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记忆’就好像在说...‘太阳底下无新事’...”
“如果要这么说的话...也许一切太阳底下都没有什么新事...”这位总统在宋嘉眼里是个另类而又有趣的人,既然难得能和他对话,宋嘉也就不多保留,“乃至一切太阳本身...”
“可看起来,每一天都是新的。”总统先生对宋嘉也不见外。
“可这种‘新’的感觉本身呢?”
对方笑了笑,“但用这种状态生活在这无新事的太阳底下,我个人觉得也挺好,不是么?”两人一来一去间就像聊起了家常,仿佛这世界并没有面临什么未知的巨大危机,抑或这危机亦不过是寻常事...
“宋教授,您说的这‘记忆’不像是一种意识...而更像是某种无意识的‘意志’吧?”i国总理显然不是南M总统那种路数的人,他继续追问着自己关心的问题。
“‘意识’的显像是意识性的,但‘意识’本身,是无所谓‘意识’的。因此,它也可以说是一种如您所说的‘无意识的意志’。”这看似不合逻辑的话,由宋嘉说来,i国总理稍一愣神顿时便明白了。
看着i国总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宋嘉仿佛就在看着他们此刻所说那无形力量的某种现实造物,“记忆也是如此。而且,除了浅表的意识性记忆,它更多的是存在于意识之外。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初生婴儿从表象来看,没有什么记忆,可依然会有一些无师自通的能力和与生俱来的脾性。也许有人会说这是‘本能’,就此我们先不论这种提法是不是对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作出的归因上的推诿和逃避。但根据我们对微弦世界的研究,这所谓‘本能’,很可能也是某种记忆的产物。”
“微弦物理学除了研究梦境,还研究记忆...真难想象它居然是物理学...”这些内容与i国总理当年大学所学的物理学知识体系看似天差地别,讶异之下他忽略了宋嘉这些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不是我们要研究这个,而是我们所探索的领域把我们带到了这里。”
“难道这‘记忆’和物理世界也有关系?”看得出,他不是没有理解宋嘉之前所说的“原初记忆”,而是仍然无法接受和相信。
“根据我们目前为止的研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可能是肯定的。‘原初记忆’不但造就了人类和一切生命,也很可能造就了整个物理世界。对‘原初记忆’而言,这种造就对所谓生命和所谓物质世界是无差别的,只是对被造就出的人类意识性认知而言,两者才判然有着绝对差别,但这所谓差别也仅存在于人类的意识认知范畴内。”
说到这儿,宋嘉的目光变得有一丝飘忽,“某种意义上说,原初记忆归原初记忆造就着一切,而人的意识归人的意识认知着一切。”稍作停顿,“意识记忆是关于‘一切’的影像,‘原初记忆’造就着‘一切’的成像。”
似有所悟间,i国总理顿时失语了。
片刻后。
“听这话,怎么就像是那位玛克思先生所说‘客观世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看来这位南M总统先生倒依然延续着那份闲情逸致。
“之所以如此,也许正是因为,意识所以为的只是意识所以为的,但我们却把它当成了客观事实...”看到政要们在这些近乎超验的领域面前多少有些懵圈,宋嘉知道这个方向该点到为止了,“在微弦层面,我们已很难找到所谓客观世界和主观世界间的绝对界线,也正因此,才有基因自编码的可能。”不露声色间,他把议题切换回原位。
“难道你们是要通过那种...‘记忆’...”i国总理显然还不太适应在另一种意义上使用这个词,“来进行基因自编码?”
“是的。”
正试着消化这些神话般的理论,忽然,总理先生想到另一个问题:“可,如果这‘原初记忆’是发生在‘物象模式’之前的...你们怎么可能操作呢?”
宋嘉低头一笑,“所以我们负责‘原初记忆’下基因自编码研究的小组又被称为‘巫师小组’。”个中细节是最高级别机密,且涉及“特别合作部”,因此不便透露更多。
“有没有可能,我们人类本就是过去某个遥远星球上的智慧生命...设计的带有自编码记忆基因的产物?”这个发散到天外的提问,来自一位看似最不可能提出这类问题的人——那位儒雅而严谨的联和国秘书长先生。
“目前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略加斟酌,“但,也没有证据可以否定这一点。”既然盘古计划已经发现“基因自编码”的可行性,那么自然就存在秘书长所说的这种可能。
“您的意思是说,我们人类本身有可能就是某种智慧生物的后裔?”i国总理所熟悉的“进化论”在意识何以产生这个问题上本就有缺失环节,因此这种假设对他而言天然具有某种合理性。
“至少目前无法排除这种可能。”宋嘉的视线转向提问的i国总理,“但在这里,‘后裔’的概念也许不那么最合适,因为即便是完美的基因自编码技术,也只能设定生命的物质形式,而无法决定生命本身。”
见对方有些疑惑,宋嘉继续道,“因为就像我刚才所说,‘生命’作为一种自觉的存在,从微弦物理学的角度来看,是一种特殊的‘原发性虚拟习性化自反馈凝集’状态,这种‘自反馈’是一个完全的闭环回路,它与它所认定的外界间其实只可能存在感应性的互为因果,而不可能存在直接的延续。‘后裔’只是我们日常观念下的观感,而这种自反馈闭环回路本身是不可能产生也不可能消灭的。”
说完,宋嘉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过线了,有些研究是不便和政要们谈及的,容易突破某些基本观念,而这些观念是政治和权力得以成立的基础。