像紧紧贴了冰块一样难受,凉得她翻来覆去极不舒服。
锦绣听到声音,小跑进来。
“本公主这是怎么了?”班斓轻捶着酸痛的肩膀出声询问。
“回公主的话,公主大病未愈又一下子急火攻心,所以晕厥昏睡了过去,太医来看说并无大碍,好生休养即可。”锦绣告诉班斓。
班斓点了点头,回想起那日晕倒时朱成碧可怖的眼神,假装不经意道:“驸马为何不在此守着本公主,他人呢?”
“驸马……一早就去上朝了。”锦绣神色间尽是慌张,她今早来才发现朱成碧居然一整夜都宿在了班斓房中,离开前还递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还是小命要紧,夫妻俩同住本就不奇怪,锦绣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见班斓一直在摸索,不禁迟疑困惑道:“公主想要找寻什么?”
锦绣打算上前帮忙,班斓赶紧摆手:“没事,你先去给我准备些吃食吧,我饿了。”
眼看着锦绣应声走了,班斓赶紧下床折腾起来——她在找休书, 那日昏倒前明明紧紧攥在手里的啊,怎么哪也找不到了呢?犹疑之际,手下翻着的纸篓子里看到了几张稀稀疏疏的碎纸屑,班斓将那些纸片片捡拾起来,虽已瞧不出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仅凭着那苍劲浑厚的字体,她就认出了正是那张休书。她不记得她撕过,而且还这样粉碎,难不成……她停止了自己心中的揣度猜测,不管了,只要没了就好,心情突然愉悦了几分的她勾了勾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